此刻，新风小学102班的班主任齐芬老师，正端坐在她的学生胡贝家的小客厅里。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透过窗玻璃，把有阳台的居室照得亮亮堂堂。她是来家访的。不凑巧，胡贝和他妈去西效舅舅家做客了，要星期日，也就是明天下午才能回来；胡贝的爸爸是闹市区一家商场的经理，虽轮休不上班，也为了一点什么小事出门了。
胡贝家的保姆——一位清健的中年下岗女工，为客人沏了一杯茶：“齐老师，您稍等，胡贝他爸马上就能回来。”
齐老师静坐着，细细环视这陌生的环境。小客厅还蛮宽敞。摆设富丽堂皇。壁灯、大冰霜、大沙发，造型新颖的食品柜上，堆满各式玩具、果盘、食品盒。藏品架格上竖着花瓶、闹钟、瓷马、陶罐、紫砂壶诸物。墙壁的空档悬着两轴芭蕾舞和女影星头像挂历。
保姆从厨房里抛出一个问：“齐老师，胡贝在学校里还乖吗？”
齐芬沉吟了一下。怎么说呢？胡贝是个活泼可爱的小男孩，她也挺喜欢这位一年级新生。那天，胡贝在上数学课时顾自吃“泰国话梅”，齐老师放学时留下他谈话。谁知，胡贝从衣兜里拿出一把硬币，又拿出一张10元面值的人纸币，撅着小嘴说：“齐老师，我错了……请您不要告诉我爸妈，这些小钱就给您了……”她问胡贝这是做啥，胡贝说他支付的是“保密费”。她感到震惊不已。今天她就是为此事来找家长了解了解情况的。
茶喝了一杯。主人尚未回家。齐芬有点着急，想改日再访，欲告辞时估计胡贝他爸也快回来了，又踅回身。几次犹豫。周而复始。一个小时就悄然流逝。齐老师今年23岁，是刚从师范学院毕业的新教师。她短短而匆忙的生涯里，似乎还没有这般清闲过。她真想趁静候的辰光里看点什么书。可是，这里找不到可以阅读的东西。当她的视线接触到一只书籍硬纸壳子时，脸上焦灼的神色消遁了。可惜硬纸壳子里是空的，不见书。少顷，她看见冰箱台面上有一张晚报，就在她欲起身去拿的瞬间，这张晚报即刻被动作迅捷的保姆取去包豆腐干了。
不过，保姆已觉察到她的不安，就请她到卧室去坐。那里有台直角平面的大彩电，可用以消磨时间。按钮一揿，无图像——停电了。
叹息。倏忽，齐老师的眼睛一亮。席梦思临墙处有一只叠满书籍的书架。好！她捷步上前，伸手去取书。哈哈，这是一幅塑料浮雕画，虽立体感极强，但只是一件不占地盘的风雅而时髦的装饰品而已。齐老师不禁哑然失笑。
保姆再次来宽慰齐老师：“他爸马上……他说要回来吃中饭的。齐老师呀，我的孩子也在读书，在北京大学……”
门铃终于响了。是胡贝他爸商场的同事顺路来转告：胡经理在牌友的家里打麻将，中饭有地方吃的，给他准备晚餐就是了。
保姆满脸歉意：“这是常有的事……齐老师，您就在这儿用餐吧。”
“不，不了……”齐老师告辞了。她的步履变得沉重，那春青的脸庞上嵌满焦灼的神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