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从窗扉透进来，小客厅里明朗朗的。可戴小烨的心情却不怎么明朗。他怔怔地望着桌上那张八开大的白纸，望着纸旁几瓶揭开盖的水彩颜料，手里的笔不知道该如何去勾勒画面。
昨天，也就是星期五的美术课上，刘老师布置的图画作业也够奇特的：不命题，不限题材，由学生自己做主选择。该画什么呢？画雪地里的红梅，画春天的小鸟，画河面上的鸭群，还是画个胖娃娃？他暂时没有了主意。要知道，戴小烨虽然聪明伶俐，也爱好画画，但他毕竟还只是个小学五年级的学生。这样的图画作业也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妈妈坐在沙发上，兴味很浓地看司汤达的小说《红与黑》。她翻了几页，抬头瞄瞄儿子，见儿子的神态呆呆的，便问：“小烨，在想什么心事呢？”
小烨闻声一激灵，扭头朝妈妈淡笑：“没啥，没想什么。”
妈妈就站起身，走上前，用手摸摸儿子的脑门，以测体温是否正常。拿书的左手习惯性地一扇，只听得啪嗒一声，带翻了两瓶颜料，颜料就淌了出来。尽管母子俩手忙脚乱地捣鼓了一阵，但倒在铅画纸上的颜料已在四处漫延——红色和黑色。
小烨见状撅起小嘴：“这可怎么办呢？老师只发下来一张铅画纸。我的图画作业还没有完成呢，没纸啦！”说的时候，连眼圈都有点湿了。
这时，在书房里写材料的爸爸走来看热闹。他了解情况后，哈哈大笑。笑后，他拿起粘有颜料的画纸，近看，又推远了看，随即放下，拿起毛笔，把右下角的红色向左勾上一笔，又把左上角的黑色往右挪了一下，说：“有意思，好，蛮像样的。”
画纸的下半部，分别被无规则的红色和黑色填实了。小烨困惑地望着爸爸，连妈妈的眼眸里也充满了好奇。
爸爸对小烨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要开动脑筋呀。你能不能在红色块上端画几只小鸟，在黑色块低处画几株小苗？”
小烨反应极快：“这还不容易，可是这样画能说明什么意思呢？”
爸爸神秘地眨眨眼：“这意思可深了。你可给这幅画取名为《红与黑》。”说完，他顾自回书房去了。
小烨照爸爸的设想认真地画起来。上学后，他便把这幅画当作业交给了美术科代表。
上课铃响了，又一堂美术课开始了。
年轻的刘老师精神特别好。他举起一叠画纸在空中舞了个很优美的弧线：“同学们，上一堂课的图画作业，意图是想发挥发挥大家的想象力。真料想不到，同学们的水平还真高呀，老师我太高兴了。下面我来讲评一下。”
教室里静悄悄的，同学们的眼睛全都瞄向刘老师。
美术老师继续说：“戴小烨同学的《红与黑》，构思巧妙，虽然画面只有红一片、黑一片，几只小鸟加几株小苗，但蕴意很深哪。红色——生命，黑色——土地；我们的生命和土地有不解之缘。可以这么说，没有土地就没有生命。所以我们要格外爱护土地，这是现代人的神圣职责啊……”
坐在后排的戴小烨，心怦怦跳，脸蛋红扑扑的。真神啊，这份作业竟会得到如此高的评价，太意外了。他真想站起来，把这幅画的由来说个清楚，可是怎么也鼓不起勇气。
不久，以“土地与未来——集约用地、造福后代”为主题的土地宣传月活动，拉开了序幕。
这天，戴小烨走在街头，眼睛突然一亮：闹市区的一隅竖起一幅巨大的公益广告——画面和他的那份图画作业一模一样。他还看到有许多叔叔、阿姨在向路人或分发宣传资料，或宣讲什么。在这些宣传人员中，有他的爸爸，还有学校的刘老师。这热气腾腾的场面，无人能拒绝那来自“土地”和“生命”的情结之感染。
戴小烨的脚步停住了，他终于悟出了他的“杰作”受到重视的原因了。与此同时，便有种特别庄重的情感像浪涛似的拍击他的心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