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32193200000019

第19章 白冰清传奇

一、爷公要扒灰

十八岁的白冰清成了寡妇。寡妇门前是非多,何况是白冰清这样美若天仙的小寡妇,何况她又上无公婆,下无子女。街上传言,有个泼皮半夜摸到小寡妇家想占便宜,结果发现小寡妇原来是个狐狸精,泼皮吓破了胆,跳墙逃跑时又摔断了腿。惊异之余有人点头,说也多亏她是只狐狸精,否则黄旗镇上这些泼皮无赖哪能让她安生得了。

但是白冰清的本家爷公、镇长朱二爷却放心不下,几次要把她接进朱家大院,却都被她婉言拒绝了。朱二爷是什么样的人冰清早有耳闻,冰清的丈夫朱福寿与朱二爷只是同姓本家,并不近,又因贫富悬殊,两家素无来往,现在二爷公突然关心起自己来,这不能不让白冰清生出戒心。但是她一个小寡妇,柴不来米不进,以后该怎么办、会怎么样,冰清不知道,她也不敢往后想。

天快黑了,该做饭了,米还有一把,柴却烧光了。冰清正在为难,忽听院里扑通一响,她吓了一跳,赶紧扒门缝一看,院里没人,只扔着一捆柴。冰清松了口气,知道这又是黑牛送来的。

光棍黑牛虽不像别的地痞街混那样纠缠冰清,还替她赶打过一些不怀好意的男人,可他常常醉醺醺站到冰清家大门口,瞪着大贼眼珠子向里一看就是老半天,嘴里还胡喊乱唱。他唯一的好处就是从不踏进冰清家门一步,却又总是很及时地在她快要断炊时送来米和柴。冰清明知像黑牛那种野男人的东西不能要,可她又不能不要——寡妇也得吃饭啊。要归要,她却从来未给过黑牛好脸色。

今天的柴禾又来得很及时,冰清出屋拿柴时,又发现柴捆里还裹着半袋子米。

“柴是我砍的,米是我赢的,放心烧放心吃吧小寡妇,没了我还给你送!”黑牛在门外舌根发硬地喊叫。冰清不理不睬,拿了几根柴提上米走回屋,黑牛又粗声大嗓地唱了起来:

寡妇十八一朵花

没了男人真白瞎

白天没人陪说话

夜晚没人焐脚丫

鸟雀都能成双对

偏你空度好年华

不如招我到你家

鹅配鹅来鸭配鸭

你的腚圆哥身大

生他娘一窝胖娃娃……

有人不怀好意,有人言语调戏,可像黑牛这般公然跑到小寡妇家门前乱吼乱唱的还是绝无仅有,他的吼唱招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屋里的冰清却自顾吃她的饭,她知道气破肚子也没用,只当门外是驴马穷叫。

冰清吃完了,收拾了碗筷,开始洗脚。外边,一看看热闹的人多,黑牛越发疯张地胡唱起来:

摸一把妹的头呀

蹭我一手桂花油哇

摸一把妹的手呀

好似那个罗缎绸哇

摸一把妹的脸呀

蹭我一手洋白面哇

摸一把妹的奶呀

好似两个热馒头哇……

这时院门忽然打开了,冰清把一盆洗脚水哗地泼了出来,手掐酒瓶盘腿大坐在门口的黑牛成了落汤鸡,立时哑了声。人们哄笑起来,白冰清很是抱歉地说:“哎呀,我不知道这有人,你看这盆洗脚水……”

黑牛却哈哈大笑:“好,小寡妇给我洗了个澡,痛快,痛快呀!”叫着他站起来,抖抖身上的水,又挥手轰赶众人,“走走都走,我要睡觉了!”他走进门旁一个废弃的牛栏中,扯嗓又唱:

光棍儿生来火力壮哟

天当被来地当床哟

一觉睡得舒坦坦哟

半夜摸上小寡妇床哟……

唱完这几句,他重重倒在牛栏中的一堆干草上,香香地打起了呼噜。

屋里的冰清却又睡不着了,她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自己才只十八岁,难道就这样过一辈子?

不知什么时候,冰清发觉身边躺着个人。她大惊,仔细一看竟是福寿。她又惊又喜,情不自禁地抱紧丈夫,福寿亲着她摸着她,压到了她的身上……

冰清被压得透不过气来,她忽地惊醒过来,发现身上真的压着一个人。冰清一时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她要叫喊,发现嘴被堵住了,她要挣扎,发现手被压在身下,她听到了那人的粗喘声,她感到那人在解她的衣裳。这不是梦、不是梦!冰清只觉轰然一声天地垮塌,自己正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坠落……

多亏冰清内衣穿得严实,又缠绑得左一道右一道,蛛网一般,那人忙活了半天,仍是隔山隔水,找不到桃源之路。而冰清则趁他手忙脚乱之际抽出一只手,扯掉了嘴里的丝巾。可她才叫出半声,嘴便被那人的手捂住了:

“别别别别,叫出来你就不好做人了……”

啊,是朱二爷!冰清拼命挣扎,她的手却又被抓住了。朱二爷劝诱:“男人女人,不就那么回事吗?反正你也不是黄花闺女了,干吗那么苦自己?什么贞妇烈女,正经样儿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傻子才会当真呢!你一朵花的年纪,又生得仙女一般,真要守一辈子空房,不就等于把一块肥羊肉白白扔到野地里去了?那还不如喂狗呢!”冰清似有所动,不再挣扎,朱二爷继续开导,“反正你这身子也保不住,惦着你的人不是一个两个,别让肥水流到外人田去!你舒舒展展让我了却心愿,我保你吃穿不愁,一世无忧,而且在众人面前,你依然还是个规规矩矩的好女人……”

朱二爷觉出身下的身体已经放松,他就小心地放开了冰清的口。冰清果然没有叫,只是无奈地说:“到了这一步,不依你也不行了……”朱二爷眉开眼笑就要剥她的衣裳,冰清却又挡住他的手,“先别忙,我得把实情告诉你——我真是只狐狸精,我跟福寿前世有缘,今生特来偿还孽债,可是人狐通婚有违天伦,所以凡是跟我沾边的男人都活不长,就像福寿一样——你现在马上离开还能保命!”

朱二爷听完她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冰清好不心惊。笑够了,朱二爷拧着冰清滑嫩的脸颊说:“你个小妖精,骗得过别人骗得过你二爷吗?你挑水的时候,我已让朱小五进来弄哑了铜铃,还找到了一只假狐狸,你的把戏也就这么多吧?”

原来冰清知道肯定会有人打鬼主意,所以她不但在门窗上拴了铜铃,还把一只狐狸皮楦上棉絮破布,缝成一只狐狸样,开始时她每夜都把假狐狸放在自己床上,又故意留着窗户,自己则搭铺睡在外屋,等到吓跑了泼皮,传出了自己是狐狸精的消息,她这才拴好窗子,自己睡到了床上。她本以为一般不会有人再敢黑夜前来冒险,就算有个别胆大的,铜铃也会报警,谁知铜铃已给做了手脚。

现在冰清身上只剩下内衣这最后一道防线了,她说:“你起来,我自己脱,绳结在后边。”朱二爷说:你别想花招儿了,你的剪刀在我手里,用不着解!说着就要用剪刀去挑冰清的裤子。

冰清突然尖声喊叫起来。朱二爷猝不及防地慌忙捂住她的嘴,恼怒地说:“你叫吧,没人会救你个狐狸精!”

话音未落,外面已经有人应声闯进院来,粗声大嗓急切喝道:“小寡妇,我来啦!”

冰清一听是黑牛,不知怎的就像见了救星,心里一热,泪水早已淌了下来。这时黑牛已扑进屋来,闯上一步从床上一把拉下了半裸的朱二爷,劈头盖脸就是几拳,打得朱二爷连声惨叫求饶。黑牛不禁吃惊道:“原来是你——你真是个牲口,连孙媳妇的灰都要扒!”说着又狠狠踢了他几脚。

朱二爷倒在地上,险些背过气去。

二、美妇戏淫贼

自从那晚出事后,冰清就添了样毛病,每晚要待黑牛的歌声响过,她才能睡得安稳。虽然黑牛的荤歌野调还是那么粗野,但歌声一起就证明黑牛来了,就睡在她家门外的牛栏里。而且听惯了,冰清也不觉那歌声像以前那样刺耳了,有时听着听着她还会忍不住偷偷笑出来。

可是这一晚,冰清等到半夜,也没听到黑牛的歌声。

第二晚,第三晚仍然毫无动静。那天夜里,睡不着的冰清甚至还走到门口听了听,牛栏里也没有呼噜声。

黑牛仿佛从黄旗镇上消失了,而失去了黑牛粗野歌声的夜也就越发显黑、显寂,让人恐惧和无望。

冰清一把一把数着黄豆,这是一个老寡妇教给她的熬磨长夜的办法。

几天后,镇上传扬说黑牛让人给害了。人们纷纷猜测凶手是谁,而冰清断定害死黑牛的主谋,一定是外表慈祥内心阴毒的朱二爷。冰清心里沉沉的,分不清是痛是恨。尽管她钉死了窗子,加固了屋门,修好了铜铃,把自己捆绑得更结实,把剪刀就放在枕边,可她还是不能安睡,往往刚刚睡着便又从梦魇中惊醒。

柴没了,米也不多了,没有人再把柴米及时扔进院里来。冰清提着小筐拿着绳子来到镇外的树林里,要拾捆柴,再挖点野菜。

正是春末夏初的季节,只见远山如烟,白云闲淡,草木葱茏,野花绽放,还有小河伴曲,鸟雀鸣唱。这如画景致让冰清阴郁的心情稍显开朗。挖了半筐野菜拾了抱柴,冰清来到小河边去洗手。见那河水清得可爱,她索性洗了把脸,又脱去鞋袜,把一对白净圆润又匀称的小腿和一双小巧如弓的脚丫泡进水里,还有些调皮地轻轻搅动,引逗那一群墨点儿般的小蝌蚪。

忽然冰清觉得身后有异,可未及回头,她已被捂住嘴半抱半拖弄进了树林中,然后被扔到一片草地上,冰清这才看清他是朱二爷。朱二爷瞅着冰清,边慢慢解衣边笑眯眯说:“孙猴子早晚都是如来佛手掌心儿里的一块肉儿!”说着他解下柴捆上的绳子要绑冰清。冰清心里恨透了这个人面兽心的二爷公,她想喊想骂想跑,可是待朱二爷弯腰要来捆她时,她却笑了:“二爷公,捆上还有什么意思?”

朱二爷一愣:“你……”

冰清说:“我想开了……”

朱二爷心醉了,眼中冒出火来,他扔了绳子就要搂抱冰清,冰清却伸手挡住他嗔怪道:“急什么?穿着鞋就要过河呀?”

朱二爷人都要飘起来了,他乐颠颠连抹带扯,眨眼间身上仅剩了一件裤衩子。他正要来个一干二净,冰清却及时制止了他:“你等等,现在该我脱了!”朱二爷求之不得,心急火燎地看着冰清微侧了身子一个一个解纽扣。冰清的小袄就要解开了,朱二爷的口水也流出来了,他有些急不可待地又往上凑。可是冰清却突然喊起来:“你先不能看,闭上眼睛!”朱二爷忙说好好我不看,乖乖闭上了眼睛,心说女人家就是少肝没肺,这会儿不让看,呆会儿何止是看了……

“不行,你偷看,转过身去!”冰清又叫起来。朱二爷又乖乖转过了身。刚才他本来没有偷看,现在经冰清一提醒,他真的眼痒起来,忍不住偷偷侧过脸去。这时只见冰清已脱去小袄,露出冰雕玉琢般两只手臂,小衣内两乳小山般突鼓着,她正要解小衣,忽然又赌气似地叫起来:“又偷看,我不脱了!”朱二爷生怕把她惹恼了,赶忙硬生生把脑袋扭转过去。冰清不依,还要叫他把眼睛蒙起来。冰清的话已是圣旨一般,朱二爷毫不怠慢地用褂子把两眼蒙了起来。

冰清说:“这回我可真脱了!”

朱二爷虽然蒙住了眼睛,可他想象得到:他看见冰清脱去小衣,现出了饱满润酥的玉乳;他看见冰清脱去裙裤,亮出了修长匀称消魂荡魄的粉腿;他看见冰清褪去内裤,现出了……朱二爷上边口水流成了河,下边的裤衩支起了帐篷。

“我可都脱了……”冰清娇羞的声音再次响起。朱二爷身子一激灵,伸手就要扯捂眼,冰清忙又喝止住:“先不能看,咱们还得做个小游戏……”朱二爷说:“我的小亲亲,可得快点儿,我要憋不住了!”

冰清说:“我站在这,你摸到我后做什么都行……”

冰清话音未落,朱二爷已雄赳赳气昂昂地扎挲着手摸了过来。冰清忙又喊停:“用手摸不行!”朱二爷不解地问不用手用什么,冰清说,“得用……嘴……”

朱二爷没想到小寡妇这么会玩,用嘴真是比用手更刺激,他背过手去,撅着嘴像猪一样拱过来。

“不行,你的手还是会动,我得把你的手绑起来!”

朱二爷迟疑:“绑上了,呆会儿咱怎么……”

冰清意味深长地说:“有我的手就够了……”

精明的朱二爷色令智昏,以为这美人儿妙招无穷,果真背过手乖乖让冰清绑了起来。绑好了,冰清又把他蒙眼的褂子往紧系了系,然后跑开几步叫一声:“我在这儿!”

朱二爷又撅着嘴弓着腰虾公一样摸过去,他闻见了美人儿身上迷魂的香气,他使劲向前一拱,结果拱了个空,一个狗吃屎栽到地上,玄玄没把鼻梁子抢断了。他痛叫着,好半天才挣扎起来,未等说话冰清已抢先开了腔:“你咋这么笨哪,碰坏了没有,我把你送回去吧!”与接下去的尽兴狂欢比起来,这点痛算什么?朱二爷忍痛连说不碍事。

这回朱二爷比较谨慎,慢慢地拱,但还是一头撞在了树干上。他有些警觉,冰清说:“再摸一次,一次就行!”朱二爷耐着性子又摸过去。

“又要撞树上了,往这边一些,再往前点,我在这呢……”有冰清的声音引导,朱二爷这次很准确地接近了目标。冰清咯咯笑着,甚至还用手拂了一下他。朱二爷粗喘着,照准美人儿乳房部位一口叼去……

扑通一声,朱二爷一头栽进了河里。入水的瞬间,他听见小寡妇还银铃般笑个不住嘴儿。

幸亏河水不是很深,纵是这样,朱二爷也淹了个半发昏。好容易挣扎起来,褂子也让河水涮走了,朱二爷鼻青脸肿落汤鸡般上了岸,早已不见了小寡妇的身影,连他的裤子也飘到了河里。“臭婊子,你等着……”朱二爷正气急败坏地骂着,忽然咕唧一声,鼻梁上又落上了一摊野鸟屎。

三、莽汉救弱女

白冰清走回镇上时,街上一些闲言碎语不断飘进她的耳中:

“这小寡妇可不规矩了,一看就像个骚狐狸!”

“可不,听说跟她二爷公呢……哎哟哟,作孽哟……”

“这叫便宜不出当家子,肥水不流外人田!”

白冰清就像被人当众剥光了衣裳。她羞愧难当,无地自容,眼前模糊一片,却又好像看见满街的人都向她吐口水、扔脏物。她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进屋她就一头扑到床上哭了起来。

福寿死时冰清哭是因为悲哀,而现在则是羞愤和绝望。一个女人不应失去丈夫,更不可以失去清名。失去了丈夫女人还可以苟活,而失去了名声,女人也就失去了做人的尊严。她没吃没喝,迷迷糊糊不知哭了多久,外边黑得搅不开的夜色中传来了鸡叫。冰清下地点上灯,认认真真洗了脸,梳了头,又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然后又对着镜子把自己看了又看。

鸡叫三遍,天已大亮,冰清把屋子打扫干净,把门锁好,挎个小篮走了出去,那样子不像要去寻死觅活,倒像要去串亲戚。街上又有人指指点点嚼舌头。冰清现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不管人们说什么,只管旁若无人走自己的。

天并未塌下来,太阳依旧灿烂,白云依旧悠闲,花儿还在芬芳,鸟雀还在歌唱。走到树林边,冰清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来寻死的。

走过一棵很合适的树冰清没停脚——既然每棵树都能吊死人,为啥非得选这棵呢?走过一棵又一棵,一直走出了树林,冰清依然没有选定一棵树——寻死的方法很多,为什么一定要上吊呢?

走过禾苗青青的田地,走过流水清清的小河,走上了青草绒绒野花烂漫的山岗,冰清依然没有选出新的死法,但她却听到一个声音在说:为什么一定要死呢?就算你现在死了,也不能为自己洗清名誉,还会背负永远的耻辱,你还不到十九岁,就像这些刚开的野花,就像那轮升起不久的太阳,正是人生最美好的季节,熬过今天的风雨,明天也许还会迎来一个艳阳天……

白冰清又走回了她已告别过的黄旗镇,回来时她的脚步已经变得很轻松,神情也变得很坦然,她背着一捆柴,挎着半篮野菜,鬓角还插着一朵野花。

冰清没想到,刚进镇她就被土匪们抓住了。

土匪们这次是专为冰清而来的,他们要带冰清回到大黑山给大当家的洪大有做压寨夫人。冰清原本听说洪大有这伙土匪比较仁义,很少骚扰平常百姓,现在一见他们硬抢自己,一时愤怒得忘了害怕,大声斥责洪大有假仁假义强抢民女。洪大有却理直气壮地说:“我接你上山不是贪花恋色,而是要你做我的老婆,为我们洪家传宗接代——我们兄弟五人,如今只剩了我一个!再说我一没碰黄花闺女,二没动有夫之妇,我不过捡了个没主儿的寡妇,要是连寡妇都不能要,难道叫我们去配猪配狗?”

洪大有说得难听,白冰清也越发激愤:“寡妇不是牲口,凭什么让人随便捡?寡妇为什么就不能清清白白做人?”

洪大有也激动起来:“谁不想清清白白做人?可这肮脏的世道能让你清白得了吗?安分守己的庄稼汉给逼得做土匪,规规矩矩的贞洁女也能给逼得当婊子,与其日后受欺,不如今天就跟我上山!”说着断然挥手。

两个土匪扯住冰清就往马上抬。

冰清愤然高叫:“那你就抬个死人上山吧!”

洪大有眼中寒光一闪,阴森说道:“你要寻死,我就要他们陪你一起死,还要抢走他们的女人!”

朱二爷等几户财主一听,吓得身子酥软,忽拉拥上前哀求冰清,最后竟给冰清跪了下来。

冰清眼中含泪,张张嘴,却再说不出一句话。

土匪们带着冰清吹吹打打热热闹闹离开了黄旗镇,一个嗓门儿豁亮的还唱了起来:

山上的 乐滋滋儿

今天抬上一个俏嫂子

俏嫂子 娇滴滴儿

好像那观音下了凡尘儿

回山去 拜天地儿

拜过天地钻花被儿

甘露浇开牡丹心儿

给咱添上一窝小侄子儿

忽然,响器停了荤曲儿也哑了,人马也住了脚。骑在披红挂花枣红马上的冰清抬头一看,心头立时狂跳起来——只见老石桥上一个汉子挡住了土匪的去路,他体壮腰圆,虬髯豹眼,赤着脚裂着怀,黑红多毛的胸膛上一道刀疤分外显眼。

是黑牛!黑牛没有死!

冰清真是喜出望外,见到了亲人一般泪往外涌,一声“黑牛哥”堵在嗓子眼儿里叫不出来。黑牛却没有看见冰清一般,只是瞪着牛眼粗着驴嗓跺着大脚唱了一段拦路歌:

此河是我开

此桥是我栽

谁要从此过

留下买路财

竟会有人向山贼土匪拦路劫财,真是寿星老上吊嫌命长了!土匪们都觉好笑,可洪大有却面色凝重,上下打量黑牛一番,抱拳沉声打探黑牛的来历、为何挡路。

黑牛大咧咧说:“哪个山头都不占,我黑牛是逍遥自在王!拦路不为金和银,我只要留下一个人!”洪大有问他要留下哪一个,黑牛一指冰清,“就是这小寡妇!”

洪大有脸色一沉:“哼,癞蛤蟆打哈欠,口气倒不小,她是我新娶的老婆!”

黑牛说:“她是我的老相好,凭啥给你当老婆?”

土匪们哗然,望着冰清说什么的都有,冰清也惊异愕然,她羞恼地瞪着黑牛。洪大有手抚枪柄脸上现出杀气:“就算她跟你相好,你能留下她么?”

黑牛一梗脖子:“我偏要留下她!你不就仗着人多势众有刀有枪么,那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的就跟我单打独斗,打趴下了我才服你!”

洪大有脸上阴云密布,盯了黑牛一阵,猛地拔出双抢。冰清险些叫出来。可是洪大有把双抢递给了身边人,然后下马脱了褂子。这时一个黄毛子土匪叫声杀鸡不用宰牛刀,抢先扑上桥去与黑牛斗开了拳脚。

黄毛子有招有式,显然是练过武的。可他却敌不住黑牛生打硬拼不要命的招数,十几个回合便被黑牛一头撞了个四仰八叉。紧接着上来个黑大汉,满身横肉,比黑牛还高出半头。黑牛一看这回硬拼不是对手,便走灵使巧,周旋一阵,一脚又把黑大汉踹趴在桥上。黑大汉满嘴血水哇哇痛叫着还要再打,却被洪大有喝退下去。

洪大有走上石桥,要跟黑牛摔跤。黑牛连胜两阵,有些得意,又见洪大有一副黄瘦样子,不禁更加轻敌。不料两人一支架,黑牛就觉出洪大有虽然瘦削,但劲头很大,而且手脚敏捷,绝非刚才那两块料可比,他不敢再大意,认真跟洪大有摔打起来。

两人支架使绊子,背口袋顶老牛,打了半天,洪大有终于被黑牛骑在了身上。冰清刚松一口气,土匪们又欢呼起来,因为眨眼间洪大有又占了上风。两人就这么你上我下,翻来滚去,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从桥上滚落到河里,然后又在水中撕打起来,最后又从河里打到岸上,虽然都已是鼻青脸肿,却仍不肯罢手。

终于,两人都没了力气,他们喘着粗气,动作也迟缓粘滞起来。洪大有被打倒了,黑牛咬牙扑了过去,不料脚下一绊,重重仆倒在地。没等黑牛爬起来,洪大有已扑压在他身上,抓着他的头发喝问服不服。黑牛翻楞着眼睛叫:“我服是服你,可还是不能让你把小寡妇抢走!”洪大有要过手枪,把枪管抵在他的后脑勺上,咬牙切齿说:“你自己都性命不保,还管得了别人?”

黑牛吐了口沙泥又叫:“老子做鬼也不会让你狗日的称心如意!”

“神鬼怕恶人,我倒要看看你变了鬼还是不是这么犟!”说着就要开枪。

“不不,不要害他,我跟你们去……”冰清急叫一声。

已经晚了——在冰清的急叫声中,枪已经响了。

冰清傻了傻,晃了晃,猛然痛叫一声“黑牛哥”滚落下马,跌跌撞撞跑向黑牛。她跌倒了,很快又挣扎起来,哭唤着扑过去。可是她前倾着身子伸着两手愣住了——黑牛抬着头瞪着眼正看她呢!

冰清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洪大有却忽然哈哈大笑着插起手枪,拉着黑牛一起站起来,照肩上给他一拳赞叹道:“好,真是条汉子,杀你我还舍不得呢!”

冰清脸上挂着惊喜的泪珠,有些不解地望着他们。洪大有又看看她,也点点头:“好,你不光有天仙美貌,也是个有胆有识重情重义的奇女子,只可惜我洪大有来得太迟了!”

听他这么一说,冰清倒有些抹不开了,也不好解释什么。不过她听出洪大有有心放过她和黑牛,连忙拍他一马:“洪大叔您才是侠肝义胆、拿得起放得下的大英雄!”

洪大有笑道:“你这声大叔叫得我老婆难讨了!”说着收起笑,郑重道,“老话说贼不走空,我今天是来接新人的,山上也都预备了,如果空手回去,总是有些不吉利……”

黑牛见洪大有直望着自己,打个愣明白了,他爽快地说:“我黑牛无牵无挂,一人吃饱连狗都喂了,这些年在黄旗镇也混腻了,当家的要是不嫌窝囊,就把我捎上山充个数吧!”

冰清没想到黑牛竟为她答应去做土匪,她动容地刚要拦阻,洪大有已经一掌重重拍到黑牛的肩膀大喜道:“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然后他拉着黑牛的手对土匪们说,“刘玄德说过,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我今天下山讨老婆,没想到碰上个好兄弟——拿老婆换兄弟,值!”

土匪们也纷纷叫值,却又忍不住惋惜地直看冰清。冰清望着黑牛,却不知说什么好。黑牛故作不在乎地笑道:“可算找到吃饭的地方了,不是今天碰上洪大哥,哪天我也要上大黑山呢!”冰清咬住唇,强忍住泪水。这时洪大有在那边喝一嗓子:“弟兄们上马,回山我要跟黑牛兄弟拜把子,办的还是喜事!”

土匪们纷纷上马。黑牛最后看一眼冰清,没跟她说一句话就大步走了过去,跨上了冰清骑过的那匹枣红马。

土匪们簇拥着洪大有和黑牛,在吹打声中越走越远了。冰清却还在久久地目送着他们。

四、美妇进樊笼

镇上的流言蜚语像一群大马蜂,围在冰清耳旁嗡嗡嗡嗡:

“那个小寡妇真是不要脸,人家山上的刚问句愿不愿去,她自己就先上了马,不是黑牛拦挡,这会儿早让那伙男人骑掉胯了!”

“黑牛为啥?不图三分利,不起大五更,他还不是为跟朱二爷争风吃醋差点搭上了命!那个骚狐狸,说不定上辈子是个窑姐儿呢!”

冰清知道,这下跳进黄河她也洗不清了。可她没有再流泪,也没再寻死,而是暗自打着自己的主意。朱二爷好像猜到了她的心思,门口整日有朱家大院的人闲转悠,冰清安安稳稳过了一阵子,然后来到蓝家裁缝店要为自己做件衣裳。

一天夜里,一辆扎蓬马车悄悄出了镇。可是马车刚到河边,老石桥上就亮起了灯笼火把。朱二爷走上前,轻轻撩开了蓬帘。

车蓬里坐的是白冰清和白净俊美的蓝裁缝。

要和蓝裁缝私奔的白冰清被抓进了白家大院。她没挨打没挨骂,而是送到了一处上好的房院内,身边有个老妈子侍候着,一日三餐好吃好喝,朱二爷还派人送来绸缎衣裳金银首饰。但是院门外却有家丁日夜看守,不准冰清随便出去。冰清倒是该吃吃该喝喝,把好衣裳也穿上了,还把首饰偷偷送给了老妈子一大半。

三天后,朱二爷终于走了进来。那天夜里拦截冰清受了点风,到这时走路还有些头重脚轻。可是一见冰清,他立时就有了精神头——穿上新衣的白冰清更加光彩照人,美若天仙。

酒菜很快摆了上来,朱二爷要跟冰清推杯换盏,尽兴欢饮。冰清推说身子不利落,沾不得酒。朱二爷也不逼她,一边细细欣赏她,一边自斟自饮。很快,朱二爷有些苍白的脸上有了血色,他伸手摸捏着冰清的脸蛋感慨道:“真是好事多磨呀,我惦记你惦记得吃不下睡不着,舌头都起了火泡,现在总算如愿以偿了!”

冰清轻轻拿开他的手,脸上现出一丝嘲讽的笑意:“二爷公,这不是做梦吧?”

朱二爷说:“这要是个梦啊,下辈子我都不愿醒过来!”说着又去拉冰清的手,问她在大院里住得好不好。

冰清甩开他的手,赌气似地说:“很好,又有跟班的又有把门的,赶上当娘娘了!”

朱二爷说:“都是让你把我吓怕了——还想跑不?”

冰清无奈地说:“听说你把我的房子给烧了,蓝裁缝也让你打残赶跑了,我还往哪跑?我还跟谁跑?不过你要是光留我的人不留我的心,一天八百个人看着也没用;留下我的心,你敞开大门撵都撵不走我!”

“今夜一过,你就是这院里的主人了,你愿意上哪就上哪,没人敢拦你!”朱二爷说着两眼射出欲光,起身搂住冰清就要亲。

冰清伸手拦住他的脸:“二爷公,你就不怕走霉运呀?”朱二爷一愣,冰清又说,“我身子正不干净呢!”

朱二爷皱起眉,狐疑地审视着她:“小妖精,你又想要耍我哪?”

冰清冷笑道:“二爷公不怕,我又有什么好怕的,来,我让你看看!”

一见冰清要解衣裳,朱二爷怕了,女人的污秽是万万见不得碰不得的,那可是要走霉运的。朱二爷十分扫兴地慌忙跑了出去,因为春酒的劲头已经上来,他得赶紧找个丫头败火。

第二天,冰清家门口的家丁撤去了。冰清试探地出了小院转了转,发现只要不出大院的门,就没人拦阻她。不过冰清知道朱二爷肯定不会放松对她的监视,不过由明转暗罢了。

一连三天,冰清都是嗑着瓜子在大院里闲逛,回到小院也是有说有笑,一副乐不思蜀的样子。到了第四天,冰清按着已被她收买的老妈子的指点,悄悄靠近了太太的房院。

太太吃斋念佛已有多年,她的房院十分清静,不经允许一般人是不准随便出入的。朱二爷也警告过老妈子,不准让冰清接近太太,但冰清却已从老妈子嘴里探听到了太太的许多事。现在她瞧个空子,快步溜进了太太院里。进院冰清就听到了屋里传出的木鱼声,她怀疑自己走进了一座庙。

春色惹人眠不得,美人在旁近不得,这几日朱二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天他终于盼到了老妈子传过的喜讯——冰清的身子干净了!不过老妈子又说冰清跟蓝裁缝私奔时曾算过卦,说守寡后若再与男人同房,头一晚得在亥时之后,还不能见光,否则定会对男方不利。因为冰清已牢牢攥在手心儿里,朱二爷不怕她再耍什么花招,当下就一口答应了冰清的条件,还心花怒放地喝了慢性助兴春酒“春色满堂”。

好容易捱到亥时,朱二爷摸到冰清的房院内,见屋里果真没有灯亮,老妈子也不知哪去了。他兴致勃勃摸到屋里,隐约看见小妖精正躺在帐子里,他边猴急地剥衣边得意忘形地说:“早知有这一刻,多余跟我兜了那么大的圈子,你呀还真有点鬼心眼,不过也是个死心眼,还想做什么贞洁女,世上又能有几个贞洁女人真贞洁呢?告诉你吧,咱朱家立过贞洁牌坊的寡妇没一个不偷汉子的……”说着他已赤条条摸上床去,亲亲乖乖小妖精地乱叫着,伸手摸到了小寡妇的脸上。可一摸之下他觉得很异样,不禁脱口诧异道:“怎么脸上这么皱,难道这几天就老了……”

没等朱二爷把话说完,只听啪地一声,他已挨了清清脆脆一记耳光,随跟着床上人忽地坐起来,喝叫一声:“掌灯!”

一听声音,朱二爷捂着脸叫都叫不出了。

灯光亮起,看清了床上坐着的真是太太,朱二爷还是脱口问出一句:“怎么会是你……”

太太含泪恨恨说:“你太损了,连本家孙媳妇都不放过……这些年,你说你做了多少缺德事,我整天吃斋念佛,还不都是为了你……”

朱二爷心里不住叫苦。他虽不是个十分惧内的人,可太太是个正经人,他干的那些丑事摆不到摊面上来,见了太太自然心虚理亏,加上太太的堂弟在县党部当书记长,他这个镇长还是靠小舅子提溜上去的,对太太又不能不顾忌几分,所以他胡作非为都尽量瞒着太太,太太管不了他,只好去吃斋念佛,落个眼不见心不烦。昨天冰清闯进去向太太求救,于是两人订下了这个偷梁换柱之计……

事到如今,朱二爷只好跪在床下向太太求饶。太太扭过脸去只是流泪叹气。不想求着求着春酒劲头又上来了,朱二爷按耐不住,猛然起身扑倒太太。太太以为他要行凶,吓得叫了起来,朱二爷却边剥她的衣服边求:“别叫别叫,救救我吧……”

漏网的是大鱼,够不到的是好果。放跑了白冰清,对于朱二爷来说好比煮熟的鸭子又飞了,到嘴边的肥肉又没了,身上那叫难受,心里那叫窝火。好在冰清虽然跑出了朱家大院,却没有离开黄旗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朱二爷咬牙发誓,一定要降服了小妖精。

可是这天朱小五却急急跑回报告:“老爷老爷,小寡妇要卖了……”

朱二爷一愣:“卖了?卖什么?”

“卖卖卖——哎呀,就是要当婊子了!”

“什么?”朱二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五、贞女当婊子

朱家的小寡妇要当婊子了!

消息惊动了整个黄旗镇。别人还可以当稀罕当笑话,朱家的人却是又羞又恼,他们纷纷来找朱二爷。有人说对待这样把朱家脸面丢尽的淫妇,只有驮上石磨沉到大河里去喂王八。有人说该叫她赤身裸体骑着木驴游街示众,然后再绑到山林里喂野兽。还有人说她不是浪吗,干脆就卖到窑子里去。大伙七嘴八舌议论了老半天,最后还是朱二爷一锤定音。

朱二爷沉重地说:“家族中出了此等丑事,是朱家的奇耻大辱,按说将那淫妇千刀万剐亦不为过!可现在毕竟是民国了,讲文明了,再想想早死的福寿,也叫人不忍,何况我朱家辈辈出的都是贞妇烈女,如今当真出个无耻淫妇,万世清名将毁于一旦,我等将来也无颜见祖宗于地下,所以我想咱们无论如何先要阻止她败坏门风,然后带回大院,由我慢慢教化吧!”

众人明知朱二爷是舍不下那女子,可谁也不肯道破。于是在朱二爷的率领下,朱家一干人马浩浩荡荡去征讨白冰清。

因为房子已被朱二爷烧毁,冰清从朱家大院脱身后,就住到了空无一人的裁缝铺里。远远的,朱二爷他们就见裁缝铺门口已围了一大群人。走到近前,兴奋异常而又惊诧不已的人们给朱家人让开了一条道。裁缝铺门口没有人,却立着一块牌子,上边写道:

寡妇十八一朵花

没了男人苦煞她

为夫守节不二嫁

愿招情郎到我家

十块大洋卖一笑

不论财主与叫花

朱二爷看完了,面皮立时变成猪肝色,上前一步刚要进门讨伐,屋门却先开了,白冰清出现在门口。只见她一身白衣,不施脂粉,宛如一株出水芙蓉,而且神情庄重肃穆,不像要卖身的荡妇,倒似降临人间的菩萨。

两人对视片刻,朱二爷躲闪开目光,故作镇定地咳了一声:“福寿家的,进屋跟你说句话……”

冰清说:“好话不背人,在这说吧。”

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们身上。朱二爷强压恼怒说:“福寿家的,你也太过分了,玩笑也不是这么个开法……”

冰清说:“我这都挂牌开张了,怎么是玩笑呢?”

朱二爷脸色越发难看,指责冰清不要脸,话没说完,却被冰清打断:“别人要脸,你我还要什么脸呀?二爷公,不如你进屋给我开个张吧!”这句话叫朱二爷脸色由紫变青,当着众人如何下得了台。他恼羞成怒地给了冰清一个嘴巴。冰清嘴角渗出血来,鲜红的血滴在雪白的衣上,真是触目惊心。冰清脸上流着泪,却不哭不叫,反而现出一抹嘲讽轻蔑的微笑:“二爷公,你还真舍得打呀?”

“你你你你真是少廉寡耻死不要脸!你招蜂引蝶偷人养汉,如今又要伤风败俗自贱为娼,你你你简直不可救药!”

“这还不都是你们逼的!特别是你这个二爷公,人前满口仁义道德、礼仪廉耻,背后却是一肚子男盗女娼!你费尽心机要扒孙媳的灰,你坏我的名声烧我的房屋,让我成了人不人鬼不鬼……”冰清的声音哽咽了。

众人张着嘴瞪着眼傻了一般,而朱二爷则像被去毛剥皮的一只猴子,缩着身子哆嗦成一团,却是一句话说不出。冰清咽下泪水,复又脸现笑意说:“既然你们不让我当个好女人,既然你们都想占我的身子,索性我就当个婊子,堂堂正正地卖给你们——二爷公,这回也甭抓甭抢甭使阴招了,拿出钱来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跟我进屋睡觉了!”

朱二爷惊恐万状瞪着向他逼来的白冰清,不由自主向后倒退几步,便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两眼鼓得蛤蟆一般终于迸出一句:“抓住她、抓住她,堵上她的嘴、堵上她的嘴!”

家丁朱小五上前要动手,冰清指着他说:“五叔公,听说那天黑夜二爷公是踩着你的肩膀翻过我家墙头的,今儿他要来嫖我,你还得进来垫背呀……”说着她咯咯咯艳笑起来。

“臭婊子,你是逮谁咬谁呀,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朱小五咬牙瞪眼扑上前,抡巴掌要打。

正在这时,猛听乓地一声枪响。枪声近在耳旁,人们只当又来了土匪,吓得乱叫着要跑,朱小五的胳膊则僵在了半空中。

“谁都不准走,今天小寡妇开张,大伙都得捧场!”半空中传来一声粗吼,沉雷一般。

大家寻声望去,只见对面房脊上坐着一个胡子拉碴的壮汉,他一手握着枪口冒烟儿的手枪,一手掐着没盖儿的酒瓶,一双豹子眼放着凶光。

“啊,黑牛哥!”冰清脱口叫出一声之后,便紧紧咬住唇,拼命抑制住要夺眶而出的热泪。

人们不敢再走,朱小五悄悄放下了胳膊。

黑牛用枪点指着朱二爷他们训斥道:“你们兴师动众对付一个小寡妇,算他奶奶什么男人?裆里的球白长了,不如割下喂狗!”

朱二爷让人搀起来硬撑着说:“这是我们朱家自己的事,外人……”

“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人家好端端一个小寡妇,生让你们朱家自己人给糟践得清不清浑不浑,还想不让别人打抱不平?”

“可你看看她要、她要……”

“她要怎么着?哦,行你这二爷公扒灰头,就不行孙媳妇开窑子?”

朱二爷羞恼得忘了害怕:“黑牛兄弟,你我无冤无仇,为什么跟我家过不去?”

“无冤无仇?”黑牛扔了酒瓶插起枪,嗖地跳下房来,噔噔几步冲到朱二爷面前,猛地扯开小褂露出胸前的刀疤,瞪眼质问,“这不是冤仇?”

朱二爷向后仰着身子哆嗦成一团,不是有人扶着,早又瘫下去了。黑牛瞪着他,忽地拔出了枪。

“不不,饶命、饶命啊……”

朱二爷惊恐的喊声未落,黑牛扭身一甩手,乓地一枪打过去,刚要溜走的朱小五脚后跟就溅起了火星儿尘土,他蜂蛰般嗷地大叫一声摔了个狗吃屎。不过朱小五马上又爬起来,跪向黑牛连连作揖哀求:“黑牛兄弟、不,黑牛大爷,是老爷指派我去害你的,我不干不行啊……”

扑通一声,朱二爷也瘫倒在黑牛脚下,手指乱抖着指向朱小五:“他胡说、他胡说……”黑牛不理他,追问朱小五朱二爷为什么害他。朱小五望望朱二爷,还有些犹豫。黑牛用枪一指吼喝:“说!”

朱小五激灵一下:“我说我说,老爷他、他想扒福寿家的灰,嫌你挡道……”

“胡说……胡说……”朱二爷哭丧着脸不住叨念,黑牛猛地回身把枪戳到了他的脑壳上。朱二爷脸色惨白,汗珠不断淌下来,紧紧闭了嘴再不敢说一句话。

黑牛咬牙:“你坏事做绝,我一枪崩了你一点不过!”朱二爷语不成声,只堆萎到地上给黑牛不住磕头,黑牛插起枪又说,“我黑牛算不得君子人,也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可我杀人不杀狗,何况今天小寡妇开张,人家还要讨个吉利!”说着又转向冰清,故意大声问她的买卖有什么特别之处。

冰清两眼放光地望着他说:“我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有几条规矩——除了这牌子上写的,我这里一是不赊不欠,只认钱不认人;二是白天开张,夜晚关门;三是每位客人都得先在这牌子上签名挂号,然后才准进屋……”

众人面面相觑,黑牛却是哈哈大笑:“这规矩新鲜,亏你想得出!那我就包你三年!”

冰清摇头,认真地说:“对不起,我还有个规矩,就是只卖不包!”

黑牛愣了愣,鼓掌大叫道:“好,连我都不例外!谁敢坏了你的规矩,我这枪可是不认人!”说着他一脸凶相地寻视一番,又揪起朱二爷警告,“今天不杀你,得托小寡妇的福!不过帐给你记着呢,往后若敢坏人家的规矩,占人家便宜,我可要新帐老帐一块算!”

朱二爷耷拉着头,裤腿里尿水直淌。

噼里啪啦一阵爆响,众人又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却是几个泼皮混子放起了鞭炮。

冰清说:“哪位捧场,进屋给我开个张吧!”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众人赶忙散去。黑牛也大笑着扬长而去,只有挂在墙上的那挂大红鞭炮还在欢欢爆响着。

六、大义救姐妹

黄旗镇原本有几个暗娼,可像白冰清挂牌标价公开叫卖的,却是空前绝后绝无仅有。按说一个女人既然公开叫卖自身,必已到了少廉寡耻无所顾忌的地步,可冰清定的那些规矩分明又拒人千里之外。十块大洋一般人绝对消费不起,财主老爷尽管背后偷鸡摸狗,可人前还要做出一副正人君子样,哪个又敢大天白日签名挂号去睡婊子?至于一些街混痞子想占便宜的,又得顾忌自己的脑袋,因为小寡妇的靠山是土匪黑牛,哪个惹得起?

冰清自己有几分悲苦又有几分得计,在无奈激愤之下,洪大有的话响在耳旁,于是冰清想出了这个丢名保身之计。这是一步险棋,多亏黑牛来得巧,居然让她把这步棋走成了。冰清想当个规规矩矩的好寡妇时,朱二爷之流却不让她有一刻安生,现在她大张旗鼓地要卖身当婊子了,门前却又冷清下来,连得不到她不甘心的朱二爷暂时都不敢露面了。但冰清知道朱二爷不会放过她,他一定正在设计更阴损的毒计。

可是没等朱二爷再施毒计,鬼子兵先开进了黄旗镇。

年前就听说鬼子占了县城,杀人放火糟蹋女人,什么坏事都干。但是来到黄旗镇的十个鬼子却很老实,他们不夺不抢不调戏妇女,即使两个人上街也要排起队走正步。他们的头目青木会说不少中国话,人也和善,见了小孩儿就发洋糖,还让朱二爷继续当镇长。渐渐地,镇上又恢复了平静。十里地没准信儿,人们说鬼子杀人放火的传言很可能就是个传言。

这天,青木命朱二爷把全镇青壮男女集合到镇公所门前,说是要训话,还要发洋白面。镇上的人都在朱小五心里装着呢,他敲过锣喊过话,又领着两个鬼子兵把不肯去的“请”了去,这里面就包括冰清。

青木讲了一些东亚共荣、日中一家亲之类的好听话,然后真的每户发了一小包雪白的洋白面。可是分过了面,青木又在人群中挑出二十多个漂亮姑娘和年青俊美的小媳妇,叫朱二爷登记了花名,说过几天要用汽车接她们到县城参加军民联欢,然后再坐汽车回来,每人还发一身花衣裳。尽管冰清没有打扮,可青木却头一个挑中了她。

这天黑夜,冰清刚要迷糊着时,忽听外边有人敲窗。她没有应声,却抓起了枕边的剪刀,现在镇上来了鬼子,情况更加复杂,她不能不格外小心。

敲窗声更重了,而且还低唤起来:“小寡妇,小寡妇!”

啊,是黑牛!冰清赶忙起来开了门,一见门口那个魁梧的身影,她泪水涌出,晃了两晃,差点没扑进他的怀里。

“你没事吧?”黑牛要扶她,可手伸出又缩回去——他天不怕地不怕,在冰清面前好像也粗野得很,而实际上他把她当做成天上的仙女,在她面前难免自惭形秽、外强中干。

冰清点点头,把黑牛让进屋,颤颤地划着洋火刚要点灯,却被黑牛一口吹灭,他说点灯会被鬼子发现。冰清手捂胸口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黑牛长出一口闷气,向冰清简要诉说了近来发生的一切。

月前他和几个弟兄随洪大有到老家九道沟去上坟,没想到遇到了一队鬼子进沟,要把人们都赶到沟外,以免他们给游击队提供粮食。黑牛他们人少,便混在人群中准备找机会脱身。谁知鬼子见百姓们不肯离家,就架起机枪大肆屠杀,黑牛他们与鬼子展开搏斗,但因力量相差悬殊,洪大有和另外两个兄弟被打死,黑牛和一个兄弟拼死冲了出来。回到大黑山,黑牛被选为大当家的,他带领弟兄们去找鬼子报仇,结果一仗下来损伤过半。听说西边过来了共产党的游击队,他们打起鬼子来很有办法,黑牛就带了个兄弟去联络,准备跟他们合伙抗日,可下山不远就听说鬼子正在可处挑选年轻女人,要送到县城配给日本部队当随军婊子,而且听说黄旗镇也去了鬼子兵。黑牛不放心冰清,就叫那个兄弟先找游击队,自己赶紧回来救冰清。

冰清原本就没打算跟鬼子去县城,现在她考虑了一下,觉得鬼子一来,连“婊子”也不容她做了,于是她心一横,同意随黑牛上山。黑牛说那就赶紧走,冰清说还有其余被选的女人们,她要通知她们也赶快躲藏起来,避免鬼子祸害。黑牛知道这很危险,但还是随冰清一起去通知。

可是他们刚通知了两家,狗就咬做一团,狗叫声惊动了鬼子,在一条小街上,冰清和黑牛跟三个鬼子兵遭遇了。黑牛拉上冰清就跑,鬼子兵叽哩哇啦鬼叫着追过来。黑牛和冰清刚一拐弯,迎面又有两个鬼子兵打着手电筒围了过来。黑牛甩手给了鬼子两枪,然后拉着冰清又钻进了身边的小胡同。

鬼子紧跟进来,边叫边开枪。冰清的鞋子跑掉了一只,黑牛背起她向镇外猛跑。

出镇不远,前边就是老石桥,而后边鬼子的手电光也直射过来,子弹不断从耳边呼啸而过。“放下我你快跑吧,要不咱们谁都跑不了!”冰清边说边挣扎。黑牛果真放下了她,并扒下自己的一只鞋套在她的脚上说:“快,上山找黄毛子他们来救人!”说着转身向鬼子射击。

“不,你快走!”冰清上去拽他。

“走,再不走我崩了你!”黑牛厉吼着一把把冰清推出老远,然后挥枪向鬼子迎去,“小鬼子,爷爷送你们回老家!”

鬼子倒下了两个,黑牛胳膊上也挂了彩。

黑牛的枪突然哑了。

青木喊叫:“他的子弹的没了,抓活的干活!”

五六个鬼子端着刺刀慢慢逼了上来,一直躲在后边的朱二爷也小心地靠了上来。

鬼子已到近前,呈扇形围住黑牛。黑牛猛地从大杨树后闪身出来,手中举着一颗哧哧冒烟儿的手榴弹大吼一声:“小鬼子,陪爷爷一起见阎王去吧!”

“啊,卧倒!”

随着青木一声惊呼,鬼子全都趴在了地上。朱二爷鬼嚎一声掉头就跑,可刚跑了两步就一跤摔了个大马趴。

黑牛哈哈大笑。

可是等了半晌还不见动静。鬼子慢慢抬起头来,黑牛也把手榴弹放到眼前乱抠乱叫:“响啊,炸呀!”

青木大叫一声,鬼子一拥而上按倒了黑牛。黑牛气急败坏地大骂:“阎王爷,你他奶奶个熊种!”

冰清没有跑远,她清清楚楚听见了黑牛的吼声笑声和骂声,她眼睁睁看着黑牛被鬼子抓走,只恨自己没有一只枪。

尾随鬼子快进镇了,冰清方才猛然惊醒,她转身又往老石桥跑。她要快快跑上大黑山,快快找到黄毛子他们来救黑牛和镇上的姐妹。

上山不远就进了林子。冰清没上过大黑山,摸着黑也分不清有路没路。她的耳边不时响起瘆人的狼嚎还有夜猫子的笑,林间忽远忽近地闪烁着幽森的绿光,林子里仿佛隐藏着许多妖魔鬼怪,连树木好像都是随时能活动的精灵。冰清不敢停脚不敢多想,只是不停地念叨着快上快上快上。

黑牛的鞋子太大,一点也不跟脚,差点又丢了。但这只鞋丢不得,它关系着多少人的性命呢!情急之下,冰清把衣裳大襟撕下一条,把鞋绑在了脚上。

越往上走林子越密,而且林内荆棘丛生,撕皮扯肉,极是难走。冰清手脸被扎破划伤也觉不到痛了,她一心只想着赶快爬上山顶。

终于上到了山顶,可是上到山顶前边还有山,前边的山前还有更高的山。冰清也不知土匪在哪一山,她觉得已走了好远好远,便放开嗓子喊起来,她不喊别人,专喊黑牛:“黑牛,黑牛,你在哪呀……”

走一段喊几声,到天亮时冰清的嗓子都快喊哑了,仍不见回音。她又爬上一个峰顶四下眺望,只见远近高低的岭峰不下十几座,三天怕也走不了一遍,而镇上的姐妹明天就要被拉走了,黑牛则不知是死是活。

冰清又累又饿,身上已没了一丝力气,手上脸上也挂了道道血印。可她不敢歇脚,只喝了几口山泉水,便又唱起了山歌:

这山望着那山高喂

不见哥哥妹心焦喂

哥哥哥哥你在哪山哪林里藏喂

快向妹妹把手招喂……

冰清不会唱山歌,只是学着人家的调子,自己现编的词。就这样边走边唱,随着太阳的不断升高,她只觉头昏眼花,脚下像踩在云里头。可她还在唱着、走着、走着、唱着……

天近中午,头上的太阳越来越毒,冰清觉得山在摇晃、天在旋转。

终于,冰清看见前边有人向她跑来,她已分不清那人是谁了,只是向前倾着身子说了句“快去救……”后,便摇摇晃晃倒了下去。

七、生死儿女情

拉着黑牛和二十多个姑娘媳妇的鬼子军车开出了黄旗镇,青木亲自押车,朱二爷也在车上。朱二爷是头回坐汽车,觉得美乎乎的,不禁哼起了小调儿。前边五花大绑的黑牛回头呸一口,骂了句狗杂种。朱二爷不敢靠近他,只在后边恨恨骂:“狂什么狂,你他妈死到临头了!”

黑牛毫不在乎:“老子今天死了,二十年后还是条好汉,你活上八百年也是一条狗!”

“八格,你的闭嘴!”日本兵喝骂。

黑牛一听,反倒吼唱起来:

妹子妹子好模样

想得黑牛要断肠

今生不能在一道

来生做你一张床

日本兵骂着给了黑牛一枪托,黑牛反倒唱得更响了:

鬼子杂种莫凶狂

老子命像韭菜长

割去头颅九百九

照样还去日你娘

鬼子兵还要再打,忽听路旁的山坡上也传来深情动听的歌声:

哥哥哥哥你生得壮

想得妹子要断肠

今生来生在一道

生生死死一张床

车子停住,车上的人齐向山坡望去,只见一个一袭白衣美若天仙的女子坐在一块石头上,旁若无人地唱着歌。

“太君,她就是逃跑的白冰清,镇上头号美人儿,黑牛的相好!”朱二爷对着走出驾驶室的青木谄媚地说。青木点点头,命令车上留下两个鬼子兵,其余人跟他去抓冰清。

鬼子哇哇乱叫着扑向山坡,刺刀闪着寒光,眼中闪着兽光。

冰清毫不理会他们,只管望定车上的黑牛唱她的,眼中闪着动人的光彩。

“快跑,快跑哇小寡妇!”黑牛急切吼叫。

鬼子快到近前了,冰清方才站起身,不慌不忙向林中走去。鬼子追到林边,青木忽然觉出不对,急忙命令撤退。可是已经晚了,林中已经响起枪声,跑在最前边的朱二爷先挨了一枪,惨叫着滚下山坡。鬼子卧在山坡上向林中射击。

这时道沟下也已跃出了两个汉子,举枪射去。车上两个鬼子注意力全在山坡上,一个中弹倒在车厢里,吓得姑娘们一阵惊叫,另一个则被黑牛一膀子撞了下去,摔了个头破血流。

山坡上,青木命令两个鬼子掩护,自己则带着四五个鬼子向汽车跑来,边跑边向这边开火。汽车上,一个汉子为黑牛和姑娘们割断绳索,另一个汉子则在车下阻击鬼子。

山林中扔下了几颗手榴弹,几个鬼子被报了销。

汽车下的汉子重弹牺牲。正下车躲向道沟的姑娘们也有的受了伤。黑牛抄起架在驾驶室上的机关枪向鬼子一阵猛扫,树林中又冲出来二十几条汉子,青木和鬼子们很快玩完了。

黑牛跳下车,迎着冰清大步走向山坡,冰清也正向他跑来。可是跑到近前,两人却又停住脚,互相凝望着对方。

原来昨天黄毛子他们发现了冰清,把她叫醒后了解了情况,立即赶下山救人,半路上又碰上了一个弟兄带来的几个游击队员,游击队本来也正在各村解救妇女,那个弟兄找到他们后,游击队王队长便派六个战士跟黄毛子他们汇合,参加解救行动。他们为避免伤到黑牛和妇女,便在这里设了埋伏,而冰清主动冒险引诱鬼子上当……

“闪开!”黑牛突然大叫一声,猛地上前一把推开冰清。几乎在同时枪声响起,黑牛晃了两晃,骂声狗杂种便倒在了冰清怀里。

一阵乱枪把下黑手的朱二爷打成了马蜂窝。

那边,冰清跪在地上,抱着黑牛一遍遍呼唤着诉说着:“黑牛哥,黑牛哥,你不能死啊!为了我,你去睡牛棚;为了我,你去当土匪;没有你,我早已不在世上了,现在又是为了我,你……你是第一个真心对我好的男人,你也是我唯一喜欢的男人,我现在什么都不管了,我要做你的女人,生生死死和你在一起……”

冰清声泪俱下,黄毛他们也不禁动容。

冰清从怀里掏出黑牛那只鞋,细细地为他穿好,又为他擦去脸上的血。这时游击队老赵说:“咱们得赶快走,鬼子援兵很快会到!”

冰清摇摇头,平静而又坚决地说:“你们走吧,我要和黑牛哥在一起!”

这时黑牛突然睁开眼瞪着冰清追问:“你说的都是真话吗?”

“啊,你——你还活着?!”冰清欣喜若狂。

黑牛说:“阎王爷要留我,可听见你的话,我又不干了!”

一年后,游击队里出了位传奇女将,她容貌美似天仙,枪法百发百中,据说她曾单枪匹马消灭过一个排的鬼子兵,据说她曾经化妆成妓女刺杀过鬼子司令官。提到她,鬼子们闻风丧胆,却又不免想入非非。

黄旗镇上的人都说,那位传奇女将就是朱家的小寡妇。

§§第三辑 老家传说

同类推荐
  • 恐怖无法预料:纸新娘

    恐怖无法预料:纸新娘

    张晴天是个小人物,由于长相突出,他在一所艺术学院做写生模特。有一天,他在橱窗里见到一件名为杜兰朵的纸质雕塑人偶模特儿,瞬间被雕塑独有的美震撼了,似乎还挑起了记忆中某些尘封的记忆。迷惑人心的推理情节,痛苦的情感纠葛,是亲情还是背叛?悬疑与恐怖尽在无法预料之中……这本书写作手法新颖,根据主人公张晴天生活中的两条主线进行叙述。每一章分为A面和B面,A面代表现实的世界,B面代表虚拟的梦境。主人公就在两种截然不同而又密切相关的生活中,进行一系列谜团探秘、身世追寻、情爱纠葛……
  • 商业工兵

    商业工兵

    主人公阿鬼精通通讯技术,他在深圳的一家电子商城里开设了网络监控器材的商铺,某日,自从他协助一个背景神秘的老头老K完成诸多商业调查和技术协助工作后,就开始了他“商业工兵”的工作。两人密切配合,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一个运筹帷幄,一个冲锋陷阵。随着和老K的合作项目逐渐增多,因为几乎每件事都有老K帮他擦屁股和兜底,单亲环境长大的阿鬼对老K产生了亦父亦师的依赖感,习惯了在老K的指挥下,按照计划行事。……
  • 黑梦

    黑梦

    这部小说分两条主线展开。单数章节讲述主人公吕贝卡整个假期的生活。复数章节以闪回的形式展现父亲吕勇在吕贝卡的假期之前的三年里搞摇滚乐的历程。最后两章将这两段截然不同的生活汇聚到一个点。展现了父子两代人在同一时代中不同的迷惘、困惑、彷徨、挣扎与抉择。
  • 古董珍珑劫

    古董珍珑劫

    民国初期,在鉴宝界有着“北神汤”之称的济州府汤家,不幸遭到灭门之祸。家主汤轩铭在一场鉴赏比赛“族宗诛”中意外身亡,为了不让觊觎汤家鉴宝秘笈的奸人得逞,同时为了隐藏自己儿子的行踪,汤轩铭之妻陆柠夕一把火烧了汤家大院,与他共赴黄泉。在大火的掩护下,汤轩铭之子,汤文随汤轩铭的异姓兄弟钟名扬逃离济州府后,来到上海改名“周唐”,隐居下来。 十年后,周唐长大成人。而此时中国正值军阀混乱时期,各地大量的古董国宝被一些唯利是图的小人盗窃贩卖到洋人手中,流亡海外。周唐在一次文宝展览会上结识了上海文物协会的会长林念,并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了林念为留下英国人手中的一幅稀世国宝所布的局中,一枚重要的棋子。
  • 欧也妮·葛朗台

    欧也妮·葛朗台

    《欧也妮·葛朗台》是《人间喜剧》中的代表作品之一,以写实的笔墨描写了资产阶级暴发家的罪恶手段:葛朗台控制市场、哄抬物价、大搞公债投机、放高利贷;查理贩卖人口、偷税走私等。同时,还生动地刻画了葛朗台的爱财如命:妻子病危,他竟舍不得请医生;妻子死后逼迫女儿欧也妮放弃继承母亲遗产的权利;眼看着弟弟破产自杀而不去救助;逼走了侄儿,制造了欧也妮的爱情悲剧。作品以吝啬鬼葛朗台的家庭生活和剥削活动为主线,以欧也妮的爱情和婚姻悲剧为中心事件,层层剖析了葛朗台的罪恶发家史和泯灭人性的拜金主义,成功地刻画了世界文学史中不朽的吝啬鬼形象,深刻地揭露了资产阶级的贪婪本性和资本主义社会中人与人之间冷酷无情的金钱关系。
热门推荐
  • 荼藜灭罪

    荼藜灭罪

    霹雳佛魔之赌局延续:七佛灭罪,如来大悲;七邪荼黎,梵海神击一步莲华和袭灭天来与穿越者为赌,再开佛魔之证。。。。。。。我叫苏陌,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陌。
  • 倾城公主逍遥王

    倾城公主逍遥王

    她是花蝶谷的公主,武功深不可测,无情冷血的杀手,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琴棋书画吹拉弹唱能歌善舞,绝美的舞蹈也是可怕的杀人武器。但是她在伯父家却是受尽耻辱的人,为了报仇只能伪装。为了自己的爱情只能受尽耻辱跪下屈服,为了他能回到自己身边她不惜付出任何代价!而他为了得到她也不惜付出所有,阴谋算尽坏事做绝。同时多年前的那场阴谋悄悄降临,危险一步步逼近。是否能躲过去?阴谋真相却出乎意料,奈何凶手却是她身边那最不可能的人……--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真的很沙雕

    真的很沙雕

    因为没有把日记本带回家,然后拿到它遥遥无期,所以做个记录,手机上写这些也不会被现实中认识的人看到大概就是一个沙雕在生活中沙雕的事和想法,也可能有一些对自己行为想法质疑和纠结的点,大家想法不同可以评论,作者不是破璃心,而且知道大家的想法才会让自己变得更好算是随笔,大概就是想起什么写什么
  • 网游之重生一条狗

    网游之重生一条狗

    新书。作者是个萌新。大佬多多包涵。不定时更新。随时可能太监
  • 蜕灵记

    蜕灵记

    从小便跟随母亲亡命天涯的少年如何打破红莺大陆一个个记录,击败一个个强敌,最终成为红莺大陆有史以来第一位统一大陆的无上帝王,最终突破成神的故事。
  • 异界之天山

    异界之天山

    刺客很强大么?你能隐身么?你能隐蔽气息么?我有金蝉脱壳魔法师很强大么?释放魔法不需要吟唱可以么?我的鹰击长空、梅花三弄、凤舞九天都不需要吟唱武者很强大么?顶得住我的移花接木+阳关三叠么?
  • 草莽侠匪传

    草莽侠匪传

    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战火纷飞的年代里总会出现一群匪盗之流,他们或烧杀抢掠,或劫富济贫除暴安良。正与邪的较量,光明与黑暗的胶着,爱恨情仇的纷争,是侠是匪,且看《草莽侠匪传》为您讲述一段小人物的小故事,他们没有搅动风云扭转乾坤之力,却也有血有肉豪情冲云天。。。
  • 仙门遍地是奇葩

    仙门遍地是奇葩

    原来仙门竟是这般不以为耻,当真是脸皮厚到极致。师傅喜欢徒弟,徒弟却为魔界鬼祭哭得死去活来。好一个郎艳独绝,遗世独立的灵澈仙人。又好一个不知羞耻,仙门之辱的徒弟。不愧是仙门之境,遍地奇葩,魔为仙成仙,仙为魔堕魔;不疯不魔,不魔不仙(ps:纯属瞎七八扯,毫无逻辑。)
  • 三国绝

    三国绝

    三国中蜀国领地虽小,却英才满地,文有卧龙、凤雏,武有五虎上将。随便取其一位放到历史中都是响当当的角色,可叹仍未一统天下。非刘备领导无能,实是势耳!钱诚,21世纪一名优秀的宅男兼剩男,意外穿越到了三国裴元绍身上,一个出场不过三分钟,便被赵云一枪刺死的倒霉家伙。穷究其原因,钱诚得出一个结论:三国中人名都是两个字,偏偏裴元绍这家伙三个字,如此标新立异,鹤立鸡群,不枪打出头鸟才怪,想不死都难,因此更名为裴诚,字元绍!因落草卧牛山,故号称卧牛先生!
  • 斗罗之赤瞳斗罗

    斗罗之赤瞳斗罗

    唐佐,荣幸的成为了穿越大军中的一员。自蓝星穿越斗罗世界。佐助的容貌,写轮眼,十拳剑。穿越成唐三的非亲哥,唐昊的半个儿子。(唐三和唐佐不知道)自圣魂村开局。决定他身份的第三武魂。奇妙的系统又与创世神有何关系。建立晓组织。武魂殿又会怎样。敬请期待……斗罗之赤瞳斗罗!!!ps:本文单女主宁荣荣,书友群:799204164ps:(本文起点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