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周长青又犯了哪条军法啊?”我问,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我举告他擅自调动兵马,擅自调一百名家兵和两百名工匠给孙元化。”司马长律泰然地说。
“嗯,周长青,你有什么解释吗?”岂有此理,刚提拔他不久,就给我惹出麻烦来。
“这事啊,”周长青却根本连一丝紧张感都没有,丝毫看不到有惊惧之处:“啊,我想起来了,前两天孙元化那边铸炮,想炼点焦炭,而且还需要不少识字又懂数学几何的人,我就分点人过去了,怎么有问题吗?”
“岂有此理,混蛋,你竟敢擅自调动兵马,你不知道擅自调动兵马是死罪吗?我们这里有规定,任何人调动一百人以上的兵马,都要经过我地允许,而且要备案,你难道不知道吗?”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难得动了点真怒。
“有这么严重吗?”周长青这才显得有些害怕起来,不过似乎依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过,从没有人跟我说过有这种规定啊,你不是说玻璃场的人员物品都由我全权统筹吗?”
“可是,这不包括擅自把人员调出去啊。你不知道辽东这虎狼之地,多少个人盯着我这一块呢,把人借出去容易,再收回来恐怕就难了,想当初我的水军不就是…”说到这儿,我突然顿了一下,差点说漏嘴了。统领水军的施从云和李善水互相交换了古怪的眼神,苦笑一下,想当初他们的水军营就是我千方百计从袁崇焕处以消灭海盗的名义借来,却迟迟不还回去,慢慢就变成我的属下了。
“哈哈,”我不自然地干笑了两声,继续原来的话题:“再说了,我们跟孙元化互不统属,也没什么干系,为什么借人给他?难道你还收了他贿赂不成?”
收贿赂可是严重的指控,擅自调动兵马还算情有可原,或者让我法外开恩,若涉及贪污受贿那就另一回事情了。去年,负责后勤的十七名中低级军官一起被军法处决,其中还包括我家族远亲六人,犯的就是贪污之罪。在我的觉华道守备军中,那可是第一重罪。
“收什么贿赂?”周长青跳起脚来大声抗议,“怎么可能哪,那个穷鬼,贿赂也只能是我贿赂他而已,怎么可能是他贿赂呢,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借人给他,也是为了我们觉华军,为了我们能自己掌握铸炮的技术。”
“铸炮的技术?”我沉吟了起来:“铸炮的技术,我们学它干吗。火炮沉重、费钱,运输又不便,用来守城还可以,在野战中基本没有什么作用。你没看满人都不怎么用火炮,但攻城掠地也没什么问题吗?”
“那不一样,那不过是因为我们明朝的火炮威力不大而已。那西洋来的佛朗机炮都能打五六里远,好一点的甚至能打到十里远。火炮是现在打得最远的武器,威力也比弓箭大多了,一打就一片。如果孙元化真能仿制出西洋火炮,而且甚至做出比西洋火炮威力更大的火炮,那我们整个辽东的形势整个都会大不一样的。”周长青不以为然地说。
“这样啊,”我用手指敲着桌子沉思起来。说实话,我并不十分看好火炮,这种东西实在是太重了,而且太贵,一个炮弹就要五两银子,是个吃钱的怪物。当然,同时也不能否认火炮有其存在意义,用来打乱敌人的队形,或者进攻敌人阵地,还是很有点用处的,前提是火炮能比现在打得更远、更准,威力也更大。屋里的其他人已经开始在仔细思考周长青的话了。
不过,现在的问题并不仅仅是火炮的问题,还涉及到周长青的问题。周长青就算是在李府家兵中也算是老人了。十年前,我在辽东的时候,周长青很偶然地救过我一命。出于感激,而且也是因为看他在这里无亲无挂的,后来也就收进李府了。他这个人平时大大咧咧,从不跟人争权夺利,不过还好,虽然小事上经常出错,但弄起那种奇巧东西却似乎天生就有天赋,也算是一个优点了。这一点从两年前我开始炼制玻璃的时候越来越明显,他给我提了很多好意见,如果没有他,可能玻璃炼制的成功可能还要等两三年吧。
因为周长青从小跟我一起长大,而且跟我关系也不错,所以在我的属下中也一直是比较特殊的存在,虽然不管什么事情,别人也不愿意管到他。因为他对打仗之类的没兴趣,所以也就没人强迫他,让他到军营学些打仗的本事,有点像李放一样,只是当作一个比较受到信任的跟班而已。如果不是因为这段时间他确实是表现特出,我本来也不想让他涉及战场的,不过既然他已经接管玻璃场,那么就不能再对他那么放任了。而且,以后上了战场,他看不了人也就算了,如果跑都跑不了的话那也是问题。想了一下,我有了些主意。
“你这也算是情有可原。”我一字一字斟酌着说:“而且你调动的家兵是一百人,刚好达到需要报告的最低限,那两百名工匠没有军职,不能算是兵马了。”
“不过,你这毕竟也是犯了一条军规,不罚也是不行的。”我语气一转,盯着他严厉地说:“军法无情,我也无权私自放纵,我要罚你做为期五天的骑马特训。李应元,周长青原本也算是李府家兵的一员,他不懂规矩你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干系,我要你负责监督,而且还要负责教会他各种军种规矩。我可以允许一个监工不懂军中的规矩,但不能允许一个监制,一个有资格参加这个会议的人不懂军规。如果下次还不懂规矩的话,我要两个人一起处置。”
“是,大人!”李应元大声回答。
“知道了,”周长青的话却依旧显得有点懒洋洋的,“不就是骑五天的马吗,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我不在的这五天,玻璃场的事情怎么办?”
“你可以骑马办公,周监制大人。”我微笑着说。
“明天早上就向我报到吧。”李应元呵呵笑着说,看来心情不错,不仅逃过了自己的处罚,还能看着个倒霉鬼受罪。骑马五天,哼哼,李应元心理暗自冷笑,他敢打赌周长青根本就不懂得骑马特训的含义,在马背上吃喝拉撒,睡觉也只能待在马背上,就不信周长青知道情况还能这样轻松。想当年要不是大人身为主将,带头自己先做这种特训,弄得大家没有后退之路,否则这中恶刑恐怕真没法一直留到现在吧。李应元心里暗笑起来,就算用绳子捆在马背上,也不能让那个周长青在五天之内接触不到地面,当然,看情况还要安排点百里来回跑之类的,总之不能让这个没吃过苦的人太过逍遥。
“骑马办公?”周长青瞪大起眼睛来。
“好吧,今天的会议就先开到这里吧。”我不理他,宣布会议结束,并说道:“对了,第一炉出的透明玻璃,那些工匠们用来做了几个透明玻璃夜光杯,我放在门口了,待会儿每个人都能拿一个。用来收藏也好,拿出去卖也好,总之你们自己随便处理吧。”
屋里的每个人都显出喜色来,那可是好东西,值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