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奔跑着,轻盈、迅捷、坚定,轻轻地,风吻过我的铠甲,带起轻轻的咝响。马蹄踏在地上的积雪上,声声脆响。四年,还是五年,不,已经是六年了,我的眼中不知觉带起微微的水汽,在六年前,我也曾经是这样带领着骑兵扑向敌人的,像扑火的飞蛾一样,又像无助的羔羊一样,害怕得瑟瑟发抖着,却依然扑向对方。那一次,是我属下的一万五千士兵全军覆没,而这一次,我要的却是敌人的覆没。
第一道障碍,满人的一万名重甲骑兵,统领是阿敏,努尔哈赤的大儿子,后金的大贝勒,但我不怕。从我开始晚上袭扰开始,阿敏的部队就是重点对象,缺乏睡眠而且士气被我们完全打压下去的满州兵,我根本不放在眼里。
“阿敏,你竟敢阻挡我,给我滚开。”我咆哮起来,随着我的手势,射出去的是三万两千支箭,八千人每人四支箭,标准的觉华军四连射。阿敏的骑兵也射箭过来的,但缺乏组织,更何况我们的皮甲比他们的还要好多了。虽然后金军向来以骑射著称,但是通过这些年魔鬼般的训练,觉华军根本就不逊于满州人,组织调度方面更是远胜对方。
这还没完呢。当两军接近的时候,觉华军的三眼铳发威,一心只想着做近接战的后金军在猝不及防下又被打下很多。换上长枪,明军就像黑色的洪流一样穿过后金军的防线,丢在地上的是无数后金军的尸体。据说阿敏在第一天偷袭的时候就被炸伤了,可惜我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身上带着伤的后金将领。不过不管他,他已经落伍了,根本无法阻挡我。
第二道防线,莽古尔泰,努尔哈赤的另一个儿子,好战、勇猛而鲁莽,但我依然不怕。马蹄咚咚响着,黑色和灰色的洪流乍然触碰在一起,前进前进,一切都不能阻挡我,突破突破,都给我突破,枪骑兵都给我冲上去,只要马还能跑,停下是死亡,奔跑是希望。那个头脑简单的蛮牛、屠夫还有恶棍,杀了他,刺下他,前进前进。莽古尔泰,你还不足以阻挡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脸颊上被刮出血痕,肩胛似乎被挨了一下,不过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们穿越了,穿越了第二道防线。
第三道防线,第三道防线是黄太极,那个被称为努尔哈赤的几个儿子中智勇双全的那个,那个曾经给我的手下巨大伤亡的混蛋,那个让我眼睁睁看着无数的朋友亲人倒下去的混蛋,在萨尔湖一战中让我吞下无数苦果的刽子手,那个让我无数个晚上突然惊起抚着马刀痛苦的人。但我不怕,我不是六年前那个不懂事的小孩,觉华军也不是六年前那个懒散的队伍,铁流,是的,这是钢铁做成的铁流,无可阻挡的铁流。我握紧长枪,寻找着那个我梦寐以求的目标。
是的,看到了,他在那边,军旗下,非常明显,原本比常人都要高大一个半头,还骑着高大的纯白马,就是他了,力大无穷,被誉为满州第一勇士的皇太极,我宿命的对手。死亡,就让死亡来判定我们的胜负吧,我心中咆哮着,正面对着他冲了过去。
“枪骑兵,只有枪骑兵迎着箭雨奔袭…”这时候,我的心中莫名其妙浮上来的,却是两句不知什么时候看过的诗句。黄太极的骑兵射过一轮箭雨,但是在刚刚冲过两重骑兵防线之后,觉华军未能及时对射。但不怕,我们是骑兵,让距离让时间见证真正的胜负吧,在后金军来得及射出第二轮箭雨之前,觉华军已经冲入了黄太极的阵营里去。
“知道枪和矛的区别吗?”这个时候,我心里想起的,却是当年教我枪法的武当第一高手杨顶天的一席话:“从外形上看,枪和矛完全一样,唯一区别就是矛是坚木所做,通体坚硬,不会弯折。而枪却不同,坚中带韧,刚中带柔,虽然枪体几乎都是直而刚,但临近枪头之处却是柔而韧的,可以带动枪头四处乱晃。而正是这一点决定了用枪的高手永远能比用矛的高手棋高一招。因此,用矛善者两年而可成,用枪善者非十年方有小成,然世间多有用枪高手而不闻用矛高手。
所以,用枪者,初时要熟悉枪性,用掌托住长枪底部,手臂伸直平端,坚持站桩半个时辰以上直至一个时辰。枪头沉,自然要用掌细微挥动,载浮载沉,直到最后把枪性完全掌握,如避使指,用起枪来,枪随意动,指哪打哪。到这个地步,才算打好了基础,可以学习枪法了。所以,矛的攻击只有一点,但枪头一挥动,就能刺出无数枪花来,虚虚实实,敌人根本不知道那一点才是真是的,挡无可挡。太极枪和太极剑能用以制敌都缘于此了,而且枪比剑长,可发挥的余地更多,威力也更大,堪称百兵之王,领悟到这一点,就算是用枪的中手了。
而用枪的高手,不仅要对自己的枪熟知,还要做到知己知彼,对敌人的攻击也要了然于胸了。通过肉眼观看,听风辨影,再加上气息感应,准确把握住敌人攻击的点,选其弱点半渡截击,则可以做到四两拨千斤的功用,百战而不殆。所以,枪法高手不怕敌人多,借着敌人的力量挥枪如鞭,左挡右刺,挥洒自如,再配上好的坐骑,就可以马踏联营,天下无敌。想当年赵子龙长坂坡视曹操百万大军如土鸡瓦狗,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有可能的。”
我学习枪法已经过十年了,而我督促手下士兵学习枪法也有六年了,就算跟那些真正的绝世高手有所差距,但八千名枪法有成的骑兵挥舞着一丈八的长枪冲入敌阵,那也是非常可怕的事情。要知道,历来真正的枪法都被视为武将绝技,稍微差一点的武将都难得听闻,像我这样下定决心花大时间和精力在全军推广下去的恐怕也是绝无仅有的吧。
一瞬间,那些胜败生死都被我抛在脑后,眼前只有皇太极挥舞的那根六十七斤重的大刀。若论力气,我确实比不过这个比我大了两个号的家伙,但我可以枪法来弥补这个缺点。眼前,皇太极的刀变得越来越清晰,我的枪尖在劲气鼓荡下发出咝咝声响,我死死盯着他的刀看,全身的灵识突然进入一个新的境界,异常清晰地把握住了皇太极的刀势。
“嘡!”枪和刀撞在一起,发出清凉的金属声。
通过这一枪,我对这个满州第一勇士有了更为清晰的认识了。我的枪本来是击向皇太极刀刃尽头往上三寸处,只要击实了,我是刺他是砍,用力方面我占很大便宜,而且我攻击的正好是他武器尽头不好使力的地方,我有信心一击便把他的刀打脱手去。可惜,就在最后时刻,黄太极的刀神奇地颤了两下,还侧了一些,我的枪并未能完全扎实。虽然我依然占了便宜,但是并不足以完全击飞他的刀,而且从枪头传过来的力量让我胸口一窒,体内气息翻滚。我和皇太极错马分开,他的刀在我大腿上留下一个不深的口子,而我的枪也不过是在他胳膊上留下一个轻伤。我心里有数,虽然我幸运地在对战时有了些突破,但若论真正实力,我跟这个满州第一勇士有一定差距。毕竟我年纪比他小很多,而且这些年因为忙于军务,未能完全专注于武计。不过,这已经足够了,在拼杀之下,觉华军在付出血的代价之后,依然穿过了后金军第三个防线。前面就是努尔哈赤的本阵了,觉华军马不停蹄继续向努尔哈赤本阵过去,我眼角突然扫到,宁远城的城门忽然打开,无数骑兵从里面呼啸而出。
干得漂亮,我心里喝了声彩,出击得恰到好处,足以让后金军忙乱一阵子了。只是,这么多士兵出击,那么城墙上还怎么防守。虽然隐隐有这种疑问,但迅速又被我压下去了,现在可不是分心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