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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玻璃器皿中的少女2

但那少年依然纹丝不动。他需要做的只有一件,很简单,杀了眼前的观察者。

他之所以还没有动手,并不是因为他在犹豫或挣扎,也不是因为他还存在顾虑,是因为她不想死。任何人都不愿意轻易的死掉,何况她心底还埋着无数的疑虑。观察者,除了无与伦比的观察力,研究所还发掘出他们身上另一种潜藏的巨大能力,潜意识转换。他们可以把自己潜意识中的念头无形的转移到他人身上,让别人顺从自己的意志思维。

突然间夏亦末呼吸一窒,她冷酷的对自己说,你输了。瞬间,她就看出了少年迷茫的表情,他在质疑自己为什么还不动手,一旦他开始质疑就说明他逃离了她的潜意识磁场,不再受她的潜意识影响。

下一秒,她看到了少年苍白的掌心。正面朝上,似乎有青色的火苗在手掌上跳跃。她猛地闭上了眼睛,她知道这是自己的错觉,他对她造成了思维劫持,她感到自己的身体飘到半空中,慢慢的变得滚烫,好像着火了似地。正当她挣扎着脱离烈火时,一道雨露顺天而下。夏亦末一惊,睁开了双眼。

少年躺在地上,他的表情很痛苦,却也很不真实,他好像陷入了令人恐惧的梦魇中。

就夏亦末所知,在研究所能做到让人无端入梦的只有一个人,也是唯一一个接受完观察者第一号观察后依然完好无损的人。他就是观察者第二号。除了这个身份,他还有另一个身份,暗杀者。此刻倒在地上的少年不过是研究所的执行者,对于暗杀者来说力量微不足道。

“你不能杀他。”夏亦末对着无形的空气说道。她知道他听得见。

“我没有杀他。”地上的少年恹恹的梦语道。夏亦末惊了,没想到二号的力量如此可怕,居然已经可以操控梦境了。

“我想离开这里,而已……”少年依然在梦语,夏亦末却全身不住的惊颤起来,他看穿了她,她被同样身为观察者的第二号看穿了。她始终小心翼翼的避开其他的观察者,就是因为她不想自己变成被观察者。

“哈哈哈——”狂妄的笑声响彻整个走廊,但是夏亦末却听得出,发出笑声的人并无丝毫的狂妄。

研究所的研究员和治安官赶了过来。他们惊疑的探了探地上的少年。黑色的高跟鞋踏在大理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零号从众人身后走了出来。她连瞥都没瞥一眼地上的少年,只是用不夹杂丝毫感情的声音道,“观察者第二号和第七号,你们在这里干什么?”立刻就有一个研究员向零号解释了来龙去脉,并且指了指地上已经冰冷的研究员尸体。

“这个执行者为什么要杀人?”夏亦末知道零号的这个问题是针对她的,于是将自己的观察结果如实汇报了一遍。所有研究员都倒抽一口冷气,缺乏人性的培育结果,就是这样的。零号回过头低声吩咐道,“把这起事故完整的记录下来。”

治安官已经把研究员的尸体和昏睡的少年抬走了。零号站在不远处冷冷的看着,片刻后她默默的抬起了头,一个年轻人走了出来。零号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虽然是充满了嘲讽的,她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因为她知道一切掩饰在观察者面前都是多余的。

那个年轻人就是观察者第二号。研究所的人都知道,他讨厌一切血腥与残忍的东西。然而他也是首席暗杀者。当初将他从玻璃器皿中捞出来时,所有的研究员都惊呆了,连教授也目瞪口呆。他的眼眸是惊心动魄的蓝,和液体的颜色一样,他可以轻易的操控所视之人,连观察者第一号都必须借助观察室这一媒介,但是当他的眼眸恢复褐色以后他就只是一个普通的观察者了。

第一号慢慢的走过夏亦末身边,他在她身边停留时轻轻的说了一句话,然后跟着零号离开了。夏亦末只是静静的站立着,等待着其他的陪护研究员送她回休息室。如果这时候还有其他的观察者,他们会很诧异的发现观察者第七号脸上复杂的表情,这是由于回忆而造成的,震惊,痛苦,失落,彷徨,还有深深的思念,以及委屈。

培养皿室。夏亦末深深的吸了口气,一只只透明的巨大玻璃培养皿中充满着各种蓝色的液体。一股呕吐感席卷而来,被她坚毅的克制住。进研究所第一年的噩梦,她永远都无法忘记,无论醒来还是睡去,睁开眼眸就是一片蓝色,蓝色之外是几张熟悉的面孔,她却不认识对方,他们穿着白色的消毒服,手里捧着厚厚的记录本,不断的观察她不断的记录她,她觉得自己就像是显微镜下的分裂细胞。但是只有在这样的蓝色液体中,她的身体迅速的成长着,体内的细胞不断的强化,无论她的大脑还是身体构造都仿佛经历了一系列的改造,一年之后,她猛然发现自己就算几个星期不睡,好几天不吃不喝,身体的忍耐力也没有逼到极限。而事实上,研究所有许多研究对象始终是浸泡在这种蓝色液体中的,譬如执行者,譬如暗杀者。这种液体不能强化人的思维力,但却能强化体能并迅速进行修复。

夏亦末褪下了她亚麻色长裙,将头发披散下来,换上了黑色的液体防护服。在若干摄像头和操作研究员的注视下慢慢走进了一只玻璃器皿中。玻璃器皿中的液体一开始是透明的,等待她进入后会有蓝色气体压入水中,然后液体会整个变成碧蓝碧蓝的颜色,她可以呼吸可以移动,她的身体处于失重状态但却是受控制的。

操作员在确定了她的身体没有意外状况后封锁了玻璃器皿的入口,然后离开了培养皿室。会有仪器和摄像头监控着里面的一切,计算机会设定好时间,在预计时间到达前通知操作员前来解锁。

夏亦末慢慢的转了一圈环顾四周。其他同样浸泡在液体中的研究对象已经陷入了深度沉睡,这种睡眠是对人体恢复值最大的,她曾经也十分依赖这种治疗。

不远处,她找到了那个身影。紧实健硕的身体,蓝色液体中皮肤依然呈现出光泽的古铜色。他就是观察者第二号。他在走廊上对她说的那句话是,“不用紧张你一直表现的很好。被我看穿的你,是那个还在培养皿中挣扎的小女孩。”当她只有15岁时,他无意中见到了她,被她强烈的意志吸引,她无力的被束缚在玻璃器皿中就好像一只坏掉的等待修理的洋娃娃,但是他能够读懂她的肢体语言,她暴怒的嘶喊,放我离开!我一定会离开!

他慢慢的转过身来,面朝向她。两个人透过重重的玻璃与蓝色液体对视着,他们两个都是观察者,他们都能够从对方的眼里找到自己。

他说:你果然来了。

她说:你早知道我会来找你。

他说:你在好奇我为什么会帮你。

她没有再说话。

他说:5年前我第一次在这里看见你,你全身充满着怒气,即使被困在培养皿中无可奈何也拼命的挣扎,我以为你活不过1一个月。但是你活了下来,还成为了观察者中的佼佼者。你靠自己的方式取得了胜利,所以我在想,你这样的人会不会赢到最后呢。

赢到最后?夏亦末困惑了,她不明白第二号眼神中的涵义,或许是她理解错了,毕竟他们是两个人,两个人的思维是不同的。

他继续说:我会帮你,我会帮你离开这里。

一瞬间,她的身体动弹不得。整整5年来,她将这个念头深深的埋藏在心底,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因为她知道只要这个念头一动,就会被人发现,就会将自己逼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在她还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之前,无论对谁她都不会说出真正藏于内心的话,即使是已经看穿她的观察者。

监测仪器警铃大作,她的生命体征发生了巨大的波动,她的状态不再适合液体中存活,她必须离开。操作员和护理员飞快的奔跑进来,将她拖出了玻璃器皿,戴上了氧气面具,在她身上连接了各种仪器,以记录这一次的意外波动。

她离开的时候看了他最后一眼。他轻松的闭着眼睛,沉浸在深蓝色的液体中,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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