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
扫码器发出最后一声声响时，陆仁嘉把东西装进了塑料袋中。
“一共二十八块两毛，现金还是其他方式支付。”
站在陆仁嘉对面的顾客没有说话，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只手握着机身，拇指快速点按着，片刻之后他把手机伸到了陆仁嘉面前。
陆仁嘉看着伸过来的手机，微妙地挑了一下眉毛。那男人向下扯了扯戴在头上的兜帽。
——兜帽，面瘫脸，通信商的名字改成了“神鬼无用”，十足的中二少年啊。
陆仁嘉边想边扫了一下手机上的二维码。
“呜~~~！这个不管看几遍都觉得很厉害啊，现代科技，厉害！但是还是实体钱币来得有存在感一点。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完全淡出人们的生活。”
陆仁嘉完全无视了这段语气略显夸张的话语，收好钱之后，把戴兜帽的顾客买的东西递到了他的手里。
“慢走。”陆仁嘉说着对他点了点头。
例行这样说，大部分时候都没有回应，陆仁嘉也并不期待有什么回应，尤其是对这个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声的兜帽中二少年。
“谢谢。”兜帽男再次拉了拉兜帽，小声说了一句，转身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了下来。
陆仁嘉以为他忘记拿什么东西了，低头扫了一圈，但并没有发现属于兜帽男的东西。他不解的抬起头，正好看见兜帽男缓缓转过身面向他的过程。
“那个，工作到这么晚，辛苦你了。”
兜帽男的脸被兜帽的阴影罩住，陆仁嘉不太确定他的表情，有一点迟疑地回了句“谢谢你”。兜帽男听完之后，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收银台里的陆仁嘉有点差异，他本以为这个男人不爱说话，很可能是不关心其他人的事情。没想到会说出跟他给人的感觉相反的话。
——所以不说话并不是因为冷漠，而是因为害羞吗？
“慢走哟~欢迎下次光临哟~拜拜~拜~~拜~~”花叔边说边夸张地对兜帽男挥了挥手。
自从门口的感应娃娃上次发出扭曲的声音之后，就再也没有响过了。本以为是没电了，但是更换了电池它也依然不会响。现在挂在门口完全成了一个摆设。花叔反倒跟门僮一样迎来送往的，只不过他再热情也没有人听到看到，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跟那娃娃也没有什么区别。
“还以为是个又冷漠又没礼貌的人呢，没想到很关心人嘛，刚刚那个孩子。”花叔半倚着收银台，双手抱在胸前看着那人离开的方向。
陆仁嘉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所以一开始就不要以貌取人啊，这样不好。”
这句话其实更多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匆匆一面，很难对人的印象没有偏差吧。也不算以貌取人。”
陆仁嘉摇了摇头，说：“你这样说不对。”
“哦？哪里不对？”
花叔没有回头，陆仁嘉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里夹了一丝笑意。
陆仁嘉轻声说：“宽恕自己，苛责他人，懒惰，傲慢。”
“‘节能模式’全开也是懒惰的一种哦。而且不把这里的东西表达出来，很浪费。”花叔转过头似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陆仁嘉，指了指自己的头，又转了回去。
陆仁嘉低头梳理着思路，片刻之后，他开口说道：“仅仅凭借几分钟的语言、动作，就妄图抓住一个人的灵魂，首先就是对于自己能力的高估，也是对于他人的蔑视，十足的傲慢；而判断的依据不过是过往的经验，甚至懒得去探究同样的表达和动作内在原因是不是跟以往的经验相同，懒惰；只因为某些行为没有满足自己的预期，马上在心中做出差评，苛求他人；即便知道可能只是自己的误会，却不以为然，宽恕自己。下一次依然是同样的一整套行为对另外一个陌生人进行判断。麻木地机械地给人贴标签，给群体贴标签，却从来没有自我审视一番。”
“啊，倒着表达的！”花叔笑盈盈地说道。
——你的关注点能不能正经一点。
“我说完了。”陆仁嘉语气里显出了明显的不满。也难怪，自己表达了一通，催着自己表达的人却完全没有要探讨的意思，实在有点说不出的憋闷。
“麻烦这个付一下款。”
伴随着这个很清脆的女孩子的声音，一本杂志“嗖”得一下闯进了陆仁嘉的视野范围。之所以说“嗖”得一下，是因为那女孩子的动作有点大。陆仁嘉抬头看了一眼，女孩子表情有点怪，微微皱着眉头，半咬着嘴唇，双臂直挺挺地举着杂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