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出什么事来?就我现在这副模样,就是有心想对美眉们做出点什么事来,我还有那个能耐么?更何况,以我谦谦君子的超人定力,就是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相信阿秀妹妹也一定会为我的高风亮节之君子风度所感动滴。
想到这里,我轻轻地推开门,踏进了阿秀妹妹的闺房。在见识过了若雪闺房的温馨可爱之后,我实在无法想象还有怎样精心布置的房间能与若雪的巧思妙想相匹敌。但是在第一眼见到了阿秀卧室的布置后,我仍然被弥漫在整个房间中的秀雅清灵的氛围所震撼。
那是与粉红色所营造的精致温馨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感受,只见整个卧室都被显然是刻意地装饰成了澄净的湖水绿色调,房间里的所有家具也被有意地设计成了与众不同的款式——凡是有直角与棱角的地方,都被改成了内收的优美浅弧线和玉润的圆角,家具的直边棱处也被巧妙地修成了圆弧形,线条简洁流畅的镂刻与浮绘让原本显得呆板的现代家具也凭添了几分优雅的古典艺术气息。
就拿门边不远处的大衣柜来说罢,四条原本应与地面垂直的直角棱边成优美的弧线内收之后,整个家具便很自然地灵动了起来,就像是一位纤腰约束的美少女般亭亭玉立。
衣柜表面四周简约流畅的浮刻又像是给这位体态优雅的少女披上了美丽的衣衫一般更增添了家具的整体魅力。
我试图从室内的布置中寻找与整个房间布局不协调的部分,但我很快便发现,就连作为装饰摆在书桌上的那具仿宋美女耸肩瓶都是汝窑名品“雨过天青”的颜色,正与室内湖水绿的主色调相契合。由此亦可见主人匠心慧眼所具。
从唯美纯净的室内陈设装饰上移开目光,我的注意力又停留在了与门正相对的那面墙上,吸引我目光留驻的是一幅书法作品,纸张雪白,看上去定是上好的宣城宣纸,但值得注意的是,这幅字画并没有经过任何装裱,看来是被很随意地挂在墙上。
这幅书法作品字并不多,上面只写了四个字:“人淡如菊”,语出自唐代诗人司空图的诗歌艺术批评作品《二十四诗品》。字体飘逸超拔,风骨匀净俊秀,其中又带有几分柔媚婉约若不胜衣的闺阁风度,在我看来倒与北宋末年的书法名家,有才子皇帝之称的徽宗赵佶的字迹颇有几分神似。
同时我亦注意到了书幅题跋处“孙韵秀手书”字样的一行蝇头小楷,想来这幅字正是出于阿来的才女妹妹阿秀之手,孙韵秀想来必定就是阿秀的芳名了。而这整个房间颇费心血的一番巧妙布置恐怕也正是她的杰作了。
真想不到,成天“不学无术”,常常自称是“中国传统文化死敌”的阿来,竟然还会有这样一位集天地灵秀之气所钟的才华横溢的姐妹。
我很得体地向阿秀姑娘称赞了一番房间陈设布置的巧妙高明,同时尽量不显露出过分热络的神态。
据我初步的观察,这位孙韵秀妹妹不单只是风姿淡雅秀逸,而且隐隐还带有一种让人感觉难以亲近的淡漠气质。
虽然在言谈举止当中孙韵秀对于我的态度都显得相当随和与亲切,但我自变为女儿身后便愈来愈敏锐的第六感却分明告诉我她拒人千里之外的超然姿态。
看来,与天真可爱的月儿不同,这位韵秀姑娘的淡雅与淡漠构成了另外一种只能让人远观的颇为独特的美女气质。
我心中暗想自己不过是暂时在孙家借宿一宿而已,况且与阿来做朋友也并不意味着我就必须得和他家里的每一个人都热络起来。
更何况,还还根本没有过与孙韵秀这类灵秀淡雅的美女相处的经验,也不想去吃力不讨好的硬撞人家用冷淡构造的“隔离罩”。
想到这里,我把目光从远处收回,却发现自己竟一直忽略了在身前摆放着的一件有趣的物什——一张古色古香的四腿狮角桌上平放着的一张同样是浅湖水绿色的古琴。
古琴这个东西作为中国土生土长的古典乐器,对于生活二十一世纪的大多数现代人来说实在是太过陌生了。在二十世纪末叶之前的几十年间,它甚至只不过被看作是陈列在博物馆里的出土文物、老古董罢了。
直到改革开放、世纪之交,一些或欲振兴中国传统文化或欲附庸风雅之辈才把它从古董堆里挖出来,擦去灰尘,摆在家里显示主人的身份与格调。而一些望子女欲成杨玉环、卫子夫、司马相如的家长们也开始不惜血本,让一群少男少女们煞有介事地操弄起这种玩意来,他们甚至一点不注意也不在乎,在他们的宝贝女儿的纤纤素手下呜咽呻吟的乐器中的绝大部分都不是真正的古琴,而只不过是一种兴起于更近时代的叫做筝的乐器罢了。
不论是琴、瑟、筝还是与之类似的一些乐器,在这些人眼里要区分开来实在是不容易的事。不幸的是,我的小学、中学时代,恰好就赶上了这样一股浪潮,于是懵懂无知兼对音乐具有朦胧憧憬与向往的我也被父亲挖起来赶去报了所谓的才艺学习班,花了十多年时间学习了两件乐器,一样是有“西洋乐器之后”美誉的小提琴,另一样则是名列中国古代文人四大雅好之首的古琴。
我的个性向来有些散漫,只是天资还算不错,所以从小学以来成绩一直不好不坏,十三年寒窗苦读之后很顺利便考上了一所虽称重点但却与王牌称号无缘的工程类大学。
不过学习乐器的过程虽然也一样千篇一律,但在我看来却总比枯燥无味的功课要有趣得多,在音乐的世界中纵横高蹈的感觉很合我的脾胃。所以无论是小提琴、古琴还是父亲教我的笛子、手风琴,爷爷教我的二胡、琵琶,我都能拿在手中象模象样地舞弄一番。
其中我最拿手的自然是小提琴,区里、市里直到省里的各种比赛各种演出的奖项在小学到中学的十几年间可真没少拿,曾经指点过我半年时间的中央音乐学院的江老师也常说我是副学琴的好材料。如果勤加练习再刻苦几分,将来在古典音乐界有所成就也不是不可能的。
只可惜我从来只把音乐看成是娱己不娱人的愉悦身心的东西,同时也没有什么信心去和乐坛上那些近年来层出不穷的各路英雄少年、音乐神童们抢饭吃。因而也只有和无缘的音乐学院和演奏家的空头名衔说句抱歉了。
只是当去年一位幼时曾经同窗学琴现就读于中央音乐学院的师弟向我炫耀起音乐学院里如何美女如云如何星光璀璨时,我才为自己当初的选择感到过一丝的困惑。
话题回到古琴上,琴与瑟大概是几乎同时产生于中国上古无确切历史记载时期的古老乐器,而筝的出生时期则较前两者为晚近,是由瑟转化演变而来的一种新乐器。
在古代文献中,“琴”与“瑟”是常常并称的,如《诗经 小雅 甫田之什》就有“琴瑟击鼓,以御田祖、以祈甘田,以介稷黍,以鼓我士女”的诗句,而《诗经 国风》首篇的《周南 关雎》中“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小雅 棠棣》中“妻子好合,如鼓琴瑟”的句子相信凡是对古典文学稍有涉猎的人也不会感到陌生。
琴与瑟是如此频繁地搭配出现,以至于人们开始用“琴瑟相谐”来比喻亲密和谐的夫妻关系。关于瑟还有一个有趣的传说,相传中国上古时期有一个叫做黄帝的部落首领耽于美色贪图享乐,整日里花天酒地,有一天他一时高兴,叫一个擅长演奏乐器的漂亮女孩子为他弹奏乐曲助兴,谁知这位女孩子因为想到将要被他霸占,所以心情很不好,就选择了一种有五十弦之多音域宽广的弹拨乐器——瑟。
少女用瑟弹出的乐器忧伤悲苦至极,大大扫了黄帝哥哥寻欢作乐的性质,于是黄帝一声令下,便把这种善于宣泄表达忧伤情绪的音域宽广的瑟删为了二十五弦,减轻了其中的悲苦之意,这后来便成了我们现在所能见到的二十五弦瑟的原型。
李义山七律《无题》中“锦瑟无端五十弦”的诗句出处正在于此。将二十五弦的瑟弦数再行减半,就成了十三弦的筝,不过后来乐器的型制屡经变革,筝也有12、13、15、16、19、21、25、26等多种式样,一般不懂行的人恐怕就很难弄清了。
瑟与筝的音箱都是长方形,也同样有品(柱),正所谓是“一弦一柱”。与瑟、筝不同,琴并没有品(柱),音箱也是或圆或扁的不规则几何形状。
古琴一般有七弦,所有又称“七弦琴,相传是上古伏羲氏见凤鸟集于桐木,因象其形,削桐木以为琴。古琴分大琴与小琴(膝琴),一般都是放在桌几或双胯上演奏,现今常见的大琴长三尺六寸五分,换算成公制约120—125CM,象征着周天365度。
琴身依凤形而制,有头、有颈、有肩、有腰、有尾,琴头有岳山(或称临岳)、承露,琴背有两雁足,用来固定七根琴弦。琴弦几千年来都是用蚕丝制成的丝弦,近代又有了尼龙钢弦。琴身则是用桐木、梓木上下胶合而制成。眼下我所见到的这张古琴想必应该几是本屋的主人孙韵秀姑娘所有了。
说起古琴来我自己就有一张,虽然只不过是相对来说较廉价的晚清琴,样子也是最普通的“夫子式”(亦称仲尼式),但对于大多数普通人而言却依然价格不菲。
而且由于自己学琴的缘故,我还有幸见到过几张极名贵的称为稀有的明琴。但眼前这张湖水绿色的古琴却仍使我感到极为好奇与惊诧。
须知古琴的色泽决定于琴漆,琴漆是用来保护木质琴体不受外界环境损坏的。大多是先用鹿角研磨而成的“鹿角霜”粉末与生漆调合成漆灰,遍涂于琴体表面,然后再一次次地上光漆,直到通体光滑为止。
古琴表面的漆色据我所知大概只有黑色、栗色、朱色等少数几种,北宋末年时又出现了用黄金、白银、珍珠、玛瑙、珊瑚、贝壳等碎片研磨成粉再混以鹿角灰制成所谓“八宝灰”,涂于古琴琴体之上,才使古朴到呆板的古琴有了“满天蘩星”的眩目色彩。可是湖水绿色的古琴,我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可真称得上是闻所未闻了。
我忍不住俯下身子,未经主人允许便有些冒失地用手轻轻抚mo着这张琴的琴面,只见十三颗玉徵如一列蘩星嵌在光滑如镜的琴面上,当我无意识地用手指轻叩琴面时,手指与琴木相击发出的铿铿声非金非石,却明显不是敲击桐木所能发出的声音,手指敲击桐木发出的声音我可以再熟悉也不过了。
这张琴到底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难道是用合成材料制成的电琴?可也许是我孤陋寡闻,尝听说过吉他、小提琴、钢琴有插电的,电七弦琴可是我从未听闻过的,况且,我仔细地看了看,整张琴上也找不到任何可以插电的地方啊。
但是要说这的确是一张古琴的话,第二个疑问就又出现了,从那光滑无比的琴面上我竟然看不出古琴上通常都应该有的断纹。
琴漆有断纹,是古琴年代久远的重要标志之一,一些古琴由于长期演奏带来的振动及木质、漆底的逐渐变化可形成如牛毛断、蝮蛇断、梅花断、水裂断等多种断纹。
一般说来,古琴年代愈古,断纹也愈深刻明显,断纹往往是名贵古琴的象征。比如我所拥有的那张琴年代较为晚近,断纹还不大明显,琴面上只有少许牛毛断,因而也自然并非是什么名琴了。
由是观之,难道说这张琴只不过是近代的作品或者仅是一张今琴?不过仅从做工上看,该琴工艺极为精细考究,绝对是出自于制琴大师之手,即便是张今琴,也该有相当高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