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来觉得自己甚至鼓不起勇气去直视那张天使般纯净安详的睡颜,眼前躺卧着的分明就是一位沉睡着的天使和公主,但这样一位睡美人居然还是自己的“铁哥们”。阿来在床边怔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终于下定决心走了出来,并暗暗告诉自己不要去想那些荒谬的问题。
当阿来重新回到客厅里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妹妹孙韵秀正在忙碌地挪动着客厅里的一些陈设,并将一些画有奇怪金色字符的黄纸贴在墙壁和家具上。旁边那位身穿着蓝色道袍,一身道士打扮的奇怪中年大叔则手持一把朱红色的木剑,专注地往上面涂抹着什么液体,并里三层外三层的包上了许多黄色的符纸。
“我素闻全真道精擅阵法,天罡北斗阵在修真界中声明素著,想来黄道长的布置也一定严整缜密。只是若按您所猜想,来得是无常、马面之流的鬼仙,恐怕再小心认真十倍也不为过。
我刚才在七星阵中又布下了我峨嵋派发四象阵法,守住了天罡北斗阵的阵眼,两阵重合,威力又能凭添数倍。”
“孙姑娘道基稳固,法力高强,修为远在贫道之上。今日若能助杨若雪姑娘安渡此劫,孙姑娘当是首功,贫道只有从旁协助了。”
两位道释二门的修真者又在一起讨论起这些阿来根本听不明白的东西了,虽然貌似是整个屋子里身体最强健的男子汉,但是阿来却明白,眼前妹妹和中年道士大叔中无论哪一个,都可能拥有常人所无法想象、不可思议的超科学力量,他这样的人也许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想通了这一点,阿来干脆索性就坐在地上闭目养神,顺便将今天晚上看到的这些普通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见到的灵异事件好好的梳理一下,同时也对于自己的妹妹居然是一个什么修真者的事实做一心理建设。
因为这个时候,刚才被黄道长一举制住的鬼卒现在正浑身僵硬、口眼歪斜地躺在距离阿来坐下的地方不足五步的地方,这样青面獠牙全身上下没有一丝人气的怪物除了在鬼片上能够目睹之外,的确是不可能出现在正常人的视野中的,有了这样一个铁证,阿来想否认鬼的存在也是不可能的事了。
至于我们的另一位配角,刚刚还唧唧喳喳个不停的鼯鼠小玉呢?她方才将自己身上仅有的一点火系灵力都贡献给黄道长临时制作火灵符去了,现在的她早因为短短时间内两次用力过度而精疲力竭地进入休眠状态中去了。
就在两位修真者忙于布置的时候,时间悄悄到流逝了,时钟的指针已指向了三更天,这正是夜最深,阴气最盛,阴曹地府的鬼魅们活动最为频繁活跃的时候。
这时,从客厅中打开的窗口处突然向内吹入了一阵阴风,迅速闯入的阴气与窗口摩擦,发出了有如鬼魂哭泣般的可怖声响,原本按科学道理来说根本不可能受到影响的节能落地灯此时居然像风中的火烛一样时明时暗,给人以阴森诡异的感觉。
这时屋内道行修为在身的孙韵秀妹妹与黄秋风道长均显得格外紧张。韵秀妹妹俏颜上的神色沉静庄严,竟一如民间绘画中的观音大士一般宝相庄严。她修长莹洁的玉手上一连变幻了四种奇异的手式,但却似乎仍不能有效克制住阴灵之气的不断涌入。
黄道长先不论道行深浅比孙韵秀如何,至少表面上看上去已输与峨嵋派女弟子太多,只见他汗流浃背汗如雨下,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汗水已浸湿了蓝布道袍上的每一寸地方。
黄道长双手紧握住桃木剑,疯狂地挥出漫天剑影,整个人却披头散发,脸色白得可怕,活像是个从井水里刚刚捞出来的死鬼。
这时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若雪家靠落地窗的这一面墙居然整个轰然倒下,门户大开烟尘弥漫当中,一个身穿的玄色长袍,头戴同色峨冠的高个子黑影从“轰然中开”的墙体后现身。
孙韵秀姑娘此时突然娇躯微微一颤,一仰首檀口中吐出一片血雾,同时神色更委顿了三分,原本晶洁如玉的俏颜上难觅丝毫血色。看来这个不速之客果真非同小可,甫一现身,就已对孙韵秀造成创伤。不过这也是因为孙韵秀急于给这只鬼物以迎头痛击,所以才在硬碰之下遭到反噬,受了些小伤。
黄道长此时也好不到哪儿去,他精心构造的天罡北斗阵因鬼物破壁而入遭到相当程度的破坏,他本人也遭到了波及。黄道长收剑回护,一连祭出两张威力极大的五雷符,却仍如泥牛入海毫无作用。
弥散在空气中的烟尘渐渐散去,一个面色苍白如纸,血盆大口张开,露出几尺长的一条鲜红色舌头垂吊在胸前,面色狠厉的鬼面人现身于在场几人面前。黑衣黑冠的鬼物头顶上写着“正在捉你”四个大字,手中握着一副阴气缭绕的黑色镣铐。
“酆都鬼域中品级最低的鬼仙,黑白无常中更凶厉难测的黑无常。”黄秋风道长与孙韵秀姑娘两位修真者相视苦笑,没想到今天运气如此不佳,先杀鬼卒,现在又得面对这尊如此棘手的鬼仙黑无常,如果应对失当,不但杨若雪一条孤魂难保,连他们两人也要大吃苦头。
黑白无常与牛头、马面、判官一样,同列于酆都十大鬼帅之列,是阎罗世界中品秩最低的鬼仙。他们平日里统领着手下鬼卒勾销性命,维护三界轮回的法则,遇到鬼卒无力接引的魂魄时亦常出手亲自收取亡者的魂灵。
白无常一袭白帽白衫,总是笑口常开,冠冕上书写着“你也来了”四字,手持一根哭丧棒,常于白天出没执行公务。而黑无常则黑衣黑帽总是一脸凶相,冠冕上书写着“正在捉你”四字,手握着一条吸星锁,多于夜晚现身。白无常专收善魂,而黑无常则专拘恶魄。
这个黑无常甫一现身,威势便与之前的鬼卒截然不同,逼人的阴寒之气刹那尖充满全屋,没有任何法力护身的阿来顿时觉得如坠冰窖,阴冷刺骨难以忍受,上下牙床相碰发出的哆哆声在屋内的任一角落都能听到。
黄道长与孙韵秀见黑无常现身均吃了一惊,因为凭着他们的法力修为在其各自的修真门派内的年轻一代中已是卓然超群的佼佼者,没想到一旦遭遇酆都鬼仙,竟然这般无用,所有的设置法术均是泥牛入海不见痕迹不说,刚一上来,就双双被黑无常所伤。
这时垂手而立的黑无常嘴中发出恻隐隐的奇怪声音,那音色虚无缥缈,充满着无尽的阴寒之气,就像是从九幽中传来一般。最奇特的是,你竟然分辨不出声音究竟来自何处,发声者明明就站在你面前,但声音却不知从何而来。这种诡异已极无法猜度深不可测对手的感觉实在令人心悸胆寒。
“我道这摄魂铃为何遽作异响,原来是有修真之士包庇亡灵,与幽明世界作对。尔等法力不错,竟能击败我麾下的9527号二级鬼卒。只是我们鬼仙之力远非区区鬼卒可比。尔等既然是修真,就该懂得三界伦常大道,还不快快给我退下!”
黑无常那张血盆大口一张,一声厉喝从口中吐出,竟震地两位心志远比凡人坚定的修真心神动摇。“惊神吼”②,想不到黑无常的看家本领如此之多。
(②,惊神吼是与佛门禅唱有共通之处的法术,是以声波形式将法力发出,动摇被施法者心志的一门法术。相传是由千年前酆都一位天赋杰出的判官所创,后来竟成为了酆都低层公务人员中间比较流行的低等法术,有不少无常、牛头、马面甚至法力较高的鬼卒鬼役都能掌握使用。)
孙韵秀此时突然高唱一声佛号,荡清了惊神吼在屋内造成的阴寒气流,而后又为自己和黄道长数次加持了清心普善咒,以安定心魂。就这样,两人虽踉跄向后退出数步,背后已压在了客厅另一端的墙上,但总算是抵御住了黑无常的这次法术攻击。
“哥哥,你先进若雪姐姐的房间里好好待着,未经我许可千万不可以出来。黄道长,黑无常的实力果然非同小可,必须祭出绝招来才有获胜的希望,你的法力还足够吗?”孙韵秀的清冷声音里,此时已多出了几分焦急。
阿来知道自己现在继续待在客厅里非但根本帮不上忙,还要成为一个大包袱大累赘,这样科学已无法解释的灵异层面的战斗岂是他区区一个凡人插得上手的?继续待在这里只能是给已陷入苦战的两人增添更多的麻烦罢了。
而且以目前客厅里冰窖一般且仍在继续下降的温度来看,即便是没有什么麻烦,衣着单薄的阿来再在这里待下去,不出半个小时就有冻僵的危险。
因此,阿来非常安静地走进了卧室,而此刻的我,正面容安详地躺在卧室的床上,根本不知道此刻门外几米外正在上演的凶险时刻。
黄道长此刻面色古怪,他口中念念有词,不停的念动着神秘的咒语,同时双手合十,将桃木剑夹在两只手掌之间,右脚在地板上不断地用脚尖划圆,同时催动起全身上下苦修数十载性命交关的先天灵力。
随着黄道长面色渐渐转青,他掌中的桃木剑却因大量精纯的先天灵力的注入而由原先的朱红色慢慢转为耀眼夺目的金色。
这时黄道长突然大喝一声“五丁开山”,双手握剑高举过头顶,而后以雷霆万钧之势劈向黑无常。因为感觉到黑无常法力非凡,所以黄道长决定先下手为强,不等黑无常施法,先求克制住它强大法力的发挥。
黑无常似是有些轻敌,或是根本没想到眼前这两个修真者竟然会主动对自己出手,手中的法宝吸星锁还未祭起,头顶的峨冠便被从中劈成了两半,原本束成髻子的长发披散下来,使这位鬼仙看上去更显鬼气森森了。
黄道长的桃木剑金光四射,将黑无常劈得倒退了五步,但蕴满了精纯阳性法力的桃木剑却远不像黄道长所预料的那样,能对浑身阴寒的黑无常产生克制与伤害的作用,金色的光芒一接触黑无常的身体,便马上便得黯淡无光。
黄道长竭尽全力,一秒种内连劈出十几剑,将黑无常击得节节后退,此时已退到了客厅的边缘,只须再来一剑,黑无常便会失足掉下楼去。
这个时候,一直隐忍不发的黑无常突然出手了,他双手如闪电般伸出,鬼魅般夹住了黄道长从上劈下的桃木剑。黄道长见贯注了阳性灵力的桃木剑居然被抓,心中为之一惊。桃木质能驱邪,任何鬼物一碰到它便会被灼伤,再加之黄道长的桃木剑上还贯注了与鬼物阴寒属性相克的阳性灵力,黑无常竟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徒手将之夹住,一身修为果然非同小可。
黄道长正想发力抽回被夹住的桃木剑,却震惊地发现,从黑无常夹住的部位开始,整柄桃木剑的剑身正在迅速地由金色转变成黑色,阴寒的尸气已开始充满整个剑身并顺着剑柄侵入黄道长手腕的经脉中。
黄道长手腕一麻,无奈之下惟有弃剑纵身而退,黑无常冷冷一笑,手中所夹桃木剑顿时从中断为数十片,断剑的碎片统一向黄道长撤身的方向激射而出,碎片毫无例外全部打在了黄道长的身上。黄道长此刻身在空中,根本没办法躲避也没办法运功抵御,被充满阴力的桃木剑碎片击中,登时便身躯剧震,在空中横飞出几米,重重地撞在了另一面的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