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从昏睡中真正苏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安静地躺在一团雪花般松软的棉被里。微笑的阿来,沉静温柔的韵秀妹妹,还有一身西装革履,显得十分时尚,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位能降妖除鬼的宗教人士的黄秋风道长……
一个个和善亲切的面庞映入眼帘,对于现在已在扮演杨若雪这个角色的我来说,原来那个普通男孩的平静生活已经遥不可及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也许把握住这些最亲近的人才更重要。
“若雪姐姐,你终于醒了!”
“你们怎么都来了?我这是在哪里?”
韵秀微笑道:“是你打电话叫我们来的啊,你忘记了?前天晚上你打电话给我哥,我哥就和我一起去了你们家。一进屋门,我们就看见你满脸通红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像是得了什么重病一样,当时可把我们吓坏了。
于是我和老哥就送你去了医院,然后就接回我们家就近照料,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你现在可是睡在我的床上喔!”
我怎么记得我是遇到了一个张牙舞爪的鬼卒,然后用黄道长给我的法宝与其激斗,最后一不留神被鬼卒击中,然后导致昏迷不醒的呢?难道那天晚上的一切只不过是我身体不舒服所导致的幻觉?
不过日前与夺精鬼以及魑魅魍魉战斗的记忆还历历在目,我完全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假象或幻觉,就此推断,那天晚上与鬼卒9527及其座下二鬼的激战也应该是真的了,那为什么孙韵秀妹妹与阿来会说出以上这番话呢?他们是否也看到鬼卒的灵异事件,而现在的说辞只不过是隐瞒和借口呢?
我转过头盯着阿来,他看见我凝望的视线脸色有点红,微笑着向我点头,应该是在确认刚才韵秀妹妹所言非虚,我仔细地观察了阿来的神色,很镇定,不像是在说谎或掩饰什么的样子,这就有些奇怪了。
这时黄秋风道长重重地咳了一声,像是在提醒我一样,我转过头,发现他老人家正在不露声色地向我使眼色,现在任是我再愚笨也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想来一定是黄秋风道长那天晚上突然出现,帮我解了围。那么后来这一切就全都好解释了——黄道长帮我收拾了鬼卒,然后又救了昏迷中的我,于是当阿来和韵秀赶来的时候,我已经没什么事了,只是看上去跟生病了一样需要休息调理而已。
反正我关于昨晚的记忆,就是从遭遇鬼卒开始,到给阿来打电话求助,然后的法宝激战,最后到黄道长破门而入……至于这之后的事我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要想知道我昏倒后又发生了些什么事,看来我只有等什么时候私下询问黄道长了。
这时黄道长微笑着向我说道:“放心吧,那晚的劫数我已经助你安然度过,现在你因阴气所侵身体虚弱,特别需要好好的休息一段时间。
我已代你向学校请假了,你们的班主任老师说,只要你在六月大家照毕业集体照的时候和七月领毕业证的时候记得到校就可以了。在这之前,你尽可以安心地修养。”
我试图挣扎着撑起身子坐起来,但却发现自己一动弹就会全身酸痛不已,一点力量也使不上。这种可怕的记忆自我十一岁时随父母一起徒步登顶华山之后还是第一次重温。
“你不用着急,哪有病还没好就到处乱跑的道理啊?乖乖地躺回去,先把病养好再说!”孙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在了床边,一见我要起来便贴心地劝慰道。
我打小在家里就是人见人爱的乖乖牌,对于如何应对长辈才能讨其欢心一向十分在行,只是现在长辈在你面前完全当你是女孩子来对待,而我本人却依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人心性,跟长辈如此相处互动总觉得不对劲。
就好象孙妈妈现在和颜悦色地看着我嘘寒问暖,而我却丝毫没有代入感,总觉得孙妈妈好象是盯着我身后的某个地方说话,而不是在问我一样。
孙妈妈就这样坐在我床边聊了许久,我觉得自己的脸上总摆着那副亲切甜美的笑容都快要僵掉了,好在这时韵秀妹妹及时为我解了围。
“妈,人家若雪姐姐才刚刚苏醒过来,现在需要的是好好休息,我们还是先出去吧。”孙妈妈显然很听韵秀这个懂事成熟的漂亮女儿的话,她点头称是。母女俩再加上阿来,三个人相携推门出去了,屋里面现在只留下了黄秋风道长一人。
“杨姑娘,你这次真是福大命大啊!若不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庇佑,现在你恐怕已被幽明鬼差们带走,送进十八层地狱受苦了。”黄道长摇摇头,微笑着将昨天晚上我晕倒后发生的事情一一描述与我知道,至于孙韵秀峨嵋派弟子的身份和我此刻身上沉重难愈的伤势,他自然是略过不提。
修真门派与修真者在现代社会里算是隐世者,大都喜欢不为人知的清静生活,若非是自己主动透露,普通人是不会知道自己的身边还生活这这样一群身怀绝技的高人的。关于修真门派与修真者的资料与情况,自然也不是随便谁就能知道的。
而且,以修真世界的神秘莫测,即就是偶尔听到或看到了什么,凡人也很难理解他们不同凡诉的生活模式与行为准则。就像黄秋风道长,虽然他早就向我明明白白地声明了他全真道先天派弟子的身份,但我刚开始时还不是半信半疑,只把他当作是一个有些手段的平常道士来看待吗?
“什么?难道这世界上真有黑白无常这种东西存在?那么酆都和阎罗殿想必也一定是实有其所了。”那些平常你只能在古典神话小说里才能见到的东西,有一天你却发现他们真的闯入了你的生活中,你不会像我一样抓狂才怪哩。
“既然黄道长能够击败它们,那道行也一定相当深湛了?”
黄道长苦笑道:“无常名列阴曹地府十大鬼帅,修为不弱,一般的魂灵中鲜见有他的对手。贫道之所以能胜他,也是侥幸,要不是黑无常开始时轻敌被贫道抓住破绽,鹿死谁手还未可知。这也是杨姑娘自己福泽深厚,才能屡屡逢凶化吉。”
听黄道长说我不是一般的生病,是因为阴寒之气贯体而使身体遭到损伤,医治起来非常麻烦,我心里不禁有点担心了,自从我几天前莫名其妙地发生了灵魂迁移事故之后,一桩一桩的麻烦时就接踵而至,争先恐后地找上门来,让我连静下心来思考如果应对都做不到。
按照我以前极度烦恼时养成的习惯,现在估计早已经用九阴白骨爪般的双手将头发抓成永久性不可恢复的鸟窝状了,只是现在我麻烦地变成了女人,而且还是一个必须时刻注意形象的绝顶美丽动人的年轻女孩子。
那柔顺光滑的发丝真让我下不去手去蹂躏它。非但不敢任意蹂躏,现在我还改掉了以前十几年里养成的一周仅洗两次头的省事习惯,每天都要用洗发水将头发好好洗一遍,而且还得像保护一件精致而脆弱的艺术品一样养护着它。仔细想一想,还是以前作为一个不修边幅的男性来得简单和方便那。
“那我的身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呢?”现在这个才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黄道长微笑道:“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的病不同于凡间之疾,是阴气侵体所致,现在惟有悉心调养安心休息,每天按时服用贫道留下的续命紫金丹。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必然就会慢慢地好转起来,不出十几天就能健康如初。”
说罢,黄道长又从西服口袋里拿出了一本巴掌大小蓝色的线装小册子,还有一个翠绿色的瓶子,一并交到了我手上。
瓶子入手温润光滑,仅凭触感判断应该是玉质的。线装小册子则与我在新华书店经常能看到的那些动辄标价几百上千的薄薄线装古籍十分相似。小册子上竖写着三个歪歪扭扭的蛇形文字,以我粗浅的文化常识判断,应当是艰涩难懂的大篆。
大篆盛行于春秋战国时期,脱胎于甲骨文和金文,对于现代人来说与天书无异。我费劲地睁大眼睛辨认了一番,也只隐约觉得中间那个似乎是个“心”字,至于其他两个,我根本就不可能认识,于是便颓然地放弃了这种徒劳的挣扎。
“这个翠玉瓶中,现在还有71粒紫金丹,每天早晚各服用一粒,坚持一个月不成问题。至于这本线装册子,这是贫道的一位道友送给我的一本练气常识纪要,名唤作《冰心诀》。
这本册子虽然仅是粗浅的练气入门,但其中却是难得的玄门正宗口诀,如果能将其从头到尾全部练完,霞举飞升不可能,但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绝不是奢望。《冰心诀》中的导气要诀偏重阴性,我想这对你炼化身上阴寒之气,早日康复绝对会有好处。”
“《冰心诀》?是不是蜀山剑派的秘籍呢?”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特别熟悉的电脑游戏的情节,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了。
黄秋风道长有些诧异和不解地望着我,这位杨若雪姑娘乍一看去,确实是一位气质清丽脱俗,连许多修真界的翩翩仙子都望尘莫及的绝色佳丽,连他这样有四十余年修为在身道心极为坚定的玄门道士有时都会感到有些心神动摇。
不过那仅限于杨若雪姑娘安静的时候,一旦她说起话来,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冒冒失失的毛头小伙子,从谈吐上看不出一点淑女应有的仪态与风范。尤其是经常从嘴里冒出的那些关于修真界的奇奇怪怪之想法,总能让人感到惊异。
黄道长正容解释道:“蜀山剑派的确是修真界内能与全真道和正一道分庭抗礼的名门大派,不过贫道从未听说过《冰心诀》是蜀山剑派的练气要诀。”他话中没有提到的还有,其实这本《冰心诀》是由孙韵秀姑娘在和他商量之后友情提供的,虽然同样来自于四川,但蜀山剑派跟峨嵋派可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喔。”可是《仙剑奇侠传》里会用《冰心诀》的李逍遥的确是蜀山剑派的弟子没错啊,可能我读的仙侠小说和玩的游戏里所描述的修真界只是有心人杜撰出来的吧。
跟我交代完事情之后,有些罗嗦的黄道长终于告辞了,虽然仍很担心我的安全状况,但有一个比他修为更显精深的孙韵秀陪伴在我身边,黄道长总算放心得多了。
从孙妈妈嘴里,我得知黄道长是以我父母朋友的长辈身份出现在孙家的,难怪他放弃了那身大部分时间里都不愿脱下的蓝色道装,一个道士贸贸然闯进别人家里,任是谁都会觉得奇怪吧?
就这样,无聊的修养生活开始了,作为健康男生代言人,我以前从没有过因病在床上躺三天以上的经历,因此现在一天里大部分时间都不得不在床上打发的状况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无法容忍。
为了不打扰我休息,孙家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们除了给我拿饭或拿水果之外很少到屋子里来,韵秀妹妹作为高三学生有拼命的高考要忙,阿来也在前些日子在一家外企找到了一份简单的工作。百无聊赖之下我只有与笔记本电脑为伴,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日子实在乏善可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