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
宴会正式开始,御花园里众人按照品阶排好,躬身跪在地上。嘉诚帝携着皇后,步入了御花园。
“吾皇万岁万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嘉诚帝声音洪亮,语气却是淡淡的。
“谢陛下。”
乔奈跟着众人一道站了起来,侧身再在了乔仲文的身后,耳边听着嘉诚帝的一番场面话,无非就是普天同庆,天佑天玺王朝之类的。
她有些无聊,伸手悄悄拽了拽身边人的袖子,悄声叫道:“哥。”
“嗯。”
“你听说城北新开的那家酒楼了么?”
乔曦月用余光瞟了她一眼,低声答道:“虫二楼?”
“嗯。”生怕自己的说话声引起别人注意,乔奈四下张望了下,接着说道,“前些日子一直没有时间,过两天你有空吗,陪我瞅瞅去?”
“什么时候?”
“就过两天吧,”听乔曦月这意思,“怎么,你有事?”
“……嗯,我过一阵儿得去凉州一趟。”乔曦月有些为难,自己着实想陪着乔奈四处走走逛逛,可是凉州那边的事,又是早已经计划好的,顿时有些难做。
“什么事呀?”问完她又觉得有些失礼,补救说,“要是不方便说就算了。”
乔曦月一笑,“也没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前些日子凉州那里的几间铺子的账目出了些问题,爹让我过去瞧瞧而已。”
“哎!”乔奈眼睛一亮,有些欣喜的拉住他的手,道:“那咱们一起去吧?我正好也想出去玩会儿!”
乔曦月忙拍拍她的手,“小声些。”
乔奈没理他,自顾自的道:“回家我就跟爹说去,到时候你得等等我,咱俩一起走。”说着,还用手臂拱了拱他,朝他狡黠的眨了眨眼。
一般乔奈开口要求,乔仲文必然会应允。乔曦月已经知道此行二人必在一起,当下只能笑着应承下来,玩笑道:“到时候可不许给我捣乱。”
“开玩笑,我是给人添麻烦的人嘛!”乔奈白了他一眼,对于二人的出行充满了期待,兴奋劲儿还没过去,开始问东问西,“哎,那咱俩怎么去呀,凉州离京城怎么也得有三四百里吧。”
“本来打算骑马去的,如今加上你的话,只好坐马车了。”看着她暗自盘算的小样儿,乔曦月满眼的笑意,故意打趣她。
“停,可别这么说。”一脸不屑,乔奈横他一眼,“不用马车,我也会骑马!”
虽然如此,等到出发那天,除了几匹马外,乔曦月还是精心的准备了一辆马车。当时乔奈换上了男装,一袭青衫穿着正坐在马上臭美,看到不远处慢慢牵来的马车,觉得乔曦月真是体贴,是怕自己累了好有地方歇息吧。心里有些美滋滋的,却想逗逗乔曦月,便摆出一脸的别扭,抱怨道:“哥,不是说过我可以骑马的嘛,还用马车做什么!”
乔曦月回头看了看她脸上苦乐参半的表情,笑道:“我知道你能干,可是你不用马车,别人也要用啊。”
乔奈有些纳闷,疑惑的想马车望去,心想谁还要跟着去呀?就看见茗儿正踩着小凳子,提着裙裾优雅的上了马车。那弱不禁风的样子,让人心生怜意。
出门办事也要带着她,她是谁呀!乔奈心头火起,问道:“茗儿也要去?!”
“嗯,不错。”
看着乔曦月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乔奈心里的火更大了,越想越觉得窝火,启程后走了没两步,连丞相府的两尊石狮都没越过去呢,就听她忽然道:“等等!”
“怎么了?”乔曦月好脾气的回头问。
乔奈没理他,快速的翻身下马,头也不回的朝丞相府里走,口中喊道:“等我一会儿。”
乔曦月和茗儿对视了一眼,都没明白乔奈这是要做什么。等了大约有一炷香左右的时候,乔奈终于又出现了,只不过,后面还跟着一个楼卿曼。
话说乔奈看见茗儿之后,心里越想越觉得不舒服,因为能和乔曦月两个人出去,自己开心得几个晚上都没睡着,天天盼着这天早些来。可终于等到了这天儿,却发现原来还有一个一直隐藏的大灯泡。想自己为了这次机会,连卿曼都留在家了,他却还要带个随身侍女?
越想越不甘心,得,你不是带女人么,我也带!一向淡然的乔奈犯起了拧,打心眼里把乔曦月当成了失忆的段翼,她完全恢复了自己的本性。带着怒意回到了卧珍轩,卿曼正在收拾书房,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呢,乔奈已经把她拉着走出去了。
路上乔奈开始跟她抱怨事情的始末,让卿曼不禁苦笑不得。自从上次和卿曼抵足夜谈之后,大事小事她都会和卿曼唠叨唠叨,这次也不例外。卿曼对这事的态度不置可否,只把她当成一个女孩子的任性,完全没有察觉出乔奈对乔曦月的特殊情愫。
乔曦月看见乔奈和卿曼出来,哭笑不得,却没有说什么。没有多余的马,卿曼便和茗儿一起坐在马车里。乔奈抵触茗儿,卿曼对她也就没有好态度,淡淡的一点头之后,便不再开口,注意力转移到了马车的布局上。
这辆马车面积虽然不是很大,却物尽其用,里面舒适不说,能用的地方都没有浪费的。周围有几个小抽屉,里面方面了瓜果和糕点,另外的一侧,则摆着几本书籍。卿曼细细的瞧了一瞧那些书的名目,又扫了遍小吃,心底开始笑乔奈,若是她看一看里面,就会明白了。
这分明就是特地给她布置的马车,里面哪一样东西不是她喜欢的?可怜乔曦月费尽心机,却白白找了一通骂。对此乌龙事件,卿曼乐不可支,引来了茗儿的好奇。
“楼姑娘,何事让你笑得如此开怀?”
卿曼仍然笑着,却有些形式化,摆摆手,她道:“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些趣事而已。”
“噢?”
“前些时日,小姐问了我一个问题,答案让我很是……嗯,无语。”卿曼想了一个很恰当的词,奈何茗儿却听不明白,她也不打算解释给她听,接着说道:“茗姑娘可愿听听?”
“楼姑娘请。”
“小姐当时这样问我:话说,两个人掉进了一口井里,死的人叫死人。那么,活的人叫什么呀?”
茗儿下意识的回答,理所当然,“活人呀!”
“非也。活的人才不叫活人,他应该叫‘救命’才对,呵呵。”卿曼又掩口笑了起来,和茗儿对视一眼,二人相视大笑。
马车外的乔奈听见笑声,心里更不是滋味了,没想到才这么一会儿不到的功夫,连卿曼都叛变了!她郁闷的瞪了马车一眼,双腿用力一夹,催马跑了起来。
乔曦月看着她一下变得郁闷,晓得缘由的他无奈的轻笑,眼眸中带着温柔的笑意。轻轻打马向前,口中轻柔唤道:“乔乔,走慢些。”
几个人走了四五天才到达了凉州,卿曼和茗儿还好一些,整日坐在马车里享受着,没有感觉多么的不适。乔奈便不同了,会骑马是一回事,几天连续骑马就是另一回事了。马鞍磨得她两腿的内侧破了皮,颠地她屁股仿佛成了几瓣儿。几天下来,浑身骨头好像散架了一样。
本来她是能去马车里休息的,本来那也是为她准备的。可一来她根本不知道那是为她自己准备的马车,二来死要面子,便只能活受罪了。
本打算到了凉州好好的玩乐一番的,可是这一路的艰辛让她没有了丝毫的力气。等找到了乔仲文在凉州的别院,随意找了一间客房,乔奈倒头呼呼大睡。
第二天下午了,乔奈才缓缓醒过来。夕阳透过窗纸打在墙上,温暖的颜色光辉很是好看,勾勒出一个淡淡的弧形。她静静的看了一会儿,起身,开门。
一愣,外面站着两个侍女,手里端着水盆。见到乔奈醒来,二人弯膝请安,道:“小姐醒了?奴婢伺候您洗漱。”
她有些愣怔,没有缓过神来,呆呆的点点头,又被人拉进了屋里。直到双手浸在水里,才晃过神来,这里是凉州别院。她道:“卿曼呢?”
二人手下不停,一边回答她,道:“楼姑娘就在隔壁厢房,正等着小姐您醒来呢。”
她实在不喜欢让人手把手的伺候着,夺过了一人手里的毛巾,把人打发到一旁,开始自己梳理。随便挽了一个髻,换了身衣服,神清气爽的去找卿曼。
青丝,木梳陷进去,缓缓向下滑动,一点点的,直至尾端。
卿曼面朝镜子,眼睛却是空洞,手下无意识的一次次滑动,说明着她整个人的心不在焉。乔奈走进去之后没有放轻脚步,却没有惊醒她,她静静的等着,想要看看卿曼究竟何时才能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然而,过了很久之后,卿曼依旧这样机械的梳着青丝,乔奈却已经没有耐心继续等下去,轻轻拍拍她的肩,吓得木梳从她手中滑落。
卿曼‘噌’地站起来,惊叫着回身,见到乔奈之后,惊讶的睁大眼睛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乔奈弯腰把木梳捡起来,塞到她手里,随口道:“想什么呢,我都进来好久了。”
她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脯,抱怨道:“还说这个,小姐你吓死我了!”
“呵呵,谁让你没事走神儿的,”乔奈笑嘻嘻的反驳她,“快说说,到底什么事儿让你这么上心哪!”
“没有什么事,只不过,我心里有些不舒服,”皱着眉头想一想,那种很奇怪的感觉又回来了,她费劲的描述,“有些……好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的感觉……”
“发生什么事儿?哎,能感觉出来是好事坏事不?”
“这我怎么可能知道!”卿曼无奈的看了一眼乔奈,自己又开始纳起闷儿而来“只是觉得有些不舒服罢了,什么事儿呢?”
“你多心了吧,这些天在马车里不透气,脑子都比憋出病来了!”乔奈看着她皱眉头的样子,转移了话题,可是话说出口有些酸溜溜的味道,“要不然以后添匹马给你,你和我骑马,别坐马车了!”
卿曼当然明白她的企图,好笑地问道:“为什么?”
乔奈一瞪眼,反问道:“你在马车里就不觉得憋屈?那可是人家乔曦月专门儿为茗儿准备的马车。你是我的人,钻上去算什么事儿呀!”
“大公子是这样告诉您的?”卿曼诧异,明明是为她准备的马车,怎么倒成了茗儿的啦?!
这话乔曦月倒真没说,顶多就是一句‘你不坐难道别人也不坐’,也没说这车不是为她准备的,何况当时她那么矫情,想法和现实的落差一大了自然便会误会。如今听了卿曼这么一说,更是气哼,道:“这还用说,瞎子都看出来了!”
看来她是完全误会了。卿曼笑起来,惹得乔奈更加火大,于是当即敛了笑容,隐晦的提醒她,“小姐说的未免过于绝对了,或者不是这样的呢?”
乔奈这会儿心里还忿忿的,哪里能想到这话里有话呀,只觉得卿曼是真的为茗儿说好话,毕竟当初两个人还没有待多一会儿,自己就在外面听见一阵笑声嘛。选择了避开这个话题,自己讨厌茗儿的原因自己清楚就好了,千万不能让卿曼知道。
“好了好了,不提那破车的事儿了!”乔奈坐下来,托着腮,道:“都这么晚了,我哥去哪儿了?”
卿曼跟着坐下,随口答道:“大公子刚到府邸,便有管事的过来了,好像是铺子出了点问题,他带着茗儿一起出去了。”
乔奈听了怨气更重,喃喃道:“他带着茗儿去得?”
“对呀,”卿曼此时变得极为迟钝,完全没有察觉出她语气中透出的不对头,回答的理所当然,而后面的话更是火上浇油,“小姐不知道,原来每次出去,茗儿都侍奉公子左右,他俩基本上是形影不离的。茗儿相当于公子的左膀右臂,地位很重要。”
形影不离?乔奈心里有些疙疙瘩瘩的不舒服,这十多年来,一直都有这么一个娇柔的女人陪着他。这应该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吧?更郁闷了。
卿曼本来想着乔奈原先不理世事,对于乔府的事情知之甚少,如今自然利用一切的机会把府中的错综复杂的关系形势一一灌输给她。哪里晓得她根本对乔曦月有着别样的感情,这样的一番好心,倒让乔奈更加不爽了。
乔奈面色平淡,心里却是发泄的大吼了一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寻思着自己不能在想这些破事儿了,要不然非得疯掉不成,得赶紧找些事儿做,道:“走,找个好酒楼,咱俩吃一顿去。”
有人请客,那当然是好事儿。卿曼笑眯眯的点头,举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