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华盛顿和他的业余间谍们
以英国人的眼光来看，发生在1775年4月19日清晨的一切都是严重的暴力叛国罪：波士顿城的不法民兵们在莱克星顿村突然袭击国王的军队，经过一整天的战斗英军死伤247人，从此叛乱之火燃遍整个北美殖民地。6月14日，叛匪们成立了所谓的大陆军，在叛徒、前英国殖民地民兵首领乔治·华盛顿的指挥下与英军为敌。乔治·华盛顿是个大奴隶主、毒品贩子兼吸毒者。他指挥黑奴在自己的大庄园里种植印度大麻，并以治疗牙疼的名义吸毒。而最让英国头疼的不是华盛顿那些连鞋子都没有的大陆军，而是他的情报战。
1775年6月15日，华盛顿就任大陆军总司令。经过一系列头破血流的碰壁之后，他明白手下这些乌合之众打正规战是打不赢英军的。所以游击战术和情报战便摆在他的日程表上了，而且是刻不容缓的。
华盛顿的对手英军情报部门的负责人是托马斯·盖奇将军，这位敏锐的英国人早在北美革命爆发之前就预感到即将来临的风暴，因此他立即组建了一个情报网，并且派遣间谍渗透到被称为“爱国者”的殖民地独立运动人士当中。盖奇屡屡秘密袭击大陆军的补给仓库，波士顿爱国者的秘密组织“自由之子”则成立了“绿龙”小组来反击英军间谍的破坏活动。不幸的是，其中的一个成员本杰明·邱齐医生正是英国人的间谍。
虽然邱齐是以宣传独立运动和革命战争起家的，可是奢侈的生活使他负债累累。于是英国人的金钱诱惑将他拉下水，有了出卖同志的酬劳后，邱齐另买了一栋豪宅，豢养情妇在里面鬼混。而绿龙小组的领导人保罗·莱维也派遣间谍渗透到盖奇的英军司令部中，盖奇和莱维都知道内部有奸细，但是都无法找出来。绿龙小组成员不得不求助于宗教的约束力，每次聚会的时候都手按《圣经》向上帝发誓不泄露秘密，但是这种约束对邱齐绝对无效。
莱克星顿和康德战役之后，英军继续盘踞在波士顿。1775年4月21日，邱齐进入被北美民兵围困的波士顿与盖奇会晤，两人见面时被莱维的间谍发现。当邱齐回到营地后立即被莱维质问，邱齐诡辩说自己被捕，盖奇是在审问自己。由于自己没有暴露身份，所以被英军释放。莱维暂时相信了盖奇。5月，马塞诸塞州的民兵并入到大陆军中，邱齐成为大陆军总医师。在这个位置上，他能给盖奇提供更有价值的情报。
邱齐的暴露源自于他愚蠢的情妇，由于需要把一份加密情报送交给波士顿的英军，邱齐让自己的情妇把密信送给英军“玫瑰”号舰长华莱士。他的情妇拜托当地一个面包师转交，说是一封普通家信。面包师办事拖拖拉拉，到了9月份信还没有送出，于是邱齐的情妇催促他赶紧送信，面包师觉得其中有问题，便把信件交给了华盛顿。华盛顿逮捕了邱齐的情妇，又审问邱齐本人。邱齐坚称那封信是写给自己在波士顿的妹夫的，但他无法解释为何通过英军战舰转交，也拒绝提供破译密码。
这时邱齐的朋友韦斯特牧师和波特上校联手破译密码，最后的结果让他们大吃一惊：密信上详细记录了大陆军的详尽现状，涉及军队人数、伤亡情况、火炮数量、后勤补给状况、弹药生产、征兵状况等等诸多方面，邱齐还在密信中呼吁英军与大陆军和谈，避免发生战争。华盛顿要求邱齐解释自己的间谍行为，邱齐则诡辩说这是为了夸大自己人的力量，使得敌人提出有利于大陆军的和谈条件。这种理由不能说服任何人，全赖于当时大陆军没有惩处间谍的法律，所以邱齐再被监禁一年后竟然释放。获释后的邱齐乘船离开美国，自此再无音讯。
英军咄咄逼人的情报战促使华盛顿建立了美军第一个情报机构，华盛顿的第一个也是最有名的间谍是内森·黑尔，他是托马斯·诺尔顿中校手下的“诺尔顿游骑兵”成员，这个150人组成的志愿间谍小分队就是华盛顿简陋的战地情报班底。1776年9月，在纽约长岛敌后被捕的黑尔上尉被推上绞架。临刑前英国军官问他有什么遗憾没有，黑尔说：“我唯一遗憾的，是我只能为我的国家献出一次生命。”虽然此刻美国还没有建立，可是英国军官并不认为黑尔所说的国家是指英国，于是他们绞死了这个华盛顿的间谍。黑尔的临终遗言成为西方世界的一句名言，可惜他的详细事迹已经湮灭，没人知道他被捕时到底在执行怎样的间谍任务。
从纽约败退后，华盛顿指定自己的情报部门负责人为本杰明·特尔麦茨少校，这是个化名，他的真名是约翰·帕托。1778年，帕托在纽约等敌占区发展了一个“卡尔普”间谍网，这个间谍网的间谍都是彼此认识的老友，帕托希望自己这种独特的组织结构可以让一旦出现被捕牺牲的间谍时，其他间谍以充满复仇情绪的激情继续工作。帕托的第一批间谍全部都是他的耶鲁校友，虽然他们都是外行出身，但其中的大部分都能适应自己的新工作。为了保护自己的间谍，除了帕托之外没有任何大陆军军人知道这些间谍的真实姓名。
在纽约被英军完全占领后，帕托招募了一名叫做罗伯特·汤森德的间谍，他的化名是小塞缪尔·卡尔普。他名义上的“亲戚”塞缪尔·卡尔普是帕托在赛陶科特的情报负责人亚伯拉罕·伍德哈尔。汤森德的活动能力很强，他在纽约城中拉拢到不少市民充当间谍。其中有个出版商詹姆斯·里温顿是专门出版反美拥英书籍的，因此得到了英国人的信任。里温顿借机与汤森德合伙开了一家咖啡馆，那些总喜欢来这里喝咖啡的英国人不知道自己的谈话会被好几双耳朵窃听。为了增强英国人对自己的信任，汤森德为里温顿主办的《皇家公报》撰写了一系列吹捧英王的文章。
华盛顿建议自己的间谍们使用密写墨水，帕托还编制了一套数字密码。密码使用763个数字，每个字代表一个单词，例如华盛顿的代码是711、英格兰的代码是745、袭击的代码是38、纽约的代码是727——以此类推，波音公司的代码是737，如果当时它存在的话。在如何传递情报这点上，帕托招募了一个纽约城外长岛的酒店主来解决问题。奥斯丁·鲁为了维持他的酒店正常运营，有足够的理由经常进入纽约采购货品。情报由他带出，再藏到伍德哈尔的农场。伍德哈尔取情报不需要出门，这样就不会招惹别人注意。伍德哈尔再把情报交给一名叫做克拉伯·布鲁斯特的船夫，由他将情报传出长岛。
为了能够让布鲁斯特及时上门提取情报，还采用了一套旗语信号系统。需要发出信号的时候，卡尔普间谍安娜·斯特朗就把一件黑裙子和手绢挂在晾衣绳上。看到信号后布鲁斯特就去伍德哈尔的农场取情报，然后摇船离开长岛，穿越康涅狄格州送到帕托手里，帕托直接送交华盛顿。
二、殖民地来的双重间谍
由于路易十六急于报英法七年战争失败之仇，所以当北美殖民地革命的消息传来后，法国政府的第一反应就是支援叛乱者搞垮英国佬。不过由于上次战争失败已经被迫将北美殖民地加拿大和印度的大部分领土割让给英国，所以路易十六也担心如果这次再压错宝会失去什么。虽然他的叔叔西班牙国王查理三世一直鼓动法国支援北美革命，还拿出100万利佛尔来第一个捐款，可是法国国王依旧在犹豫不决中磨蹭着。就在此时北美殖民地代表塞拉斯·金抵达巴黎。金是个生意人，对金钱比政治更感兴趣。而法国外交大臣威尔尼伯爵顶着英国大使斯图蒙塔勋爵的绝大压力接见金时，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警告对方留心英国间谍，不能相信任何一个在法国遇到的英国人。金赶紧使用假名字换了旅店，可依旧被英国间谍死死盯住。不久后，他得知英国方面专门派出总检察长韦德别尔和罗斯福尔特勋爵来巴黎主持对他的监视工作，金简直要崩溃了。他在给殖民地大陆会议的信件中哀叹：“所有的咖啡馆、戏院和其他一切社交活动场所都充斥着英国间谍。”
1776年12月，本杰明·富兰克林博士作为殖民地全权代表抵达法国。虽然法国政府隆重接待了他，可是此时华盛顿的军队连吃败仗的消息实在让威尔尼伯爵没有信心。而此时西班牙的立场也出现了转变，新上任的首相弗洛里德·布利卡伯爵是北美革命的反对者，他坚信一个独立的美国会威胁到西班牙在西半球的所有殖民地安全——他的见解是正确的，日后西班牙的殖民地领土大都被美国夺走。富兰克林的殖民地驻法国非正式大使馆坐落在一座豪宅之中，他的秘书长是马萨诸塞州的波卡洛夫托博士。
在这一阶段，金一直被同样来自殖民地的波卡洛夫托博士的抱怨所感染，那就是殖民地政府对自己的工作人员过分吝啬。金先生知道这位博士为了支持殖民地独立运动曾在英国坐牢，从而得到了殖民地高层人士的普遍尊重，所以他对波卡洛夫托的建议照单全收，对他的抱怨也感同身受，因为金为殖民地购买军火物资垫付的1.2万英镑货款迟迟没有得到补偿，更何况他本人的薪水了。金不知道这位博士是英国人派来的间谍，他的昔日言行包括坐牢经历都是英国当局精心制造的谎言，为的就是让他得到北美叛乱者的尊重和支持。波卡洛夫托这么做是因为他做投机生意破产急需金钱，而他本人确信这场战争英国必输无疑。所以这位心怀鬼胎的间谍一边诱惑金，另一边则时刻打算摆脱英国间谍机关的控制。最后金还是被他拉下水，所有被发回北美的情报都被复制送交伦敦，金用这种方式来补偿自己因为垫款和拖欠工资而蒙受的损失，也算是一种恶意讨薪的方式。与此同时，波卡洛夫托的手段更为大胆，他同时将英国和殖民地的情报出卖给对方，两头通吃。当他又在投机生意中发了财时，他把英国人支付给自己的薪水还了回去，洗手不干了。
1777年的11月，萨拉托加大捷的消息传到了巴黎。路易十 六 大受鼓舞，立即同富兰克林签署盟约，并正式支付几百万利佛尔的援助金。1778年2月6日，法美签订了《法美联盟条约》。1778年6月法英开战，西班牙也于1779年6月对英作战。俄国于1780年联合普鲁士、荷兰、丹麦、瑞典等国组成“武装中立同盟”，打破英国的海上封锁。1780年12月荷兰进一步加入法国方面对英作战。北美独立战争扩大为遍及欧、亚、美三大洲的国际性反英战争，英国陷入空前孤立的境地。在南部战场上，美国大陆军和民兵以游击战和游击性的运动战与敌周旋，日趋主动。在1781年的吉尔福德之战中，英军伤亡惨重。在大陆军和民兵的持久消耗下，英军渐感力量不支。
1778年金回到殖民地，可是他的灾难也随之而来。金的政敌揭发他在法国侵吞公款，金被迫逃亡欧洲，最后来到英国。但是他的同胞们并不知道金除了侵吞公款外还是间谍，直到英国方面又把他和英国间谍机关的信件公布出来以打击大陆会议的威信时，这位间谍才正式曝光。
三、克林顿与西点叛变案
1780年7月，卡尔普间谍网获悉英军准备出动8000人袭击刚在罗德岛登陆的6000名援美法军。华盛顿接到情报后立即指挥大陆军虚张声势地向曼哈顿岛逼近，还将即将发动进攻的情报故意泄露给英方。英军司令亨利·克林顿别无选择，只好放弃袭击法军的计划固守纽约。从此以后，来自欧洲的法军源源不断而来，这些法国精锐部队成了日后彻底击败英军的决定性因素。不过克林顿将军并不是在情报战中一味吃亏上当的人，他在1780年9月发生的西点背叛事件中扳回了一局。
虽然得到了欧洲的援助，可是美国独立战争进展到此刻并没有让所有殖民地人民团结一致。仍然有以大种植园主、大资本家和上层宗教界人士组成的效忠英王的派别，他们自称托利派和效忠派，而大陆会议则称其为叛徒。托利派的影响力遍及三分之一的殖民地居民，其中有5万人干脆参加英军对抗同胞。而在大陆军内部也有不少骑墙派存在，他们对于美国独立后是否会沦为一个庞大而又贫困的国家感到忧心忡忡，关于“平民统治的危险性”以及与英国国王即将达成和平协议的流言飞语影响力极大。在这种背景下，宾夕法尼亚州前任军事长官本尼迪克特·阿诺德将军的思想出现点小活动也就不足为奇了。
阿诺德将军是个军人同时也是个生意人，他一边指挥作战一边做生意的风格引起了州执委会的强烈不满，以至于他们公开斥责将军利用军队大搞投机生意，阿诺德将军愤而辞职，结果竟无一人挽留他。大陆会议分析了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结果作出将军有罪的决议，并要求华盛顿对阿诺德予以谴责。华盛顿以最温和的方式批评了阿诺德，同时表示相信将军在指挥岗位上可以重新证明自己的能力。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阿诺德决定走人。但是没想到面临的局面却成了处处不留爷。他只有到处躲债主——由于出名吝啬的大陆会议拒绝支付这位曾在战场上身负重伤的将军工资，而他新娶的18岁小媳妇又是挥金如土的演员出身，所以结局可想而知……
此时克林顿将军面对的局面也非常糟糕，他已经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得到本土的增援，面对着一波又一波登陆法军的威胁和那些打了兴奋剂一般的大陆军游击队员骚扰，千疮百孔的英军阵线几乎无法支撑。在英国殖民当局的临时首都费拉德尔菲亚市，苦恼的将军把他的情报部门当成唯一的希望。而他的情报军官27岁的安德烈少校给他报告了一个好消息：自己情人的老公打算通过自己的老婆联系其情人出卖情报。这起空前错综复杂的叛变事件放在安德烈身上一点都不令人奇怪。这位大众情人有两大爱好：戏剧和引诱已婚妇女。他与漂亮的女演员波姬·西宾发生私情后不久，赫然发现情人的丈夫正是不得志的阿诺德将军。于是同时面临着我爱国但国不爱我和我爱钱但钱不爱我双重苦恼的阿诺德将军找到了解决方案。
安德烈少校是很喜欢在殖民地军民当中发展间谍的，除了阿诺德之外还有其他的达官贵人被其收买。例如罗德岛州立法会议议长和布朗乌列尔神父等等，其中倒霉的神父身份曝光后被其教民们丢进河里淹死了。还有其他一些身份低微的普通间谍，整个情报网的运作还是比较可靠的。但是由于与波姬·西宾的独特关系，安德烈采取了绕开自己情报网的联系办法。他把西宾的女友奇尤女士当做自己的信箱，他和波姬分别把密信寄给奇尤，再由奇尤分别寄给对方。奇尤一直以为自己在掩护朋友的秘密恋情，完全不晓得自己已经成为英国人的“地下交通站”了。安德烈与阿诺德的密信密码是由英国法学家波列卡斯顿的《英国宪法注释》指定的，他们约定密信中每组数字的第一个字母代表页数，第二个数字代表行数，第三个数字代表第几个单词。
英国人指示阿诺德最好留在军队中为自己服务，并且迫切想知道如下内容：著名的殖民地政治家中有哪些可以被争取到英国方面来、大陆会议外交文件内容、军事部署、物资储备、可以通行的道路、对英军的打击手段、军事仓库所在地等等。特别是将军如果能带领部下一起投奔英国的话，那将会得到荣誉、职务和财产等所有方面的满足。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克林顿将军吩咐安德烈少校把每项情报的具体价格都开列在密信中。阿诺德看着英国人的情报采购单心花怒放，但不久后这位精明的将军开始担心把自己卖得太贱了。难道亨利·克林顿先生真是最慷慨大方的客户吗？他决定去向法国公使兜售情报，但是被婉言谢绝，因为法国方面作为美国的盟友实在没有必要高价采购一位美国退役将军的情报。于是阿诺德将军立即决定恢复现役，好带领军队投靠英国人，他断定这是发财的捷径。
华盛顿正缺人手，所以立即同意了阿诺德的请求。不过阿诺德明确提出了任职地点：西点要塞。这令华盛顿感到意外。他善意地认为在这里任职不易实现将军靠军功洗雪耻辱的目的，不过他还是满足了将军的愿望，委任这位心怀鬼胎的将军为西点要塞司令。西点要塞位于哈德逊河“S”状的拐弯地点，由于弯度很急，所以过往的大型船舶经此必须减速，在这里设立居高临下的要塞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华盛顿认为西点是美国最具战略价值的一块阵地，是“打开美国的一把钥匙”。有鉴于此，他在1778年邀请萨拉托加战役中的英雄萨丢斯·科什乌兹科上校设计西点军事要塞。经过一番勘察，科什乌兹科在此建立了大小14个据点，控制河道和防御水陆两栖进攻。各据点彼此呼应，相互支援，形成一个合理有效的防御体系。英军若乘船来犯，则无异于自投罗网。华盛顿本人也曾在1779年把他的司令部搬至西点，后来西点要塞成为西点军校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阿诺德自我感觉极好，他现在可以将西点待价而沽了，由于这里还囤积着大量军火，他更觉得可以买个好价钱。于是一封写给安德烈少校的密信发出去了，阿诺德为自己的“货物”开价2万英镑，同时他也没忘记敦促大陆会议立即支付拖欠的工资。不过阿诺德明白这样的大买卖不是一下子就能谈成的，他决定顺便做几笔小生意。法国志愿兵司令拉菲耶塔将军和西点要塞前任司令高将军都被阿诺德一个奇怪的请求所困扰，他要求得到美军在英军内部及后方的所有间谍名单。阿诺德的要求立即遭到拒绝，不过最后他还是得到了那些同时为双方服务的双重间谍名单。阿诺德再次向安德烈发出邀请，要求立即进行谈判。
9月份，安德烈少校启程前往西点。在此之前，卡普顿间谍网已经得悉安德烈少校特别频繁地同其他英国军官讨论西点要塞问题。于是，关于西点方向可能出现问题的预警报告发到了帕托手里。就在帕托接到报告的半小时之后，本尼迪克特·阿诺德将军也给帕托送来一封信，声称他的朋友约翰·安德烈先生要到西点拜访，由于他不熟悉路，请派遣几名骑兵护送。帕托感到事态严重，他命令手下立即去迎接安德烈先生，并直接“护送”到自己这里来。
不过安德烈少校诡计多端，他没有按照阿诺德的提议沿着陆路前往，而是乘坐英国军舰“猛兽”号来到哈德逊河边的约定地点。两人见面之后，激烈的讨价还价持续了整整一晚。9月22日清晨，猛烈的炮战打断了两个间谍的谈判。原来是美军终于发现了英舰，在岸炮打击下“猛兽”号中弹起火，舰长丢下安德烈逃跑了。这下少校傻眼了，阿诺德赶紧给他一套便装和一本护照，以及六份建议英军如何进攻西点要塞的文件，安德烈把文件塞在自己的袜子里。
第二天，安德烈在阿诺德安排的向导指引下沿陆路返回英军阵地。向导把他带到距离英军战地不远处就离开了，安德烈自己继续前进时遇到了一伙穿着英国军服的武装人员。他警惕地问对方是什么人，经过短暂的沉默后其中一人回答说他们是英军士兵。于是安德烈声明自己是英军少校，要求他们护送自己回军营。安德烈向这些一言不发的士兵们解释说自己是英军情报军官约翰·安德烈，在路上使用的护照上写着假名字约翰·安德尔逊，这护照是一名美军的叛变将军阿诺德发给自己的，最后他以手腕上金表背面刻着的名字证实自己的身份。那伙士兵们认真听完了安德烈的说明，然后宣称自己是美国民兵，现在要逮捕他这个英国间谍。安德烈当下傻眼，他没想到自己被一伙换上敌军制服的外行给骗了。少校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拍着其中一人的肩膀说：“小鬼，我是美军军官，刚才都是骗你们的，为的是考验你们的警惕性够不够高。”爱好戏剧的安德烈演技水平太差，以至于连几个乡巴佬都糊弄不了。民兵们从他的鞋子里搜出了情报，于是安德烈拿出大笔现金试图贿赂但惨遭失败，最后他被押送到民兵指挥官杰姆逊少校那里。
就在同一天早晨，阿诺德将军吩咐妻子设早宴款待华盛顿及其司令部人员。就在华盛顿即将进门时，杰姆逊少校的信使送来了抓住英国间谍安德烈的报告。阿诺德将军临危不乱，他把妻子拉进房间告诉她这个消息后，不顾晕倒在地的波姬·阿诺德，径直冲出门去跳上马投奔英军去了。
阿诺德在英军那里立即得到将军的头衔，后来还因为成功镇压后方的居民反英起义受到表彰，英国政府最后支付给他几千英镑作为他当间谍的报酬。后来他给华盛顿写了封信，吹嘘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为了英国的利益，因为他一直认为自己是英国臣民。他要求交还自己的夫人，而华盛顿和他的司令部人员被职业演员波姬·阿诺德的演技欺骗。这个女人一直装疯卖傻，并表示因为丈夫背叛了祖国和她自己而伤心到精神失常，只可惜当年还没有奥斯卡奖，否则最佳演技奖非波姬·阿诺德女士莫属。夫妻团聚的阿诺德一家后来到英国定居，虽然背负着骂名，但阿诺德将军在1801年去世时已经是位富翁了。
不过倒霉的约翰·安德烈少校就没那么幸运了，在内森·黑尔被绞死后，死刑就是美军会对英军间谍作出的唯一判决。华盛顿给克林顿写了一封信，宣布安德烈被判处间谍罪，将于10月1日处决，克林顿为了挽救自己的情报指挥官尽了最大努力，他借口安德烈已经表示过投降，所以他是一个战俘而不是间谍。还请求推迟一天行刑，请华盛顿派代表来进行谈判。与此同时厚颜无耻的阿诺德也写信求情，他说安德烈已经投降就应该得到宽恕。华盛顿没搭理叛徒的呼吁，他直接向克林顿提出一项交易：用阿诺德交换安德烈。克林顿自然不会答应，于是10月2日中午，约翰·安德烈被绞死，临刑前一句话都没来得及留下。
1781年，美军以及法国陆军和海军一同包围了康沃利斯在约克敦的军队。10月17日，康沃利斯投降。10月19日，华盛顿接过了康沃利斯的投降宝剑。这场战役成了独立战争最后一场主要的战斗，不过残余英军仍在纽约市和其他地点坚持。到了1783年，随着《巴黎条约》的签署，英国承认了美国的独立。
华盛顿解散了大陆军，随后在1789和1792年连续当选首任和次任美国总统。虽然欧洲的国王们都认为他会自立为王，不过华盛顿还是按时离开了总统办公室，把权力交给继任的约翰·亚当斯。自从1797年3月退休后，华盛顿带着轻松的心情回到弗农山农场继续种植包括大麻在内的作物，还开始酿酒。1799年12月14日，华盛顿去世。
四、平克顿和他的生意
新的时代来临了，19世纪以后一种新的间谍应运而生，那就是新闻记者。随着电报的出现，窃自前线的秘密会被记者用光速发回后方出版。在克里米亚战役期间，由于记者威廉·霍华德·拉塞尔对英军士兵恶劣生活环境和缺医少药现状的报道，使得沙皇得意扬扬地宣布说：“我们不需要间谍，因为我们有《时代》。”
在1860—1865年间的美国南北战争时期，新闻记者泄密更成为严重的问题。当时大约有150名战地记者紧紧跟随北军一起行动，其中的摄像师和画家把战地情况描绘得清清楚楚，而文字记者则把军队的所有日常情况都列出来。战争报道总是最吸引读者的目光，所以记者们迫不及待地挖掘细节、刺探情报，甚至到报道军队的每一次行动、每一个作战计划和每支军队的战斗序列。北方的报纸成为南方的主要情报来源，华盛顿和巴尔的摩的报纸会在24小时之内出现在南方政府总统杰斐逊·戴维斯的办公桌上，来自纽约和费城的报纸则会在次日送达。
北方政府对新闻泄密事件造成的麻烦忍无可忍，1861年8月2日，麦克莱伦将军迫使记者们同意不得在没得到指挥官许可的情况下报道敏感信息。1862年，战争部尝试建立电报审查制度，但遭到媒体的抵制。不过政府坚持要求记者在发表稿件时必须经过宪兵部门审核，随着战事紧迫，关于新闻自由的争论也渐渐平息。北军中著名的威廉·谢尔曼将军对待记者的办法是统统赶走，他著名的“向海洋进军”横扫南方的行动计划因此被严格保密没有丝毫泄露。至于南方政府也同样被新闻记者的泄密所苦恼，最后他们的办法是勒令记者不得接近前线。
在美国内战中最富传奇色彩的情报专家非苏格兰移民阿伦·平克顿莫属，他是一家私人侦探社的老板。平克顿的公司标志是一只眼睛，还配有“我们从不睡觉”的标语。平克顿最擅长铁路护送和追捕逃犯，他的公司是美国现代私家侦探的雏形。
内战爆发前，美国存在两种制度：南方以棉花、烟草种植业为经济支柱的各州可以合法蓄奴，而北方各州则禁止。1854年北方各州主张废除和限制奴隶制的人士成立了共和党。1860年11月6日，亚伯拉罕·林肯击败民主党候选人斯蒂芬·道格拉斯，当选为美国第16任总统，他的胜利成为压垮南方的最后一根稻草。道格拉斯落选后奔走于各州，呼吁人民支持林肯维护联邦的统一。不过南方的激进分离主义者已经开始策划暗杀阴谋，为此林肯雇佣平克顿保护自己平安到华盛顿上任，对此平克顿早有安排：他事先已经派遣两名间谍渗透到南方定居。其中一名叫做蒂莫西·韦伯斯特的间谍扮做分离主义者，参加了南方一支为“组织北方佬入侵”而建立的骑兵部队。另一名间谍哈里·戴维斯则设法接近分离主义分子的领导人，他发现了刺杀林肯的阴谋。
就在得到林肯当选消息之后，马里兰州首府巴尔的摩的激进分子西普里安诺·费尔南迪斯便开始密谋刺杀林肯。戴维斯探听到大致的行动方案：阴谋者伪装在街头打架吸引警察的注意力，然后由秘密抽签选出的八个刺客冲到林肯坐车行刺。平克顿宣称自己的间谍就在那些参与抽签的阴谋分子中间，于是林肯不得不乘坐防护严密的轿式马车来到火车站，同时铁路公司禁止其他车辆行驶，以避免袭击者撞击总统乘坐的特别快车。平克顿的间谍们剪断了电报线，使得铁路公司内部的阴谋者无法通知同伙关于总统乘坐列车的变动情况。
林肯改赴费城乘坐前往华盛顿的列车，铁路沿线遍布平克顿和总统的官方警卫，他们化装成粉刷桥梁的油漆工人，确保火车顺利通过自己负责的区域。在列车上的林肯伪装成一个正与妹妹一同旅行的游客，他的“妹妹”是平克顿的得力助手凯特·沃尼。凯特是美国历史上第一位女子私家侦探，1856年进入平克顿的公司工作，多次与平克顿假扮夫妻执行任务。在火车开动之前要在车站等待两个小时，这漫长的候车时间十分危险，因为林肯相貌特殊，拥有令人难忘的丑陋，他的诋毁者将他称为“猴子”。不过林肯成功消磨了这段难熬的时间，他靠给“妹妹”讲笑话度过了紧张时刻。
在1861年3月4日林肯就职典礼的当天早晨，同情南方的人们聚集在华盛顿街头巷尾散布流言飞语，传闻会有刺客蓄意行凶。这回负责总统安全的是联邦陆军总司令斯科特中将，他派出士兵在宾夕法尼亚大街两侧警戒，还在国会大厦附近派驻了一个炮兵连。实际上，那天是平静的。林肯宣誓就职后，由骑兵护送前往白宫，开始履行总统职务。但是战争已经不可避免。一个月后，南卡罗来纳军队进攻联邦军队在本州驻扎的桑特要塞，打响了南北战争的第一枪。
平克顿在战争爆发后再度被林肯雇佣，那些怀疑他的“巴尔的摩袭击阴谋”纯属捏造的人士也顾不得反对他了。林肯要求平克顿成立反间谍部门来对付政府内部的南方同情者和间谍，同时俄亥俄州的麦克莱伦将军也邀请他为自己组建情报部门，于是平克顿使用化名阿伦在辛辛那提市成立了一个办事处，为自己的雇主搜集南方情报。
韦伯斯特凭借自己的分裂主义者伪装第一个进入南方侦察，他在孟菲斯组建了情报网。平克顿自己也多次进入南方，有一次他被熟人认出，对方没有揭破他的身份，才让这个间谍头子得以逃命。此后他网罗了英国人普雷西·刘易斯，利用这位英国人的中立国公民身份在南方各州四处活动。刘易斯在查尔斯顿附近执行任务时被南军上校巴顿拦截盘问，这位巴顿上校就是二战名将乔治·巴顿的祖父。刘易斯的花言巧语欺骗了上校，巴顿还将这个间谍邀请到自己驻守的要塞中参观了一番。
1861年7月22日，麦克莱伦接到了华盛顿卫戍任务。于是平克顿的工作重心由南方转到了首都，首要任务就是肃清华盛顿和巴尔的摩两地的南方间谍及其支持者。在此之前平克顿曾经提交过一份南方同情者的名单，但是上面那些大资本家和金融家的名单令林肯感到棘手。即使是如他这般坚定的反分裂主义者也难以承担与对方决裂的风险，纵使事态已经严重到这些家伙们公开在报纸上呼吁与南方和解，并且在纽约和其他城市挑起反政府的骚乱以阻碍政府征兵计划的程度：1863年7月13日，在南方同情者的煽动下纽约发生了反征兵暴乱，这次事件造成1200人死亡。到了第二年，亲南方的《纽约世界报》和《纽约商业报》刊登了伪造的林肯宣言，声称战争即将失败，政府要强征40万人入伍！这两家报纸后台够硬，林肯政府只对它们处以停刊三天的惩罚。这帮被称为“毒蛇”的叛国者们安全地度过整个战争时期，没人能动他们分毫，因为他们才是美国的上帝和国王。
平克顿只能对那些“小角色”动手，其中最有名的便是华盛顿交际花罗斯·奥尼尔·格林霍夫人。早在战争初期，格林霍就被南方的情报员头目托马斯·乔丹招募为间谍。乔丹毕业于西点军校，在战争开始后加入了伯乐嘉德将军的军队，担任情报部门首脑。在离开华盛顿前，他交给格林霍一份简单的密码和联系方式，并以托马斯·雷夫德的化名与其保持联系。1861年7月，格林霍获得了一个机密消息。根据她的情报，伯乐嘉德将军在布尔郎战役中轻而易举地击败了正向弗吉尼亚进军的北军部队，数万人在这个寡妇间谍的叛卖下送了命。
格林霍很快意识到自己被平克顿盯上了，这位讨厌的私家侦探显然不太可能拜倒在她这位已经44岁的半老徐娘裙下，所以格林霍使用了一切在政府内部的情夫和朋友的关系想赶走平克顿，但最后不但宣告失败，还更激起政府对她的怀疑。
在一个雨夜中，一位爱慕者探望了格林霍女士。这位情郎是一位宪兵上尉，他带给主人一份华盛顿城防工事图和无数的热吻与情话。之所以了解得如此清楚，是因为平克顿率领三名手下搭成人梯隔着二楼窗户偷窥的缘故。四名间谍在雨夜中哆哆嗦嗦地站了两个小时，直到上尉结束了与情人的龌龊约会之后。上尉离开后被平克顿等人紧紧跟踪，这个间谍非常狡猾，他意识到这一点后立即闪身溜进一栋大楼。平克顿等人一冲进去面对着的就是四把闪亮的刺刀，原来这里是宪兵的一处营房。
上尉得意扬扬地审问自己的俘虏，打算把他们以南方间谍的罪名干掉。平克顿坚称自己是所谓的阿伦先生，他在地下牢房里设法说服卫兵把自己被捕的消息传递给麦克莱伦将军。等到天亮之后，就已经变成平克顿审问上尉了。随后平克顿得到了斯科特中将关于逮捕间谍格林霍的授权，当这位女士正在看书的时候，一大群充满报复欲的侦探破门而入。在她的书房中搜出了成捆的北方政府机密文件，包括华盛顿地区的军事地图、兵力配置和防御作战计划书等等。其中最具价值的便是寡妇本人的日记本，这位天才的女士大概有健忘症，所以把自己组建间谍网的所有细节全部记录下来以免遗忘，所有的联络人姓名及其地址和职务，情报来源和传递方法，以及密码编制破译方法等都赫然在目。被她的日记本拖下水的包括诸多北方政府政要人物，其中还有前总统詹姆斯·布坎南。就在平克顿搜查书房时，格林霍忽然掏出手枪对准监视自己的普雷西·刘易斯开火。幸亏手枪也对要射击中立国公民感到害臊，撞针竟然没能击发子弹。最麻烦的是格林霍8岁的小女儿，这个小间谍爬到树上，对所有接近房子的人喊：“我妈妈被捕了！”
就在平克顿感觉大功告成的时候，他才发觉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由于丑闻涉及了太多的达官贵人，以至于林肯政府无法惩处。格林霍女士继续从监狱中向外传递情报，其中包括自己是如何落网的。她的情夫们帮她编制了牢固的保护网，反观那位宪兵上尉，则早已被割断了喉咙，不明不白地死在牢房里面。最后，格林霍受到了审判，惩罚措施是将其驱逐到南方首都里士满。在那里，她得到英雄凯旋一样的热烈欢迎。交际花继续自己的名流生活，后来还到英国执行间谍任务并得到了维多利亚女王的接见，随后她游历巴黎并得到拿破仑三世的接见。在1864年，当她写完自己的回忆录后大限来临了。她乘坐“秃鹫”号武装快船返回南方时，因遭到北方炮艇追捕而搁浅沉没，作恶多端的格林霍像老鼠一样淹死在海中。
格林霍案件还没结束，韦伯斯特又出现了问题。这位功勋卓著的间谍已经混入了南方高层当中，他协助南方政府的战争部长处理私人信件，从而为平克顿发回大量的重要情报。不过由于风湿病情加重，他不得不要求暂停工作。为了满足雇主麦克劳伦将军对情报越来越大的需求，平克顿犯下了一生中最致命的错误——急于求成。
普雷西·刘易斯和约翰·史卡利这两位英国籍间谍被派去接替韦伯斯特的工作，他们伪装成走私贩进入南方。1862年2月27日，这三名间谍在韦伯斯特的病床前碰头时，一位前北方参议院的儿子带着一名做侦探的朋友来看望韦伯斯特。这真是一场“老朋友”间的巧遇，因为刘易斯和史卡利曾经负责逮捕这位参议员并看押他的家人，所以被一眼认出。南方秘密警察首脑温德尔将军认定这两人是间谍，于是两个倒霉的地下工作者还没开始干活就结束了自己的职业生涯。
一开始刘易斯和史卡利都坚称自己只是来看望老友韦伯斯特，以保护自己的同志。可当南方佬们拿绞刑来威胁的时候，胆小鬼史卡利出卖了自己人。最后韦伯斯特和他的女助手嘉丽·劳顿也被捕入狱，韦伯斯特被判处绞刑，嘉丽、刘易斯和史卡利被判处徒刑。平克顿很快从一家南方报纸上得悉消息，他恳请林肯出面交涉。于是林肯给南方总统杰弗逊·戴维斯写信说北方政府从未绞死过一名南方间谍，如果韦伯斯特被绞死，那么从此以后任何南方间谍都难逃一死。但南方以沉默来回答他的表态，韦伯斯特依旧被绞死。
韦伯斯特死后，平克顿的事业坠入无底深渊。由于他缺乏起码的军事素质，所以他对手下间谍所汇报的军事情报难以作出判断。为了保险起见，他总是夸大敌人的数量。为此麦克莱伦将军在约克镇战役中缩手缩脚地不敢发起攻击，因为平克顿将所面对的8万敌军汇报为20万之多。麦克莱伦选择撤退后被林肯解职，平克顿也随之失去了主顾。他的失败证明了一个情报界的规律：军事情报部门的指挥官必须是军人，秘密警察是无法对军情作出正确理解和判断的。
不仅如此，林肯政府还拒绝支付平克顿的开支。他们宣称平克顿只是麦克莱伦将军私人雇佣的侦探，与政府无关。随后战争部长斯坦顿指定拉菲特·巴克及其领导的情报部门取缔了平克顿及其公司。
五、人人都爱汉森
与失败的平克顿不同，南北战争期间有一位出类拔萃的两面三刀型间谍，他就是一仆六主的菲利普·汉森。家住密西西比州的汉森是个地地道道的南方人，却完全支持北方政府。当然在战争中他把自己的嘴巴闭得很紧，连老婆也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为了不当兵做炮灰，汉森跑到朋友的种植园里做监工，这样就可以不必服兵役。当北军占领他的家乡之后，汉森与负责情报工作的德留斯特尔相识了。起初汉森帮助北军收购和运送北方工厂需要的棉花，后来生意越做越大竟然改成情报买卖了。德留斯特尔请求汉森侦查南军将领普拉伊斯的行动，汉森答应下来。
人到中年的汉森很有人缘，南军士兵们喜欢汉森带来的好酒，他们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面对着北方佬的间谍。汉森通过与多嘴官兵们的聊天了解南军动向，他的记忆力超群，从不需要记录。汉森的窃密手段大胆而惊人——他从北军防线直接进入南军防线，与哨兵开几句玩笑后便走进普拉伊斯的司令部，在与那里的熟人一边喝酒一边吹牛之后，便赶紧往回走，把套出来的情报告诉德留斯特尔。
由于到处都有朋友，并且家在北军占领区，所以到处乱窜的汉森并不被人怀疑。有一次南军方面的洛奇将军忽然下令将汉森带到自己的司令部，汉森看着将军阴冷的目光装疯卖傻，对方的质问却让他松了一口气。原来洛奇对于一个精明强干的汉子居然胆敢不参加军队保卫家乡而愤慨，汉森辩解说自己的家人全在北军控制区，由于认识自己的人太多，害怕参军会连累家人。他答应将家人转移到南军控制区后立即参加洛奇将军的骑兵部队，洛奇相信了这位间谍的谎言，便放他走了。
1862年底，南北两军在密西西比州大规模集结对峙，一场大战即将展开。此时，汉森这位差点被拉了壮丁的间谍转而为北军的格伦威尔·道奇将军服务。道奇希望得到南军拉格尔斯将军下一步的军事计划，于是汉森施展老一套方法溜进南军防线刺探情报。这次南军巡逻队逮捕了这个可疑分子，当拉格尔斯将军审讯汉森时，他看中了这个南方人的精明狡猾。于是他提出招募汉森做自己的间谍，任务是刺探北军道奇将军下一步的军事计划！汉森得意非凡，他一口应承下来并且预支了工钱，然后每周往返于道奇和拉格尔斯之间。为了行动方便，这个厚脸皮的间谍穿越北军防线时宣称自己是北军情报上校，穿越南军防线时宣称自己是南军情报上校，虽然没有任何人授予过他哪怕是下士的军衔。汉森对自己的两个雇主都说实话，不同的是对道奇说全部实话，对拉格尔斯只讲一小部分实话，他交给南军的所有北军情报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绝对正确但又不起决定性作用。这样使得两位将军都非常信任他。
当南军退守威克斯要塞后，北军花数月也无法攻克这一堡垒。于是道奇将这一任务委托给王牌间谍汉森先生。这问题难不倒汉森，他的邻居琼斯有一个儿子正在威克斯堡垒中服役。于是汉森建议自己陪着琼斯去探望儿子，还借给他一匹好马。有了这样热情的邻居，琼斯焉能不去探望儿子？于是两个南方父亲手拉手溜进了要塞，一路上南军士兵们都为汉森“上校”放行，因为他带来了家乡的最新消息。
进入要塞后，吉姆·别而顿将军接见了汉森和琼斯。汉森趁机详尽描述了南方的爱国乡亲们在可恶的北方佬统治下遭受到的巨大苦难，眼泪汪汪的将军立即决定请汉森为全部守军做一次忆苦思甜现场教育。在鼓舞了南军士兵斗志的同时，威克斯要塞的内部情况全被汉森摸得一清二楚。
在完成这个任务之后，汉森又成为两位南军将军格尔斯顿和菲尔森的间谍。左右逢源的汉森成为南北双方情报界的耀眼明星，他通过将北军情报送交南军的方法探得更有价值的南军情报回馈北军。由于他能够通过北军封锁线为将军们搞到把南方奇缺的奢侈品，所以他也成为将军们的私人朋友。
不久后，道奇将军再次交给他一个艰难的任务：前往南军最重要的将领之一福列斯特将军那里窃取情报。道奇拉开自己的抽屉，把全部作战计划文件都提供给汉森挑选，汉森选择了几份标题比实际内容更重要的文件，在征得道奇授权使用后踏上了又一段漫漫征程。
福列斯特将军是南军中的情报战高手，曾经枪毙和绞死了很多北方同情者和间谍。虽然汉森通过在福列斯特手下工作的朋友介绍，但仍然被严重怀疑。福列斯特问他从哪里来？汉森知道撒谎会被立即识破，于是他表示自己来自道奇的司令部驻地，是格尔斯顿将军命令自己来的。福列斯特立即让人去叫格尔斯顿来确认，这差点让汉森魂飞魄散——他不知道格尔斯顿已经来到福列斯特的身边了！幸运的是，格尔斯顿见了汉森后非常高兴，他以为这位忠诚的间谍是专程赶来为自己送情报的。格尔斯顿拍着胸脯为汉森担保，汉森也拿出北军文件证明，可是福列斯特依旧表示怀疑。于是汉森使出杀手锏来，透露说道奇将军派遣了大量间谍到南军后方来。这个情报千真万确，在福列斯特面前就站着一个呢。福列斯特得知这个消息后显得很焦虑，于是汉森谦虚地补充说所有这些间谍他都认识。于是福列斯特立即命令汉森带着他的一名反间谍军官去搜捕北军间谍，这下汉森得以周游列国般地转遍了南军战区，在此期间还为南军的波尔克将军效劳过。1864年春末时分汉森返回道奇身边，身上带着数量巨大的重要情报。
这时已是南北战争的最后一年，北方已经获得了压倒性胜利，南方的崩溃无法挽回。道奇希望自己的间谍再做一次旅行，汉森二话不说立即出发。他不知道自己的好运气到头，他一通过战线就被骑兵逮捕了，根据洛奇将军的命令，逃避兵役已经整三年并且有间谍嫌疑的汉森立即被送交李将军处处理。李将军将汉森拷打得遍体鳞伤。汉森感觉自己命在旦夕，便效仿独立战争时期的黑尔那样发表了遗言，具体大意是：啊，一个多么伟大的、崇高的、无辜的南方爱国者就要蒙冤而死了！可惜我看不到北方佬完蛋的那一天到来，美利坚联盟国万岁！
李将军感到束手无策，他再度提审犯人，逼问他是否到过北军占领的一个城市。汉森立即承认自己到过那个城市，并且编造出极为真实的经历。李将军被吸引住了，他试探地询问北军会在何地发起攻击，汉森毫不犹豫地指出了准确地点。这都是道奇告诉他的，南军已经没有时间和实力作出反应了。几天后李将军收到电报，果然和汉森所说的丝毫不差。于是李将军被折服了，他准备释放汉森，还希望他能为自己服务。不过洛奇将军阻挠让汉森获得自由，他联系到福列斯特将军，让这个一直怀疑汉森的大人物出面。于是汉森继续被关押，直到几个月后福列斯特又想起他时。这个时候的南军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每一个能拿得动枪的男子都被他们逼上前线。于是福列斯特勒令汉森立即加入现役部队去做炮灰，没想到汉森反过来上演了一出炮灰向前冲的好戏。他请求加入故乡的密西西比第26步兵团，这个团正要去战火最激烈的弗吉尼亚前线。福列斯特立即批准了这个英勇的请求，将军不知道汉森打算的是趁机在路上逃跑。后来他果然这么做了，逃兵汉森躲藏在亲戚家，迎来了南军宣布投降的胜利时刻。这位幸运的间谍创造了美国间谍世上的奇迹。
六、“暴君”的下场
1865年4月9日，南军总司令罗伯特·李投降，美国内战结束。林肯获得了巨大的声誉，他成功维护了国家的统一，并解放了千千万万的奴隶。可是秘密战争并没有随之结束，南方抵抗者在暗中策划新的阴谋。虽然里士满已经投降，可相当多的顽固分裂分子和种族主义分子都团聚在地下运动周围。一方面以南军退伍老兵为主的3K党疯狂推行自己的反黑人、反犹太和反共和党主张，南方各地烧杀事件层出不穷；另一方面一些更激进的分裂分子则直接瞄准了他们心中的罪魁祸首：林肯。
约翰·威尔克斯·布斯出身美国戏剧界名门之后，演技出色的他拥有很多女性支持者。布斯是一个坚定的南方支持者，在内战期间他就纠合了一群人暗中活动，这些人包括他的好友米切尔·奥劳夫林和萨姆·阿诺德，马里兰州的马车匠乔治·阿茨罗德，23岁的药店员工大卫·赫罗尔德，前南军老兵路易斯·鲍威尔，还有一个南军间谍约翰·萨拉特。这个组织曾经在华盛顿的一所公寓中密谋绑架林肯以交换南军战俘，但这些白日梦一样的计划最后都无疾而终。布斯变成失意的酒鬼，他的阴谋组织只剩下佩因、赫罗尔德和阿茨罗德了。
按照留存下来的审讯记录，行刺那天的经过大致如下：4月14日中午时分，布斯去福特剧院取邮件时无意看到海报上说，林肯和格兰特将出席晚上的节目。他心中忽然涌起一个大胆的计划，于是召集仅有的三位同党分配工作：阿茨罗德去刺杀副总统约翰逊，佩因和赫罗尔德去刺杀卧床在家的国务卿西华德，布斯自己去刺杀总统林肯。这伙阴谋分子随后分头行动，阿茨罗德喝醉了酒临阵退缩，根本没有去刺杀约翰逊。佩因和赫罗尔德摸到西华德家外面，由赫罗尔德守在马车上接应，佩因直接进了西华德家。佩因打算用手枪行刺，结果却遇到哑火。于是他用枪柄和砍刀打倒了西华德的两个儿子、女儿和一名护士以及一名倒霉的国务院信使，他朝西华德猛刺数刀后逃走，一路尖叫：“我疯了！我疯了！”佩因是个蹩脚的刺客，被他袭击的人最后都康复了，而且西华德在林肯死后的约翰逊总统任期里还继续做他的国务卿。
晚上，林肯按时来到在福特剧院观看歌剧《我们美国的表兄弟》。他在前往剧院时曾有不祥的预感，要求陆军部长增派警卫。就在戏剧进入高潮之际，布斯平静地进入了总统包厢。本来包厢是有锁的，但这锁在几天前就坏了，也没有人报告此事。由于布斯本来是个演员，所以护卫总统的人都没有为难他。警察约翰·派克本来应该是守在大厅通往包厢的必经之路上的，但是他对看戏毫无兴趣，所以躲到另一个房间喝酒去了。这一切巧合使得刺杀异常顺利，布斯连开八枪，林肯身中六弹，其中五处伤口是致命伤。随后凶手从包厢里跳到舞台上，转身向观众喊了句：“一切暴君都是这个下场！”观众都惊呆了，眼睁睁看着布斯逃走，虽然他在跳跃时还扭伤了脚。
布斯和赫罗尔德一路潜逃，最后到达了理查德·加勒特农场。与此同时，缉拿凶手的联邦侦探和纽约第16骑兵队在夜间也追到了农场。骑兵队长爱德华·多尔蒂中尉率众包围罪犯藏身的谷仓，布朗试图顽抗，但看到士兵准备放火后便宣布：“噢，中尉先生，这儿有一个人想向邪恶势力投降。”
就在中尉要将布斯捉出来时，一名士兵忽然开枪打死了凶手。在后来的凶手缉拿报告中居然写着：凶手系自杀身亡。死无对证的凶犯和行刺以及一连串巧合使得民众疑窦丛生，布斯是否另有主使？林肯之死成为情报战中的不解之谜，不能忽视的一点是他的货币政策侵犯了大资本家阶层的利益，对于美国总统这个大资本家代言人的角色而言，这样的行动不可能不引起强烈的反应，别忘记谁才是美国真正的统治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