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似乎越发急了，吹得四周树木哗哗作响，吹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睛。
狂风下，老道一身道袍猎猎作响，他脸色也变得极为极为严肃，在我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回那块牛头大石。此刻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那疯疯癫癫的济颠突然变成降龙罗汉一般，极是突兀地庄重。
巨石到了。
老道一脚踩在上面，一脚支地，冷眼看天，威势十足。
好半晌，他大喝一声，斜指戳天，一字一顿地说道：“强者。关键。就是。要有。那逆天……”
尾音拉得极长
“…的自信啊！”
自信二字刚落，他整个人似乎突然变亮了，一身道袍、满头白发无视强风的吹打逆势张开，浑身散发出强悍无匹的气息。那是王的气息！那是龙的气息！
这股气息以他为中心远远传开，所到之处飞沙走石，风云为之变色，草木为之低垂。
此刻的老道威风凛凛，有如天神下凡。我瞧得心旌神摇，这就是强者的风范，这就是逆天强者啊！
正当我赞叹不已、羡慕不已的时候，耳际突然传来一声轻微地“嗤”声。声音很轻，而且我全部的注意力也完全为老道吸引，本应注意不到。但是这声音却是从老道身上传来的，所以我还是一下就听到了。
循声看去…
晕啊…我真希望自己没有看见！
那是一件大红大红的物件，在我面前嚣张地张牙舞爪。嚣张得我两眼发黑，几乎昏倒。
牛头石上，老道仍然摆着逆天的姿势，带着逆天的神情。
“自信就是那一切的关键啊。”
“道长…”
“白家小友，老道这强者的风范，你可看清楚了？”
“道长…”
“白家小友，你可是想拜贫道为师？”
“道长，我只是想说，您的裤裆破了！”我几乎是吼叫着说出这句话。
那大红的东西居然…
居然…
居然是老道的裤裆裂开了！露出了里面那比青楼妓女的大红肚兜还要大红的大红亵裤，再里面还有一只老鸟似要振翅飞出。
老道啊，虽然你年纪大了一点，虽然露出红色亵裤是怪异了一点，但离逆天还是远了一点。要不你干脆把红色亵裤反穿在外裤上，那才能叫作逆天嘛。要不，你干脆将红色亵裤套在头上，那肯定人人都得称你是逆天老道。
老道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气势太强，差点就露鸟了，忙放下左腿让道袍遮住破掉的裤裆，难得的老脸一红：“呵呵，过头了，过头了，自信过头了。”
虽然老道破裤裆的表现让我酸软无力，但是一丑无法遮白俊，这还是无法掩盖住老道当世强者的风采，想起他刚刚提过让我拜他为师，我连忙恭敬地问道：“道长神功惊人，确实是当世强者。刚才道长所说让白某拜道长为师，不知…”
“哈哈哈，白家小友，你可曾听你父亲说过他师父是谁？”
老道这话来得极是突兀，我茫然地摇头。这么多年来，我家老爹教过我武功、道术、兵法，但却从未提起过自己师门。我也曾问过他几次，但他每次都是摇头不答。
“你父亲白胜军营出身，归于军营，行走江湖只是短短两年。逍遥侯带兵打仗三百余场，从未一败，威名赫赫，天下咸知，但是他在江湖上的威名却差不多都被大家忘了。老道有幸，你父亲行走江湖的那两年，老道曾经与之同行过。所以对他的了解要比一般人清楚得多。”
“白胜军营出身，刀法也是出自沙场搏杀，无师自通。一刀一势简单明了，但是威力极大，刀势迅即无伦，而且更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威势，每每一刀致命。”
老道缓缓述说着昔日我家老爹同人交手时的情况，似乎也为我家老爹刀法倾倒，脸上呈现出小姑娘般的迷醉。
“两军交锋，首重气势，势强者胜，势弱者败。”
虽然经常埋怨我家老爹，虽然常常暗地里耻笑他是一个傻侯爷，但是实际上他却是我心中深处那幅让我顶礼膜拜的雕像。看着老道的样子，平日我家老爹教述兵法的时候长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不自觉地就脱口而出。
“两军交锋，首重气势，势强者胜，势弱者败。”
老道将我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说道：“不错，正是如此。你父亲当年手执的就是你手上的这把昆吾，口中念叨着的就是这句话。昆吾一刀，天崩地裂，鬼神皆惊。”
“当年威震江湖的黑风寨，就是…”
老道一个故事一个故事地讲述我家老爹当年的事迹，这些江湖往事我从未听我家老爹提起过。现在听来是如此的激动人心，我不由得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右手下意思地握紧了腰际的昆吾。仿佛眼前就是那三百黑风寨丁、五百黄河水盗、数不尽的江湖高手，而我正化身为我家老爹，一刀一个将他们全部斩于刀下，那滚烫的热血直冲云霄。
老道说完往日回忆后，也是感慨万千。仰首忘天许久，心境才渐渐平复。凝视着我，缓缓说道：“你父亲少年之时气势如宏，刀势端的凌厉无匹。直到后来随着他心境的慢慢成长，刀势才逐渐改为沉稳，而后又进一步达到收放自如的境界，终于成为俯视众生的高手。如今你是学会了他的八分沉稳，但却没学会他那股睥睨天下的气势，终究是差上许多。年轻人终究是要有气势的，沉稳不是不好，但是若无相应的自信、相应的气势，还是成不了气候。”
好当仙人的老道、喜穿红亵裤的老道、古里古怪地老道，说出来的却是再正经不过的至理名言。受到这番话的感触，我信步走到崖壁旁边俯视着山下的江水。那江水正如老道所说，平稳地缓缓流动，打在岸边礁石上却激起巨大浪花，沉稳而又不缺威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