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真就楼上楼下走了一圈，郝成才亲家两口子一个在干一个在看，一出车间斒通提醒大河道：“黎总，你看红木组那两个帮工是不是也可以省了？”八张工作台一半空着，连成才算在内才四个师傅，加一个半离群的半师傅乃欢，四个帮工就是个跟个了，大河点点头，“嗯，是可以省了。”“那好，我找严经理安排。”斒通欢快的拍着肚皮，几步就过了鱼池。一乔乍一听，眉毛直往一块挤，“柳总，上一批还没搞干净，又动不好吧？”才半诓半哄着穗穗写了辞职书，好不容易弄完一个事，气还喘匀，哪知道斒通又来找麻烦了。斒通想想也是，这样处处下刀层层见血真逼急眼了容易出大乱子。用凉水撵人太伤人，那就改热水撵吧！斒通主意已定，对一乔说道：“严经理，罗劲松不是要调车间吗，就把杨丛业蓝金秀两口子调去上夜班，你看这样行不行？”一乔如释重负，才烧到一半也不抽了，一把摁熄在烟灰缸里，“柳总，这倒是个办法。我找徐家柏去落实！”
“欧阳，大姐家的龙眼熟了！”树下穗穗兴奋得大叫。欧阳早餐没吃几口，感觉有点饿，一听就跑了过来，“真熟了？”“给，你尝一下。”欧阳拉开皮捏着往嘴里一挤，“嗯，还真是熟了。大姐，我上去摘几爪龙眼啊！”“欧阳，熟了你就摘吃吧。”围栏下洗着拖把的月雅听得招呼，爽快应允。“欧阳，够吃了，下来吧。”穗穗接了沉沉的几大爪，心满意足。“最后一爪，接好了。”欧阳递完龙眼，抓穏臂粗的树枝一矮身子，松了手稳稳地落在树下。“欧阳，跟你说个事。”穗穗突然很神秘的小声的说。“什么事？”“林战南跟我说要把黎双介绍给萧司机，欧阳你认为他俩适合么？”“适合不适合要过上一阵才知道，现在哪看得出。”“我是说他们两个的条件。欧阳你看啊，萧司机属猴，黎双属兔，都不少了，挺配的。”欧阳剥了颗塞到嘴里，听了穗穗的话就忘了嚼，连核一起吞下，紧咳两声，“穗穗哪，两口子过日子真跟这些个生肖属相没多大关系。你还不如趁着不上班好好的备孕，给你家袁老板早点生个胖小子，今天你说的这个事我就当没听过。”“给他生孩子？结婚的事还八字没一撇呢！”“又吵架了？”“没有。”“穗穗先拿着，我接个电话。”欧阳摸出电话，“在呀。好的，就过来。”“谁呀？”“说曹操曹操就到！”“叫你干什么？”“换排插。”
黎双忙着整理桌子，见欧阳进来，简洁的说：“欧阳，我看前台那个排插就两个三叉口，能不能给我换一个四个三叉口的排插？”“哦，那这样吧，保安室买了个有四个三叉口的新排插，我给你换一下，你什么时候要？”“下午上班吧。”“那行，一上班我拿过来跟你换，走了啊。”“欧阳，难得过来吹冷气，坐下来切磋切磋。”泽芳侧着探出头来招呼。九张桌子已空了四张，欧阳随手转过一把椅子坐了，“嗯，都说哪里凉快哪里呆，这里正凉快，那我就呆呆吧。”四个笑了起来，黎双说道：“欧阳真有趣，把一句骂人的话说得这么俏皮。”成品仓管李慕才趁势开涮道：“才知道啊，欧阳会的多了。那天差点还跟星光巴士的乘务员坐出人命了。”黎双素不喜欢开带荤的玩笑，“你们真有才！不跟你们说了。”捧着资料一甩脸走了。“看来老余也孤家寡人了哈。”“我这个光杆都还不知道能留多久呢。”“没这么悲观吧，刘总不是天天在群里打气吗，倡议所有管理人员跟盛宜奥同进退共存亡。”“谁听他瞎忽悠，真要不行了我看他跑得比谁都快。”“昨晚还在转什么没有刘备张飞就是个卖肉的关羽就是个编筐的，绝不会有后来的万世英名。张口闭口义字当头的怎能跑前面？”“怎么说是一回事，怎么做就又是一回事了。”“嘿嘿，老余是说这世道耍嘴皮子的多了，傻子就不够用了？”“其实群里那些嗯嗯啊啊还真不能说明什么，但像欧阳你这样旗帜鲜明我还是很佩服的。”“嗯，老余，冷气太猛，我们有时间再切磋，还是先回我的一亩三分地去。”家柏推门，欧阳给泽芳说完一句，溜出大办公室。
“曾主管，我清点了一下工具，组装不见了一部坦克砂。”杨云权下楼来报告。伶俐放了笔，冷静的问：“什么时候不见的？有没有在欧阳那里修？”“好多天没用了，不知道。”“你去保安室找一下欧阳，看有没有在他那里。”云权答应一声，带上门直奔保安室，“萧司机，电工呢？”“去办公室了。”云权掉头又往办公室走，一进门，看到欧阳出来，大嗓门嚷上了：“电工，组装坦克砂有没有拿到你那里修过？”“坦克砂？上个月钱小军拿过来修过一次。”云权一听高兴坏了，“还在你那没有？”“当天下午就给他拿回去了。”刚得到个好消息，瞬间又黯然了，“啊？！”在房间里听得真真切切，心想厂里丢了东西，最好是凌晨时分被人偷了！家柏紧迈几步，推开门探出头就问：“杨组长，组装丢了什么？”“坦克砂不见了。”“哦，我去查一下监控。”
“曾主管，组装丢了东西怎不先跟我说一声就捅到徐家柏那里？”斒通很生气，口气也严厉。“啊？柳总，我没有跟徐家柏说啊！”伶俐立即站起身解释道。“小余，你先出去一下，我跟曾主管说点事。”“好的。”余泽荣点了保存，抓起拉尺就走。“柳总，我也是刚刚才听杨云权说坦克砂不见了的。”“徐家柏是怎么知道的？”“那我真不清楚，一上午我都没有出去。”“曾主管，你把杨云权叫过来！”
“欧阳，你记得坦克砂是几号拿给你修的吗？”“二十三号左右吧。”“哦，那我就从二十二开始查。”家柏盯着快速变幻的画面，二十二日没发现异常，切换成二十三日，“欧阳，你看，上午是有个人打着伞过来找你！”家柏兴奋得指着画面说道。“嗯，那天是下了很大的雨。徐哥，下午放慢点，钱小军大概是三点多下来拿的。”“那从下午三点放起。”
“徐家柏，你又在找什么？”看到好些人围在角落里，窗边一乔问了一句。“组装坦克砂丢了，我查监控！”家柏目不转睛，一乔被惹恼了，进来黑着脸喝问道：“谁叫你查的？”。“厂里丢了东西我不能查？！”家柏回头顶了一句，底气十足。“老曾，你跟杨云权先回车间，这事我来处理。”一乔挥挥手，叫走两人。“欧阳，看到了，三点二十四分从你房间出来，手里提了个东西。”家柏压根就没工夫理会一乔的白脸黑脸，自说自话。“杨经理，徐哥，那坦克砂就没我什么事了，我去车间转转。萧师傅，我们撤！”一乔听了点头首肯，欧阳大步跨出。
家柏的介入让原本可以缓一缓的工具遗失迅速升级为急迫的财产失窃。斒通、一乔、伶俐无暇去责备天生一副大嗓门云权的无心之失了，都被逼得在大河表态前做出反应：查，查实严办！向群在攸震廷辞职后暂时顶了仓库主管，接到通知，火急火燎的跟王丽拿着工具账核对实物。整个木工部四十七个成员被紧急召集到一块开会，伶俐通报失窃情况，征集线索，并要求各组加强工具管理，严防失窃再次发生。各车间都停了手头的工作，自查自纠，有问题要上报，没问题生出问题也要上报，一时间又开了锅。
有了针对性，家柏忘记了下班。直到贤君走廊上大喊一声，“徐家柏，再不来就没菜了！”才按了暂停，跑着打来饭菜，边吃边看。一乔拿着瓶茉莉花茶回来，远处的小黑看见，拉着铁链站起，不停的汪汪，遂倒回门边说道：“徐家柏，查到没？那几条狗不用喂？”“还没有。我有事，帮我叫欧阳喂一下。”一乔立即又拉下脸来，“什么？要我帮你去叫欧阳喂？！”“哦，哥哥，不好意思哈，我自己去叫。”家柏笑着给一乔赔完不是，拿起电话拨号。放到耳边时看到走廊上的清江，跑到飘檐下大叫道：“萧司机，帮我叫欧阳下来喂一下狗！”“欧阳，徐家柏叫你去喂狗。”进门清江就传话。“什么？！徐家柏要我去喂狗？有病吧，我喂他妈！”欧阳一听就来了气，清江悻悻地回了一句，“嘿嘿，欧阳，话我带到了。”家柏等了一会，没见欧阳过来，又拿起电话拨号。铃声刚响起，嘟嘟两声，再拨就听到一个甜甜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这个打不通家柏换了个拨，接通了刚要说话，那头清江抢着开口，“要叫你自己上来叫！操！”一说完就挂断。“操！什么人啊！好像是给我做事一样！”家柏气得对着电话大骂。
下午打完卡，所有管理人员又被召集，就加强工具管理和防盗开会布置任务。会后三位领导过来向家柏询问进度，“从二十三号起，没看到下班后有谁进出过二楼车间。”斒通反应极快，立即接过家柏的话说道：“徐主管，这不能光查晚上哪，白天也要查。”大河点了点头，一乔遂吩咐道：“徐家柏，从二十三号起，白天也不能放过，特别是放假期间。”三人出得门来，斒通又指着伸缩门说道：“黎总，你看我们这一下班就开大门，摩托车进出也不检查，哪个知道后备箱里装了什么带出去啊。”不待大河开口，一乔来了个大包揽，“柳总，这个由我负责改善。”
“欧阳，你答应给换的排插呢？”采购部表格全在电脑里，搬下来就没处插电，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欧阳拿排查过来，黎双只得问起。“不好意思，徐家柏要查什么监控，今天怕是换不成了。”“哦，那我电脑先不搬吧，我以为你忘记了呢。”“忘谁也不会忘了你，三点给你留过言，你看看。”“哦，我手机没拿下来，等下看看，挂了啊。”“拜。”
“徐家柏，先别查了，出来看下！”家柏拉来板子打自己屁股，一乔异常恼火。“就来。”一乔板着脸，指着台阶说：“叫欧阳用角铁做个斜坡，以后下班摩托车电单车也全走这里。”“哦，知道了。”事态转变得太突然，大大超出家柏的预料。折腾四五个小时，不但没能抓着罗劲松的什么把柄，反被斒通倒将了一军，层层追究起来又将是行政部负主要责任。不过家柏也只是动动嘴，马上叫来欧阳：“欧阳，严一乔要你在这里用角铁焊个斜坡，你量一下尺寸，写个申购单买材料。”“齐走廊一米五，斜坡放陡点也要一米二，顶多空三公分，横的就十七条，差不多要二十五米，四条角铁。还有边框中间支架，就算一根吧，一起也要五条角铁。还至少要六个膨胀螺杆来固定，半包焊条。徐哥，斜坡用角铁焊？直接买包水泥来浇个斜坡不更省吗？”欧阳蹲在台阶下边量边算，末了有不同意见。“那你跟严一乔申请，我找会计拿钱，就去买！”家柏听得用混凝土浇更省钱，顿时眉开眼笑了，催着就要办好。
“用混凝土浇？也行啊，你跟徐家柏负责搞好，人手不够就找萧司机帮一下。”一乔接过单看了下，几笔画上大名，“欧阳你等下，帮我把这个贴在门柱上。”又拿起一张加盖公章的通告递给欧阳。“批了没？”家柏早拿着钥匙候着了。“批了，单给黎双了。徐哥，你自己去吧，我要贴这个。”给家柏展了展背面贴着双面胶的A4纸，清江看见，凑了上来，“欧阳，厂里又出什么通知了？”“跟我们没多大关系，是针对那些骑摩托车的。”
婷婷慵懒的靠在椅子上，浏览了一下各门户网站，除了广告还是广告，没发现有什么新鲜的事儿。关了窗口，拿起电话刷了一遍朋友圈，出了几张烧成灰也认得的脸蛋，就剩一堆被转滥了的段子。不是马云说就是马雨说，见不到几个原创的。科技进步了，通讯发达了，等一封信要一两个星期的岁月尽管已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了，但人们依然是人云亦云，与拿着红宝书开口就是“最高指示”时并无二致。百无聊赖间给兴波发一条消息，“到哪了？”想着兴波此刻大概会歪在座位上小憩一会吧，剩下的九十分钟将在等待中多少能消耗点了，哪知道兴波不到十秒钟就回复，“刚从郑州站出来。”“哦，那还要坐六个半小时，到了给打我个电话。”“嗯。”婷婷抓狂了，感觉自己一分钟也呆不下去，迫切的想找个人随便聊上几句。来到前台，窦芳忙着用鼠标种菜，两个专职司机在一旁埋头玩游戏，“小芳，有我的快递吗？”窦芳抬头一笑道：“任姐，下午没快递过来。”“小芳，鱼饵呢？”“底下黄色袋子里。”婷婷俯身抓了一点，退回鱼池边，远一颗近一颗的往水里扔，看一群锦鲤来回争抢，很是有趣。
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踩着踏板车溜到门前，欧阳问道：“跟叔叔说，你是谁家的孩子呀？”“不告诉他，欧阳是坏叔叔！”娇彤出来摇摇手说。“我爸爸是——。”小女孩刚说一半，被娇彤抓着手柄带到一边。“小妹妹，别告诉他，他是坏人。”小女孩使劲抱着手柄，尖叫道：“放开！我不跟你走！”欧阳笑道：“祁会计，挑拨不成了罢，居心不良的现眼来了罢，哈哈。”“小妹妹，过来，让车进去！”家柏发动车子，娇彤对小女孩摆摆手。“不用，我就掉个头。”“徐主管，你们这是要搞什么工程？”“做个斜坡。”“哦，走了啊，拜！”清江门儿清，走出来替小女孩答道：“她妈妈就是油漆部的林秀琴，她爸爸以前在一楼开料，欧阳你见过的。”看到娇彤一扭一扭的背影，欧阳忽然间想起孩子们还有二十五六天的假期，“不对啊，萧师傅，小解她现在不是暑假么，那祁会计提前下班去接什么孩子？”“这里的幼儿园又没有暑假。”“幼儿园没有暑假？！”“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私立幼儿园大部分都这样。”“哦！”
家柏拉开七三六后门，操抱起水泥，没走两步啪的一声丢在地上，喘着粗气问：“欧阳，水泥买回来了，不是还要沙子石子吗？”“这个我替你想好了，拉个斗车跟我走。”欧阳扛了把方铲就要走，家柏面有难色，怯怯的说：“去中学门口村长新房子那里拉？”欧阳手一挥道：“徐哥，村长那里我去说，你跟走就是了。”“那我把车开回去，让萧司机跟你去吧。”“徐哥，萧司机他不会停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