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一套！”把电话往床里一丢，起了床，一看风扇没动静，怪不得一身臭汗。燕翎早已上班去了，月底发完工资就放一天假，再休息又得月中十六号，每月两天休息，星期天照上不误。欧阳却破天荒的享了个小长假，哪能不好好睡个懒觉。可租住的小房间里却似蒸笼，欧阳洗漱时顺带冲了个澡，这会擦干的身子又冒起密密的汗珠。风扇吹过来的风也是热的，外边呢，就更热了。“这种鬼天气，说的又全是些鬼话屁话，反反复复承诺的工资还没到账，你还来微信群里大谈什么感恩，什么和舟共济，脑子进水了吧？”欧阳越想越恼，拿起电话就开火：“看到这种心灵鸡肋汤文就来气，这编的都什么玩意啊？那些桥段估计火星上都不会有。什么戴瑞，什么乔木斯，取的名字倒是洋气，为嘛又不直接取个乔布斯呢？一个小工厂被掉馅饼式的接到天大的一单，这么重要的单这么大的批量居然还会搞错模板，乔木斯请的都是幼儿园里的小朋友么？把工作当儿戏，玩过家家啊？果不其然，乔木斯带着一群人坐起过山车来，一单就破产了！所有员工完全不用负责任，又完全不讲情面，一个个的坚毅一颗心拉下一张脸来问活菩萨乔木斯要失业赔偿金。唯有戴瑞作犬事主，不离不弃，忠心不二。还不仅如此，拿出自己全部积蓄，甚至连房子车子都作抵押贷款来帮乔木斯，这是什么精神？不是雷锋再世定是佐罗还魂！把身家性命全押在刚刚才破产的乔木斯身上，孤注一掷，连麻将馆里那些家庭主妇听了都发笑。嗯，借钱付清工资加失业赔偿金的乔木斯果然深受上天眷顾，一个咸鱼翻身惊人般的东山再起，一入股市就滚雪球似的将戴瑞那几万美元变成几十万美元。短短一年内就赚到两千万美元，让变魔术的刘谦们自叹不如。欧阳铭不解，既然乔木斯这么有投资眼光，干嘛不把先前投资实业的钱投到股市里？非要赔得没裤子穿了才想起还有个能赚钱的股市？结果就是我国传统章回小说的经典桥段，乔木斯赚得盆满钵溢后，把工厂买回，几倍十数倍的扩大规模。那些昔日的员工又纷纷打着自己嘴低声下气的求回来工作，离了乔木斯一年时间居然都没饿死！这不是奇迹么？！乔木斯果然不计前嫌，重新予以接纳。戴瑞呢？国难现忠臣，家贫出义奴，救驾有功，获赠新公司的一半股份，封一字并肩半驾王。感谢柳总，转来这么一个脑残鸡汤文，让欧阳铭痛痛快快的吐一回槽。”
欧阳这个跟斒通转载的心灵鸡汤篇幅相当的评论一出，群里霎时热闹了，各种表情，各种符号，就是没有几个汉字。
一乔看完，噗嗤笑出声，“没想到这家伙还真有点歪才！”“一乔，什么这么好笑？”青青上完卫生间，从阳台进来。“你看一下就知道了。”“好长啊——”青青接过粗粗浏览了一下，“也没觉得有什么乐的，根本就看不下去。”“你都没看。”一乔拿回电话，悻悻然。“我又不了解你们这里的情况，从字面没什么啊，不就是看了柳总转的那个东西不爽，吐一下槽么，网上有些言辞要比这犀利得多。”青青说完拿起椅子上文胸穿了，嘴角一挑。一乔放了电话，两手拉过帮着扣好，“网上是网上，谁也不认识谁，跟这能一样吗？”“现在是全民吐槽社会，也只能说明你这个同事比较有个性而已。”青青弓好裙子往头上套，面无表情的作了个结。“嗯，看来还是青青你见多识广。”一乔由衷的赞叹。“天天跟网络打交道，对这样的段子早腻了。吃饭去，走啦！”只得把电话揣进兜里，拿起车钥匙，跟青青出了房间。拉上门的一刹那，一乔才想起空调没关，也没有再开门，让出风口的红丝带独自在白气里颤抖。
“欢迎光临！”一家三口刚踏进门，门边迎宾颔首示意。自限本地牌以来，原本一到周末就忙不过来的车行有点冷清，业务员们一个个无精打采，大早上的便三个两个聚一块聊闲。见有客人上门，四五个立即迎了进来。幸好是整齐的职业装，女的苗条男的也略单薄，全是亲切的职业微笑，先锋小嘉莹才没被眼前阵势给吓到。“老板要买什么车？”职业裙抢先开口。“运动型多功能车。”“哦，小苏，你的suv客人来了。”一个优雅的手势将战南让给同事，退到旁边。“老板你好。我是suv专员，姓苏，这是我的名片。三位这边请。”很精明的小伙向前跨出一步，掏出名片递给战南。车行的业务员们都炼得一双火眼金睛，从回答里早判断出战南绝不是来看看的，也不多言，前面不快不慢的领着。“这边是进口suv，中间是合资suv，这边是国产suv。”“可以试驾吗？”转了一圈，两口子一番商议，来到一台国产橙色车旁，战南征询道。“当然可以，请！”苏专员拉开右侧车门，让露莹抱着嘉莹钻进车厢试坐体验。“好像还不错。”出了前门进后门，嘉莹坐完这边坐那边，小手不停的这摸摸那摸摸，露莹给了个肯定。“老板，不瞒您说，国产车这几年做得是越来越精细了。这个价位的合资车也就买个牌子，还真不如直接买国产车。”“你们这能上哪里的牌？”“现在可以选的就嘉州和江边。”“海城的就没一点希望？”想必老板您也听说了，海城一年说是放十万个指标，有五万个供个人摇号，其实谁都知道等摇号不太靠谱。”“你是说海城的牌就是天上的雨点，也没有一块砸到咱老百姓头上？”“老板您真幽默！”“你先等一下，我跟她再商量商量。”“好的，老板您请自便，有什么需要就叫我。”招呼一声完转身就走。一回到服务台，就被几个给围了，“小苏，有戏没？”“七七八八吧。”“哇！小苏你真牛，成了要请客啊。”“嘘！小声点。”
“这款我查过，报价跟这里差不多。”露莹给出高参意见。两口子本就是做采购出身，功课早已做足，唯一的问题就是上牌了。“上嘉州牌二十五个工作日，江边牌也差不多，不过要麻烦些。”“那就嘉州牌吧。”露莹先点了头，战南才最终敲定。“好的。老板请这边交订金和证件复印件。”
在“老板慢走”声里推着嘉莹从车行出来，露莹挽着战南感概道：“宝宝，我们也是有车一族了！”
“黎叔叔好！”从电梯里出来见了大河，晨曦高兴的叫了一声。“晨曦好！嫂子好！”大河赶紧回礼。“走吧！”少烨系好安全带，朝大河一摆手。闸口前减速，嘀的一声横杆竖起，稍点油门，出了小区。海城没有直飞长治的班机，少烨一家只得提前去广州候机。大河生气归生气，说好的十点绝不会迟到半分钟。地铁高架桥下快速南行，一连几个都是绿灯。十几分钟后右转上了闸道，又是嘀的一声，加速左转汇入车流。“大河呀，工厂那边的前台叫什么来着？”高速公路上跑出一段，少君突然问了一句。“童穗穗，嫂子有事找她吗？”大河不能回头，只得估摸着答应。“没什么事。展会上好像也看见她了，小姑娘很开朗，就是话有点多。”“哦，嫂子，我知道了！”“大河，工厂那边电工叫什么来着？”少君又问。“欧阳铭，嫂子。”“欧阳铭？哦，那就是了。少烨，昨天我们是听小林叫他欧阳吧？”“嗯，小林是这么叫过。”少烨回头确认。“想不到他一个做电工的肚里还有点墨水。”少君的话没头没脑，大河又不敢多问，只管开车，交代一句才应一声。“大河，放点音乐。”少烨略嫌沉闷，吩咐道。大河轻点按键，跳出一首曲子，悠扬的萨克斯旋律充满车厢。“回家！”晨曦也听出来了，肯定的说。“嗯，是回家。”少君点头称许。
“老廖，是谁在群里跟柳总吵？”几个说得正兴起，见家柏过去打菜就都埋头吃饭，听得一半没声了，心里跟猫挠一样，远远就迎出来问志诚。“听会计说是电工跟柳总干上了吧，吵得还很激烈。”志诚没带电话在身边，也只能说个大概。“哦，老廖，帮我看一下，我上去拿下电话。”“你电话不是在桌上吗？”“那是公司的，我去拿我自己的。”“那你快点啊！”家柏呼呼跑上楼，开了门拿了桌上的电话就点开。“欧阳还真是个硬脖子，敢这么给柳斒通甩脸子。”越朝前翻越开心，喜上眉梢，嘿嘿嘿嘿的笑个不停。
柳斒通不得不配合做些台面上的事，在有黎大河在群里冠冕堂皇的说上几句场面话，冷不防被欧阳一顿抢白，理屈词穷之余只得搬出公司来试图压制，“这是盛宜奥企业文化建设的一部分！”哪知道这句话反被欧阳抓住，立即鞭笞一通，“企业文化建设？柳总这个笑话真的一点不好笑。地球上有哪个企业是由一群小屁孩组成的？这种比我们说给儿子的童话故事还荒谬的且只能存于爪哇国、乌托邦的忠仆义主故事，难道也是盛宜奥企业文化建设的一部分？在成人世界里拿这种脑残的心灵鸡肋汤来忽悠，要么自己脑残，要么忽悠对象是脑残，二选一，没有其他项。”
一花引来百花开，向群赶紧借着欧阳的大水打漂，转引了孟子告齐王言，“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心腹；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路人；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仇寇。”来暗讽卜、黎言而无信，很见高明。家柏跳过向群这条发言，往下翻，一堆动态图片刷屏。再没热闹可看，家柏把电话往桌上一丢，开门出来。走廊里感应灯亮起，被斜对面电表上铝箔反射，晃了下家柏眼。“咦？人出去了电表还转这么快？”家柏走近一抬头，狠狠地骂上了，“操！还真把宿舍当自己家了啊，什么人都往这里带，走了还不关空调！”猛蹬地面，扣篮般跃起，打下电表旁边的单相漏电保护开关。“徐主管干嘛？”伶俐听得响动，探出头来。“严一乔太过分了，出去不关空调。”“严经理跟他女朋友是去吃饭吧，吃过饭就回来。”“我管他什么时候回来，人不在就不要浪费电！”家柏丢下一句，往楼梯口走，底下志诚还在等着呢。伶俐讨了个没趣，一脚踹在门上。
听了几曲轻音乐，晨曦就打起了呵欠，往妈妈怀里一靠，美美的睡了。看来少烨、少君休息得还好，没有瞌睡，同大河一道聆听了两个多小时。从机场收费站出来，少君叫醒晨曦，一下车就径直往候机大厅里走。太阳底下已摄氏三十五度，一冷一热孩子容易感冒。“回去慢点！”少烨还不忘回头叮嘱一句，才登登上了台阶。“知道了。”即停即走，慢了就被拍，焉敢久留？你说得倒轻巧，咱可不敢以身犯险。大河一踩油门，带起路边几片黄叶又上了高速。“哼！还来跟我诉苦，我都不知道去找谁诉苦！专职司机轮到休息就休息，我还饿着肚皮跑这五个小时。”“多做一点就怨天尤人大发牢骚，就这样还想做售后经理，行政经理，就算经理帽子满天飞，你也要抓得住戴得稳才行！”下午一时，饥肠辘辘的黎大河才原路返回，也不平静了，左抄右掠，见车就超。
“操！”大河在少爷办公室门上踢了一脚，实木门页砰的一声。“谁呀？！”正下着楼，空空的大厅里有人喝问，被吓了一大跳。“我！”“哦，是黎总过来了啊，我去给你开门。”保安一脸的不安，就近往右边楼梯跑。转身又上得三楼，大河是真饿了，不把少烨的巧克力给吃掉两块，留着喂老鼠？“给我打壶水来。”大河坐定，给了支烟，掂了掂壶柄，里面水已不多，抓起递给保安。“那我下去了，黎总你走的时候告诉我一声。”壶放回灶上，掐灭了烟。“嗯，去吧。”保安退出时轻轻带上了门。
“柳总，卜总的意思是先发部分员工的工资，你给我拟一个名单来。”
“现在要吗？”
“明天一上班就让会计打。”
“哦，黎总，那你看这样行不，我马上就回厂了，见面再商量？”
“柳总马上回来？”
“快到隧道了。”
“那行吧，我也回去。”
“黎总不在厂里？”
“我在公司。”
“那也很快。”
“见面聊。”
“见面聊。”
挂了电话，关了电磁炉，拿起烟盒打火机就走，不吃也不喝了。“保安，过来下！”白马前大呼一声。“来了！黎总，什么事？”“记得明天把车钥匙交给小芳。”“好的！”接过钥匙朝前台走。大河一拉车门，迎面就是一股热浪，弯腰钻进打着火，开大冷气，关上门。汽车什么都好，若是空调坏了，再停着晒上一天太阳，焖熟几个鸡蛋没甚问题。树阴里看着坡下车流，抽完一支烟，才回到车上。
“柳总，你怎还没到？”一群人围桌而坐，向群比做东的纪可可还着急，又催上了。“堵在路上了，要不你们先吃吧。”“那怎么行，我们等你。”“黎总到了吗？”“没到，估计也是堵在路上吧。”“那行吧，我给黎总打个电话。”
墙上液晶电视报时时钟画面，秒针移动，嘀的一声后跳出一个蓝色星球来。“操，七点了!该不是又发生什么交通事故了吧？”向群开始坐立不安，嚷嚷开了。“老范，不要急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伶俐嘿嘿一笑，打趣道。“不好意思，让兄弟们久等了！”进门刚说完大河就傻眼了，“柳总还没到？”“柳总也堵在路上，嘿嘿。”伶俐接过。“柳总堵在路上了？”刚落座，酒还没喝大河就眯了眼反问。众人不明所以，也不好冒然再接，静静的看着大河撕开卫生膜，烫洗起碗筷。“老板，可以上了吗？”服务员进来问询。“先上吧！咱边吃边等，兄弟们看这样行不？”大河扫了低着头看电话的几位一眼，朝服务员一招手。“嗯，边吃边等。”纪可可表示服从领导。“可可？”大河这才注意到席间还有个质检员。“小纪请假回去结婚，这是喜宴。”向群赶紧挑明了。“哦！那先恭喜可可了哈。”大河立即站起，热情的朝可可伸出手。“谢谢黎总！”可可双伸回应。“哈！黎总你先到了啊。”进门就给可可递过一个红封，斒通挨着大河坐下，没话找话式打起哈哈。“柳总怎也堵在路上了？”大河吐着烟，半眯着眼问。“左边前轮扎了个螺丝，在出口那里补了会胎。厂门口那里好多小螺丝。”斒通信口就来，把话题转到路上。“嗯，那一段是很多钉，我昨天也扎了个。”欣逵从旁佐证道。
“菜来了！”服务员门口就唱喝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