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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声·音·乐——先秦诗学研究需要辨析的重要概念

“诗—乐—舞”一体是先秦诗学的重要特征。先秦诗学的诸多概念、范畴、命题原本就是在乐事活动中形成的乐学思想的概念、范畴和命题,如“赋、比、兴”、“诗言志”、“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温柔敦厚”、“思无邪”、“郑声淫”、“郑卫之音”、善与美、文与质、乐与悲、雅与俗、“中和”、“淫靡”等等。因之,研究先秦乐学思想的概念、范畴、命题,可以帮助我们解决先秦诗学研究中的疑难问题。

譬如,在《诗经》、楚辞研究中,音乐史和文学史研究者都有将其“民歌化”的倾向,即将《国风》等同于民歌;认为楚辞源出楚歌楚声;用孔子“郑声淫”的观点看待郑、卫《风》诗。这是因不明声歌活动、歌体文学与乐事活动、乐体文学的区别之误。而通过对先秦两汉乐论中“声”、“音”、“乐”概念的辨析,使我们进一步明确乐事活动、乐体文学(乐诗)与声歌活动、歌体文学(歌谣)的区别,以及《诗经》、楚辞的文化功能。

在先秦两汉的乐论中,“声”、“音”、“乐”虽然有通用的情况(详后文),但其区分是清楚的。总体而言,“声”、“音”与“乐”属于不同层次的概念。《礼记·乐记》云:

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声相应,故生变;变成方,谓之音。比音而乐之,及干戚羽旄,谓之乐。

又云:

知声而不知音者,禽兽是也;知音而不知乐者,众庶是也。唯君子为能知乐。

《中国大百科全书》“音乐”条对“声”、“音”、“乐”的解释是:

“声”泛指一切声音,古代又称之为天籁、地籁、人籁等,其中包括各种噪声;“音”特指有秩序、有条理、有组织的声音,相当于由乐音缀后而成的音调、曲调、音响组合等;至于“乐”,在上古时代指的是诗歌、音乐、舞蹈三种因素混为一体、尚未分化的艺术活动,孔子时代作为教育必修科目“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之一的“乐”,就是这种混生性的艺术活动。

这个解解主要从形态方面区分了“声”、“音”、“乐”之不同,并未论及“声”、“音”与“乐”文化功能方面的区别。其实,“声”、“音”与“乐”的区别主要在文化功能方面。下面侧重从文化功能方面辨析“声”、“音”与“乐”之区别,使我们明确《诗经》、楚辞的文化功能,明确《诗经》、楚辞不会源自民歌、也不会有民歌。

一、关于“声”

《说文》:“声,音也。从耳,殸声。殸,籀文磬。”徐锴系传:“八音之中,惟石之声为精诣,入于耳也深……故于文耳殸为聲。”甲骨文“声”字作,是磬声、人声入耳的会意字,徐说有误。小篆作“”,去掉了表人声的形。又,“聲”与“埾”(聖)通。“埾”甲骨文作、等形,像一个人竖起大耳朵倾听的样子,旁边有口,表示说话,会听觉灵敏之意,形象地表示了“话音入耳”之意。

由“声”字形可知,凡耳所听见者为“声”。“声无小而不闻”,“声”无论多么细小,都是能被耳听到的,听不到的就不能称为“声”,而名为“音”,老子谓“大音希声”。耳所听见的“声”,有乐音,也有噪音,故,“‘声’泛指一切声音,古代又称之为天籁、地籁、人籁等,其中包括各种噪声”。如:“丁丁”摹伐木之声,“嘤嘤”拟鸟鸣之声,“喤喤”、“嘒嘒”状箫管之乐,“将将”写君子之鸾佩声,“觳觫”写牛临死时抽搐声,“觱发”、“栗烈”拟寒风吹打枯叶槁木之声等。

凡有听觉能力者都能感知到“声”,禽兽也能知“声”。“知声而不知音者,禽兽是也”。对牛弹琴,牛虽不知“音”,但能闻“声”而动。“瓠巴鼓瑟而流鱼出听,伯牙鼓琴而六马仰秣”,是知“声”也,非知“音”也。

耳所听到的“声”是有限的,王弼注“大音希声”云:“有声则有分,有分则不宫而商矣。”古代从音乐学的角度将“声”分为五类,谓之“五声”。《孙子·势篇》:“声不过五,五声之变,不可胜听也。”《周礼·春官宗伯下·大师》:“文之以五声:宫、商、角、徵、羽。”

若就人之“声”而言,人之“声”(言语、歌唱和音乐)是心中之“音”的外显。故,人之“声”和“音”虽有区别,但也很难分说。《礼记·乐记》云:“凡音者,生人心者也。情动于中,故形于声。声成文,谓之音。”《说文》注:“音者,声也。”又注:“声,音也。”

人类的“声”出乎人“心”,表现人“情”,故而关乎人伦教化,“与政通矣”。《策林》六十四云:“乐者本于声,声者发于情,情者系于政。盖政和则情和,情和则声和。政失则情失,情失则声失。”《礼记·乐记》云:“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声音之道,与政通矣。”

“声”有一个重要特征,就是同类之声会相互应和,这是自然界和人类社会普遍存在的现象。鸟儿“嘤其鸣矣,求其友声。相彼鸟矣,犹求友声。”人类社会也一样。《周易·乾卦·文言》:“子曰:‘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庄子·渔父》:“同类相从,同声相应,固天之理也。”司马迁《史记·律书》:“同声相从,物之自然,何足怪哉?”《庄子·徐无鬼》:“鼓宫宫动,鼓角角动,音律同矣。”刘向《说苑·修文》:“雅颂之声动人,而正气应之;和成容好之声动人,而和气应之;粗厉猛贲之声动人,而怒气应之;郑卫之声动人,而淫气应之。是以君子慎其所以动人也。”《礼记·乐记》:

凡奸声感人,而逆气应之,逆气成象,而淫乐兴焉。正声感人,而顺气应之,顺气成象,而和乐兴焉。倡和有应,回邪曲直,各归其分。而万物之理,各以类相动也。

邪恶的声音会引起人内心的邪气来应和,表现为纵欲放荡;纯正的声音能引发人内心的顺气来应和,表现为平和中正。唱和相互有应,邪正各归本分,世界上各种事物的道理都是同类相应的。因此,古人特别重视“其所以动人”者,特别重视“夏声”、“正声”、“雅乐”,而贬斥“淫声”、“恶声”。

孔子“恶紫之夺朱也,恶郑声之乱雅乐也,恶利口之覆邦家者”,他告诫颜渊说:“放郑声,远佞人,郑声淫,佞人殆。”《孟子·尽心下》申释道:

孔子曰:“恶似而非者,恶莠,恐其乱苗也;恶佞,恐其乱义也;恶利口,恐其乱信也;恶郑声,恐其乱乐也;恶紫,恐其乱朱也;恶乡原,恐其乱德也。”

《礼记·王制》载,古有“四诛者”,其二便是“作淫声、异服、奇技、奇器,以疑众,杀”。由此可知,对“淫声”、“奸声”、“恶声”的禁杀,不是出于孔、孟个人欣赏习惯的好恶,而是出自制度规范的要求。《尚书·商书·仲虺之诰》告诫曰:“惟王不迩声色,不殖货利。”《尚书·周书·毕命》言为政之道,须“旌别淑慝,表厥宅里,彰善瘅恶,树之风声”。“不迩声色”、“放郑声”、“彰善瘅恶,树之风声”云云,就是因为人们了解“同声相应”的特点而采取祛邪树正的措施。可见,古人对于“声音”的重视。

“声”有地方特色。从文献记载看,地方特色最鲜明的“新声”(也称“俗乐”)要数“郑声”(或谓“郑、卫之音”)和“楚声”。楚歌楚声的特点是“音高而激,韵清而秀,调哀而伤”,有“酸楚之声”的称谓;郑卫之声的特点是“淫”,“淫”即“淫靡”,是指声调华美而无节制。这都与乐事活动中质朴而有节制的“中和古乐”相悖。可是,当时的诸侯国君将这种似“乐”(“声”和“乐”都以音乐歌舞为其基本形态)而实际并非“乐”(中和古乐)的东西纳入宫廷之中,已经分辨不清“声”与“乐”的不同。

其实,“声”与“乐”的区别,虽然有形态结构的不同,但主要还在文化功能方面。“声”(郑声、楚声等“新声”)是指社会下层文化中的声歌活动,其文本形态是歌谣,我们谓之歌体文学。声歌活动、歌体文学承担着宣泄情感、平衡社会心理的文化功能。而“乐”是为敬天礼地、祭祖祀神、记述历史、彰显功德、凝聚族群、倡明伦理、教化人众、传承文化、显扬文明、沟通人与自然、社会关系的文化活动及其文本存在,承担着建构社会意识形态的文化功能。

但是,由于声歌活动和乐事活动都以“声音”(音乐歌舞)为基本形态和载体,因之,先秦诗学研究者将“声”与“乐”(声歌活动、歌体文学与乐事活动、乐体文学)不加区分,混而论之,这就出现《诗经》、楚辞研究的“民歌化”倾向。我们须明确的是,《诗经》、楚辞不属于“声”的层次,而是“乐”,是周王朝和楚王族在乐事活动中创制、演习、传承的乐体文学典籍。《诗经》中不存在孔子所“恶”之“郑声”,楚辞也不是在楚歌楚声的基础上发展“壮大”而成。孔子说:“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左传·襄公二十九年》载季札于鲁观周乐而赞美不已,“为之歌《邶》《鄘》《卫》,曰:‘美哉,渊乎!忧而不困者也。吾闻卫康叔、武公之德如是,是其《卫风》乎?’”“为之歌《郑》,曰:‘美哉!其细已甚,民弗堪也,是其先亡乎!’”后世学者以孔子“郑声淫”的观点看待郑、卫《风》诗,其谬甚矣。严格说来,《诗经》中不存在民歌,楚辞中也不存在民歌,我们不能用“民歌论”研究和评赏《诗》《骚》。

二、关于“音”

“音”,甲骨文作、等形,金文作,小篆作,是口含乐器吹之发声的象形(兼会意)。更为形象。《说文》云:“音者,声也。生于心有节于外谓之音……从言,含一。”谷衍奎编《汉字源流字典》注“音”云:“与‘言’同源。是由同一个甲骨文演变来的,本是口吹箫管喇叭等乐器之状,表示发出了声音。这声音可以是语音,也可以是乐音。为了分化字义,金文在口中加出一横,表示口含物发出的乐音,用不加横的表示语音。”

如果说“声”是听觉感知外来声音,是接受,那么,“音”是人借人声或乐器表达心中之“意”,是外传。故,“音”与“意”通假。“意”,小篆作,会意兼形声。《说文·心部》:“意,志也。从心察言而知意也。从心,从音。”总之,心中之音曰“意”。

“音”由人心所生,但需借乐器发而为声,或由言语、歌咏发而为声,所谓“诗言志,歌永言”,目的都是借“声”传“意”(“音”)。《礼记·乐记》说:“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声相应,故生变;变成方,谓之音……乐者,音之所由生也,其本在人心之感于物也。”只有人有心中之“音”及对“音”的表达需求,也只有人才能以“声”传“音”(“意”),且能把有多种变化的“声”有规律的组织起来(“变成方”),传达隐微要渺的心意、大道,以和神人。如《尚书·舜典》所言:“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八音克谐,无相夺伦,神人以和。”也唯有人能闻“声”知“音”,禽兽只能“同声相应”而无所谓“知音”与否。所以,“音”这个概念,从一开始就与“人”联系在一起。所以,虽然“声”与“音”都可泛指音乐的与非音乐的(人耳所能接受范围内的,包括自然界的、语言的、社会的等)一切声音,但是,当用“音”字时,融入了听者感情性、艺术性体验的因素,如在“山水有清音”、“波音飞机”、“燕燕于飞,下上其音”中,“音”字虽然是指称自然界、人造物和鸟儿的声音,但其中已经融入了听者感情性、艺术性体验的因素。

借助乐器表达心音是人类特有的智慧和能力,《左传·昭公二十—年》说:“钟,音之器也。”古人分“音之器”为八类,谓之“八音”。《周礼·春官·宗伯》云:“大师……皆播之以八音:金、石、土、革、丝、木、匏、竹。”据研究,“西周时乐器的数量约有七十余种”,主要是“金”:钟、镈、镛、钲、铎、铙、编钟;“石”:磬、编磬、玉磬、笙磬、颂磬;“土”:埙、缶;“木”:柷、敔;“革”:楹鼓、建鼓、鼗鼓、雷鼓、灵鼓、路鼓、鼍鼓、鞞鼓、应鼓、土鼓;“丝”:琴、瑟;“匏”:笙、竽;“竹”:箫、筦、龠、篪。

借助乐器表达心音就是音乐(狭义的)。《中国大百科全书》释“音”为:“特指有秩序、有条理、有组织的声音,相当于由乐音缀后而成的音调、曲调、音响组合等。”在音乐活动中,创作者、演奏者借助“八音”宣“声”达“意”,听众和欣赏者要审“声”知“音”,但不能沉溺于“声”的喧闹和刺激。因为“音”(“意”)非耳之“听”到者,而是心之感知者。耳之“听”到者为“声”,“声”在人心中所“余”为“音”。所谓“余音袅袅,不绝于耳”者,是指“声”绝之后,“余音”在心,袅袅不绝,似在耳际萦回。《易经·小过》:“飞鸟遗之音。”是说飞鸟已去,“声”已不再,但人心因鸟声而有了诸种联想和会意,如王弼联想到:“飞鸟遗其音声,哀以求处,上愈无所适,下则得安。愈上则愈穷,莫若飞鸟也。”又,《诗经·邶风·燕燕》:“燕燕于飞,下上其音。”《雄雉》:“雄雉于飞,下上其音。”写人闻“声”而动,会意知“音”,举目远送,飞鸟渐远渐无穷。这里形象地描述了由“声”知“音”的过程,也明确了“声”与“音”的区别。

要言之,“声”的感知过程很简单:发声源→耳→听觉感知。而“音”的生成、表达、呈现和感知、理解过程却很复杂:1.人心感物而动→2.形成“意”,即心音→3.心中之“音”(意)借人的语音外传为“人声”,是为“言”(言语或歌咏);心中之“音”(意)借乐器外传,是为“音”(即后世狭义的“音乐”)。→4.音乐歌咏入耳成“声”,繁音促会,满足了耳之“好听”欲求。→5.“声”希而后知“音”会“意”,即弦外听音,“君子之听音,非听其铿锵而已也”(《礼记·乐记》)。

由此可知,“声”、“音”有别,在上述“音”的生成、表达、呈现和感知、理解过程中,“声”和“音”的义项,在3和4中是相通、叠合的,而在1、2和5中,却构成了主(音)与客(声)、内(音)与外(声)、隐(音)与显(声)、无(音)与有(声)的对立统一。所以,“声”、“音”既区别清楚,甚至构成对立统一的矛盾关系,如在《老子》“音声相和”、“大音希声”的命题中;又使用含混,有时可互换使用,或合称一词。这种“既清且混”的现象,“古往今来基本上一致”,但对“具有中国文化背景的人”来说,“丝毫不会感觉到迷惑和困难,也绝不会产生理解或运用上的大错”。

在先秦及汉代乐论中,“声”、“音”有时是通用的,如:1.“五声”和“五音”互换使用。《孙子·势篇》:“声不过五,五声之变,不可胜听也。”辛钘《文子·道原》:“音之数不过五,五音之变,不可胜听也。”《老子》12章:“五音令人耳聋”。《庄子·杂篇·徐无鬼》云:“夫或改调一弦,于五音无当也。”《孟子·离娄上》云:“以六律正五音。”这里的“五音”即“五声”。2.“郑声”也称“郑音”、“郑卫之音”。孔子所恶之“郑声”,《荀子·乐论》则曰:“姚冶之容,郑、卫之音,使人之心淫。”《礼记·乐记》也称“郑音”。3.“声”、“音”在泛称“音乐歌舞”时,所指相同。乐论中所谓“郑声”、“郑音”、“楚声”、“秦声”、“南音”等,是指音乐歌舞的整体而言。在音乐歌舞这个意义上,“声”、“音”与“乐”相互通用,且组成了“声乐”、“音乐”、“声音”、“音声”等词。如《论语》:“恶郑声之乱雅乐也。”《乐记》:“制·雅·颂·之·声以道之。”6〇《史记·孔子世家》“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颂之音。”1〇这里的“郑声”、“雅颂之声”、“雅颂之音”,都是指音乐歌舞的整体而言。又,墨翟《公孟》:“古者三代暴王桀、纣、幽、厉,薾为声乐,不顾其民,是以身为刑僇,国为戾虚者,皆从此道也。”“又弦歌鼓舞,习为声乐,此足以丧天下。”2〇《荀子·儒效》:“反而定三革,偃五兵,合天下,立声乐,於是《武》《象》起而《韶》《護》废矣。”《荀子·王霸》:“耳好声而声乐莫大焉。”《荀子·乐论》“夫声乐之入人也深,其化人也速,故先王谨为之文。”《荀子·荣辱》:“耳辨音声清浊。”《楚辞·远游》:“音乐博衍无终极兮。”《吕氏春秋·孟春纪》:“其为声色音乐也,足以安性自娱而已矣。”《仲夏纪·大乐》:“音乐之所由来者远矣。”《乐记》:“声音之道,与政通矣。”这些文献中的“声乐”、“音声”、“音乐”、“声音”等词,都是临时组词,泛指音乐歌舞,没有形成固定词语,如“声乐”、“音乐”并非现代汉语中“声乐”、“音乐”的概念。说到这里,需要指出,《中国大百科全书(音乐舞蹈卷)》解释“音乐”时的这段话有误:

中国古籍上第一次出现“音乐”一词,是在《吕氏春秋·大乐》中:“音乐之所由来者远矣:生于度量,本于太一。”此后,“音乐”一词逐渐取代原先“音”一词的地位,用以指称音乐这一艺术门类;而“音”一词的含义则逐渐变窄,仅指有确定音高的乐音(例如“五音”)。

这一说法并不符合中国音乐史的实际和中国古代语言运用的习惯。

三、关于“乐”

何谓“乐”?“德音之谓乐”。《礼记·乐记》云:

子夏对曰:“古者,天地顺而四时当,民有德而五谷昌,疾疢不作而无妖祥,此之谓大当。然后圣人作,为父子君臣,以为纪纲。纪纲既正,天下大定。天下大定,然后正六律,和五声,弦歌诗颂,此之谓德音。德音之谓乐。”

子夏说:古代天地之间四时适宜,风和雨顺,人民安居乐业,岁岁五谷丰登,既没有灾祸,也没有疾病。这是最理想的时代,就在这样的时代,圣人规定了君臣父子的关系,作为社会的纲常,有了正确的纲常天下就完全安定了。天下完全安定了,圣人又制定六律,调和五音,谱成歌曲来歌唱,写成诗篇来颂扬。这就叫做德音,德音才配称为乐。

关于“乐”之乐器、舞蹈和功用,子夏说:

然后圣人作为鞉、鼓、椌、楬、埙、篪,此六者,德音之音也。然后钟、磬、竽、瑟以和之,干、戚、旄、狄以舞之,此所以祭先王之庙也,所以献、酬、酳、酢也,所以官序贵贱各得其宜也,所以示后世有尊卑长幼之序也。

与“德音”相对的是“溺音”。《礼记·乐记》云:

郑音好滥淫志,宋音燕女溺志,卫音趋数烦志,齐音敖辟乔志;此四者皆淫于色而害于德,是以祭祀弗用也。

郑国的音乐杂乱,使人心志放纵;宋国的音乐缠绵,使人心志消沉;卫国的音乐急促,使人心志烦乱,齐国的音乐古怪,使人心志傲慢。这些属于“溺音”。“溺音”会使人沉溺于声色享受而有害于德行修养,所以不能用于敬天礼地、祭祖祀神、记述历史、彰显功德、凝聚族群、倡明伦理、教化人众、传承文化、显扬文明、沟通人与自然、社会关系的乐事活动中。

“德音之谓乐”,这是对“乐”概念最简明的定义。虽然,“乐”由“声”(声歌)和“音”(音乐)构成,“夫音,乐之舆也”,“不知声者不可与言音,不知音者不可与言乐”,音乐歌舞是乐的载体和基本形态,但是,如子夏所言,“夫乐者,与音相近而不同”:

乐者,通伦理者也……知音而不知乐者,众庶是也。唯君子为能知乐……审乐以知政,而治道备矣……知乐,则几于礼矣。礼乐皆得,谓之有德。

“乐”与“声”、“音”的不同之处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王者功成作乐”

“乐”是“王者”、“圣人”在其“功成”之后,为昭告天地鬼神(祭祀)和教化民众而作。“作乐”是王者的文化职责和权力,是天子的职分。“夫乐,天子之职也”。《礼记·乐记》:“王者功成作乐,治定制礼。其功大者其乐备,其治辩者其礼具。”作“乐”须在功成以后(“天下大定”)。

“乐”还是政权的象征,“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论语·季氏》)。每个朝代都有自己的“乐”,“五帝殊时,不相沿乐;三王异世,不相袭礼”。西周建国,周公“制礼作乐”,整合前代之“乐”而礼制化,加上周代的《大武》乐,而成“六代乐”:《云门大卷》《大咸》《大》《大夏》《大濩》《大武》。

王者作“乐”的目的是为敬天礼地、祭祖祀神、记述历史、彰显功德、凝聚族群、倡明伦理、教化人众、传承文化、显扬文明、沟通人与自然、社会的关系。《礼记·乐记》云:

若夫礼乐之施于金石,越于声音,用于宗庙社稷,事乎山川鬼神,则此所与民同也。

乐也者,圣人之所乐也,而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其移风易俗,故先王著其焉。

所以祭先王之庙也,所以献、酬、酳、酢也,所以官序贵贱各得其宜也,所以示后世有尊卑长幼之序也。

因此,“乐”与宣泄情感、平衡社会心理的声歌活动不同,它有神圣的目的,有特别的功用。

(二)“先王以作乐崇德”

“乐”是意识形态的重要组成部分,先王作“乐”要彰显功德、倡明伦理、教化人众、传承文化、显扬文明。故,德为乐之本:乐象德;乐崇德;乐赏德;乐观德;习“乐”者须先修其德。

乐象德。《礼记·乐记》云:“乐者所以象德也”,“其功大者其乐备”。《大夏》乐歌颂夏禹治水、奔走九州经历万国的情状;《大韶》乐歌颂虞舜以德望与能力继承唐尧帝位,为了解国情民意四处巡访,最后死于南巡途中;《大濩》乐纪念商汤伐桀的功勋;《大武》乐歌颂武王伐纣建周的丰功伟绩。

乐崇德。《易·豫·象》曰:“先王以作乐崇德,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礼记·乐记》云:“德者,性之端也;乐者,德之华也;金石丝竹,乐之器也。诗言其志也,歌咏其声也,舞动其容也。”乐要体现“中和”之德。“乐极则忧,礼粗则偏矣。及夫敦乐而无忧,礼备而不偏者,其唯大圣乎!”“乐”过分了,就会产生忧患;礼过分了,就会出现邪恶。想要使“乐”完备,而不致产生忧患;使礼周全,而不致出现邪恶,也只有大圣人才能做得到。要使“乐”体现“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怨而不怒”的“中和”之德,就必须做到有节制。《周礼·地官·司徒》云:“鼓人掌教六鼓、四金之音声。以节声乐,以和军旅,以正田役,教为鼓而辨其声用。”《礼记·仲尼燕居》云:“子曰:‘礼也者,理也。乐也者,节也。君子无理不动,无节不作。’”《左传·昭公元年》:“先王之乐,所以节百事也,故有五节,迟速本末以相及,中声以降。五降之后,不容弹矣。”有感情,也有节制,这是“乐”的特点,与“郑音”的淫靡、“楚声”的酸楚不同。

乐赏德。《礼记·乐记》云:“昔者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夔始制乐以赏诸侯。故天子之为乐也,以赏诸侯之有德者也。德盛而教尊,五谷时孰,然后赏之以乐。故其治民劳者,其舞行缀远;其治民逸者,其舞行缀短。故观其舞,知其德;闻其谥,知其行也。”又,《礼记·王制》云:“天子无事与诸侯相见曰朝,考礼、正刑、一德,以尊于天子。天子赐诸侯乐,则以柷将之;赐伯、子、男乐,则以鼗将之。”

乐观德。《孟子·公孙丑上》云:“见其礼而知其政,闻其乐而知其德。”《礼记·经解》说:“孔子曰:‘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广博易良,《乐》教也。”君子修德习乐。《礼记·乐记》云:“君子反情以和其志,比类以成其行,奸声乱色不留聪明,淫乐慝礼不接心术,惰慢邪辟之气不设于身体。使耳目、鼻口、心知、百体皆由顺正以行其义。然后发以声音,而文以琴瑟,动以干戚,饰以羽旄,从以箫管,奋至德之光,动四气之和,以著万物之理。”大意是说,君子习“乐”,首先要保存天赋情性以调和自己的志向,效法好的榜样以成就自己的德行,不让耳目接近淫乱的声色,不让心灵接触奸邪的礼乐,不让身体沾染惰慢怪僻的恶劣习气,这样就能使整个身体和内心世界都随着顺气、正声得到正当的发展。然后才能习“乐”,用琴瑟演奏,用干戚舞蹈,用羽旄做装饰,用箫管作伴奏,如此,才能发扬“至德”,协调“四气”,宣扬天地万物的道理。

因此,对“乐人”的教育首重“乐德”。而“乐德”的核心是“中和”。《周礼·春官·宗伯下》规定大司乐要“以乐德教国子:中,和,袛,庸,孝,友”。

总之,“德”为“乐”之本。《礼记·乐记》云:

乐之隆,非极音也……是故先王之制礼乐也,非以极口腹耳目之欲也,将以教民平好恶而反人道之正也。

乐者,非谓黄钟、大吕、弦歌、干扬也,乐之末节也,故童者舞之……是故,德成而上,艺成而下;行成而先,事成而后。

“乐”,不只是黄钟大吕等音律,也不只是弹琴、唱歌,拿着干、扬舞蹈,这些都是乐的极次要的方面,所以让儿童们表演就可以了。懂得礼乐的实质是主要的,懂得礼乐的仪式和技巧是次要的;德行修养是主要的,掌握技艺是次要的。《庄子·外篇·天道》也说:“钟鼓之音,羽旄之容,乐之末也。”《论语·阳货》载孔子之言曰:“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乐”之核心在“德”而不在钟鼓之音。

(三)“乐”的结构形态:声歌—音乐—舞蹈—语乐道古

长期以来,我们将“乐”定义为“诗—乐—舞”的三位一体,却忽略了“乐”结构形态中很重要的一个环节:“乐语”、“道古”。其实,在乐事活动中,除了歌唱、咏诵的声歌,用鞉、鼓、椌、楬、埙、篪及钟、磬、竽、瑟等乐器演奏的音乐,用干、戚、羽、旄表演的舞蹈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环节,那就是“乐语”、“道古”。《礼记·乐记》云:

子夏对曰:“今夫古乐:进旅退旅,和正以广;弦匏笙簧,会守拊鼓;始奏以文,复乱以武;治乱以相,讯疾以雅;君子于是语,于是道古,修身及家,平均天下。此古乐之发也。今夫新乐:进俯退俯,奸声以滥,溺而不止;及优侏儒,獶杂子女,不知父子;乐终,不可以语,不可以道古。此新乐之发也。今君之所问者乐也,所好者音也。夫乐者,与音相近而不同。”

“古乐”与“新乐”(也称“新声”)“相近而不同”,古乐中有“乐语”,要“道古”;新乐则“乐终,不可以语,不可以道古”。

在乐事活动中,只有熟谙“乐语”的君子,才可能“于是语,于是道古”。《左传·襄公二十九年》载季札访鲁观周乐,对乐诗《风》《雅》《颂》各章和吉礼所用祭祀乐舞的赞叹、阐释、描述、评价等,就属于乐事活动中的“乐语”、“道古”:

使工为之歌《周南》《召南》,曰:“美哉!始基之矣,犹未也。然勤而不怨矣。”

为之歌《邶》《鄘》《卫》,曰:“美哉,渊乎!忧而不困者也。吾闻卫康叔、武公之德如是,是其《卫风》乎?”

为之歌《王》,曰:“美哉!思而不惧,其周之东乎?”

为之歌《郑》,曰:“美哉!其细已甚,民弗堪也,是其先亡乎!”

为之歌《齐》,曰:“美哉!泱泱乎,大风也哉!表东海者,其大公乎!国未可量也。”

为之歌《豳》,曰:“美哉,荡乎!乐而不淫,其周公之东乎?”

为之歌《秦》,曰:“此之谓夏声。夫能夏则大,大之至也,其周之旧乎!”

为之歌《魏》,曰:“美哉,沨沨乎!大而婉,险而易行,以德辅此,则明主也。”

为之歌《唐》,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遗民乎!不然,何忧之远也?非令德之后,谁能若是?”

为之歌《陈》,曰:“国无主,其能久乎?”

自《郐》以下无讥焉。

为之歌《小雅》,曰:“美哉!思而不贰,怨而不言,其周德之衰乎?犹有先王之遗民焉。”

为之歌《大雅》,曰:“广哉,熙熙乎!曲而有直体,其文王之德乎!”

为之歌《颂》,曰:“至矣哉!直而不倨,曲而不屈,迩而不逼,远而不携,迁而不淫,复而不厌,哀而不愁,乐而不荒,用而不匮,广而不宣,施而不费,取而不贪,处而不底,行而不流;五声和,八风平,节有度,守有序,盛德之所同也。”

见舞《象箾》《南籥》者,曰:“美哉!犹有憾。”

见舞《大武》者,曰:“美哉!周之盛也,其若此乎!”

见舞《韶濩》者,曰:“圣人之弘也,而犹有惭德,圣人之难也。”

见舞《大夏》者,曰:“美哉!勤而不德,非禹,其谁能修之?”

见舞《韶箾》者,曰:“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无不帱也,如地之无不载也,虽甚盛德,其蔑以加于此矣。观止矣!若有他乐,吾不敢请已!”

从季札的“乐语”看,其内容大致涉及以下几个方面:

其一,论歌诗乐舞之美,即杜预所谓“美其声”。季札观乐,首先自然是耳闻其“声”、眼见其“形”,得到审美直觉的总体感受,故其论“乐”,也是先论歌诗乐舞之美。十一个“美哉”主要是对演唱艺术表现形式(包括歌辞和乐曲等方面)和乐舞表演形式的赞赏,是对感官直觉到的歌诗乐舞的总体评价。

其二,由“美其声”而“知其音”。季札可谓“知音”者矣,他对诗乐的评论,涉及诗乐风格情感特征、审美意象特征和演唱音乐的形态特征:“忧而不困”、“乐而不淫”、“哀而不愁”、“乐而不荒”、“怨而不言”等,是对诗乐风格情感特征的描述;“渊乎”、“泱泱乎”、“沨沨乎”、“熙熙乎”、“大而婉,险(俭)而易行”等,是对诗乐审美意象特征的描述;而“五声和,八风平,节有度,守有序”,是对演唱音乐形态特征的描述;“广哉,熙熙乎!曲而有直体”、“直而不倨,曲而不屈,迩而不偪,远而不携,迁而不淫,复而不厌……处而不底,行而不流”等,既是对演唱音乐形态特征的描述,也是对诗乐审美意象特征的描述。

其三,由“声”、“音”之论到“审乐知政”。“乐者所以象德也”,故,从“乐”中可以看到国政的历史文化、现实状况及未来发展,所谓“闻其乐而知其德”,所谓“审乐以知政”。季札论“乐”,“听其声,依声以参时政,知其兴衰”(杜预注),如由《郑》乐风格的“其细已甚”(声音过于细碎急促)而想到政令苛烦,人民难以忍受,国将会提早灭亡(“民弗堪也,是其先亡乎!”);由《齐》乐风格之宏大而想到大国之风,前途未可限量(“泱泱乎,大风也哉……国未可量也”);由《大雅》之声的宽广而和美、曲折而刚劲(“广哉,熙熙乎!曲而有直体”)想到文王之德行;等等。

其四,季札“乐语”,“十次出现‘德’而从未出现‘情’,可见其对‘德’的重视与强调”。季札论乐以“中和”之德为标准:从音乐演唱的形态特征看,周乐体现了“中和”之美,所谓“五声和,八风平,节有度,守有序”,“直而不倨,曲而不屈,迩而不偪,远而不携,迁而不淫,复而不厌……处而不底,行而不流”;从诗乐表达的情感特征看,周乐更是体现了“中和”之美,所谓“勤而不怨”、“忧而不困”、“思而不惧”、“乐而不淫”、“怨而不言”、“哀而不愁”。

要之,季札“乐语”,论“声”论“音”论“乐”(论政论德),这是乐事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俗乐新声(声歌活动)所不具有的。所以,我们说,“乐”以“声歌—音乐—舞蹈—语乐道古”四位一体的艺术活动为基本形态。

“乐”的这种结构形态在现代乐事活动中仍然存在,如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和国庆六十周年联欢晚会中的旁白、提示、解说、赞颂、描述等,是现代的“乐语”、“道古”。

四、结语

通过以上对“声”、“音”、“乐”概念的辨析,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声”、“音”与“乐”是属于不同层次的概念。虽然,声歌活动和乐事活动都以音乐歌舞为基本形态和活动载体,且在泛称“音乐歌舞”时,“声”、“音”“乐”所指相通或相同,但是,在先秦两汉乐学思想中,“乐”和“声”、“音”是不同层次的概念。“声”、“音”及由“声”、“音”、“乐”组成的“声音”、“音声”、“声乐”、“音乐”等词,是指声歌活动及其音乐歌舞;而“乐”是“先王”“圣人”在其“功成”之后,通过“声歌—音乐—舞蹈—语乐道古”四位一体的乐事活动,敬天礼地、祭祖祀神、记述历史、彰显功德、凝聚族群、倡明伦理、教化人众、传承文化、显扬文明、沟通人与自然、社会关系、建构社会意识形态的文化活动及其文本存在。

《诗经》、楚辞属于“乐”的范畴,不属于“声音”(音乐歌舞)的层次,是“通伦理者也”,是宗周和南楚上层文化乐事活动中创制、演习、传承的乐典,是用以敬天礼地、祭祖祀神、记述历史、彰显功德、凝聚族群、倡明伦理、教化人众、传承文化、显扬文明、沟通人与自然、社会关系的,是意识形态的重要组成部分,承担着构建意识形态的文化功能。郑、卫《风》诗与“郑声”、“郑、卫之音”分属“乐”和“声音”两个不同的文化系统,承担不同的文化功能,不能混而同之;孔子“郑声淫”的评价不是针对郑《风》,而是针对郑地的俗乐新声。《诗经》、楚辞中没有民歌,即使有歌体作品,也不源自民歌,更不能等同于民歌。我们不能用歌体文学理论(“民歌论”)研究、评赏《诗经》、楚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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