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兰院,兰贵嫔正在暖房伺弄兰花,白兰在边上帮忙递着花剪。
兰贵嫔把一盆兰花摆在木架子上,脱了手套,轻抚着兰草,“东西送过去了?”
“送过去了。”
兰贵嫔把一片黄叶摘下,语气轻柔婉转,“路上可遇到什么阻碍?”
“娘娘放心,顺利得很。”
白兰笑道,帮她收拾了摘下的叶子,“这次一定能让您得偿所愿。”
“本宫不过是投桃报李,上次她帮本宫一把,这次本宫便助她一臂之力,再说了,事成之后,全的是谁的心思你还不知道吗?总之,不是本宫的。”
兰贵嫔笑语嫣然,只是那双眼睛里,眸光幽幽,平静幽冷,看不出丝毫欢喜。
“娘娘,奴婢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白兰犹犹豫豫的说道,兰贵嫔扫了她一眼,“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就是……”
白兰斟酌着字句,小声道,“奴婢听人说,水姑娘压根不想入宫,为着皇上对她的心思,和皇上吵过几次了。”
“欲拒还迎的把戏,这宫里的女人哪个不玩?只是她仗着皇上对她的心意,玩得比较大而已,她若不想入宫的话,三番四次勾着皇上的心思做什么?本宫看她,不是不想入宫,是不想屈居人下。”
“娘娘的意思是,她想当——”白兰伸出一个手指,“一品贵妃?”
兰贵嫔掩唇一笑,“区区一个贵妃,她怎么会看在眼里?”
白兰满脸惊愕,“她想当皇后?”
兰贵嫔清丽出尘的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若非如此,岂会一直勾着皇上,又不愿入宫?无非是皇上不能把皇后之位给她,在和皇上闹脾气呢,也就皇上如今当她宝贝一样,由得她闹,等过些日子,皇上对她的心思淡了,她可就骑虎难下了,到时候,别说贵妃,她顶多也就是个二品妃。”
“因此,娘娘才决定出手?”
“本宫只是为了还她的人情。”兰贵嫔幽幽的说道,满目沧桑,自从没了孩子后,她终于看清这个吃人的后宫的真相,也看清皇上待她,与待别的妃嫔并无不同。
那一夜的欢好,也许他把她当成了别人,才那样温柔炙热。
她恨这个后宫,恨慧妃,恨燕美人,恨那些落井下石的妃嫔!可是,她更恨自己,不该对皇帝动心,让爱情蒙蔽了她的眼睛和心智。
她要为她的孩子报仇!
她要让慧妃,燕美人付出惨烈的代价!她要让她们生不如死!
燕美人不过是慧妃手里的一颗棋子,除掉她不难,难的是打垮慧妃,慧妃家世显赫,心机深沉,她的把柄不容易抓。
不过,没关系,她对付不了慧妃,水倾月可以!
慧妃不是想当贵妃,乃至皇后吗?那她就把水倾月引入宫里,让她们两虎相争。
水相和兵部尚书,一个代表文臣清流,一个代表军中将士,皇上缺谁都不行,也不会偏向谁。
慧妃有心计谋略,水倾月聪慧,又有皇上的宠爱,若皇上拿不到兵权,那么她们两人将旗鼓相当,谁也当不了皇后,若皇上兵权大握,铲除了靖安王,那慧妃的地位将会一落千丈。
无论皇上最后是否能兵权在手,有水倾月在,慧妃都别想登上凤位。
她会藏在后宫深处,看着她们斗,等着慧妃露出破绽,一举将她击垮。
慧妃除掉她的孩子,可以逃过处罚,拿燕美人顶罪,若她害的是水倾月的孩子呢?以皇上对水倾月的宠爱,就算看在兵部尚书的面子上留慧妃一命,只怕等着慧妃的,只有漫长的冷宫生涯。
到那时,一个冷宫里的废妃,还不任她凌辱?
想到这里,兰贵嫔眼里迸射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毒光芒,嘴角噙着一丝恶毒阴冷的笑。
白兰看着她扭曲的脸,心里一阵发冷,这些日子,主子总是露出这样的表情,跟要将谁生吞活剥似的。
白兰她犹豫了片刻,出声打断兰贵嫔的幻想,“可是,娘娘,水倾月入宫,当了贵妃,慧妃娘娘岂不是把我们恨到骨子里去?”
“水倾月入不入宫,慧妃照样恨我们,不,她不是恨我们,她是恨本宫肚子里的孩子,恨任何一个抢在她前面怀孕的妃嫔,她杀了本宫的孩子,这个仇,本宫一定会报!”
看着她扭曲发狂的脸,白兰心里难受得很,她苦口婆心的劝道,“娘娘,小皇子已经没了,您别再想着了,得想法子重新获得圣宠才是,皇上心里还是有您的,今儿腊八,还特地让胡公公送了各色宝石。”
“皇上心里没有本宫,也没有慧妃,这宫里的女人对他来说,只是工具,棋子,摆设,他的心里除了江山,皇权,剩下的便是水倾月,他不喜欢本宫,本宫何必去他跟前碍他的眼。”
兰贵嫔冷笑道,白兰不想见她这样悲观消极,搜肠刮肚的想着皇帝的好,说道,“娘娘,皇上待您还是不同的,您看他赏赐的宝石,五颜六色,美不胜收,奴婢打听了,其他娘娘都没有,就连慧妃也没有,就您有,这不就表示皇上心里,您与别的妃嫔不同吗?”
“有什么不同的?他只是一方面见本宫没了孩子,可怜本宫,另一方面,他因不能处置始作俑者的慧妃,对本宫心存内疚而已。”
白兰还要劝她振作,兰贵嫔幽幽叹息一声,目光里掩饰不住的疲惫和厌倦,“白兰,本宫累了,要不是还想着为皇儿报仇,本宫几乎撑不下去了。”
“娘娘——”
白兰自幼伺候她,情分与旁人不同,听她这么说,眼圈倏地红了,哽咽道,“娘娘,您别灰心,你好好将养身子,皇子公主会有的,那些恶人,也会得到报应的。”
“报应?不,本宫不信报应,本宫只信要除掉慧妃,只有水倾月。”
说到这里,她似乎想起什么,问道,“蕙兰还没回来?”
“蕙兰在养和殿外面盯着呢。”
“叫她回来吧,不必盯着了,大冷天的,可别冻伤了手脚。”
“娘娘,蕙兰拗得很,让小宫女带话回来,说要得到确切消息才回。那东西是送进去了,能不能进皇上和水姑娘的口,还不一定呢。”
听她这么说,兰贵嫔脸色微微一变,素白的手下意识揪紧裙角。
暖房外传来快速的脚步声,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身是雪的蕙兰卷着一身寒气,满脸喜色的冲过来。
“娘娘,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