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谷峡一带地势险恶,暗礁丛生,且有水怪出没,不过峡谷四周风光旖ni,低矮的绿油油的灌木,也有黄澄澄的,还有红枫一类,远远看去,视野里是流动的油彩,船上的人早早在甲板上等着看这幅天然画图,都恨不得要跳下船飞身过去了。
快至渡口时,倚在最前方的一位穿着素雅而别有情致的女子看到不远的浅滩处,有个人静静的躺在水里,大概溺水死了?她惊疑一下,眼神露出恐慌,“激灵”打了个寒颤,转头喊船舱内的船家:“老伯,快来呀!有人掉水里了!”
“怎么快靠岸了有人掉水里头?看看这事弄得……”船舱内一个六十来岁的老翁很紧张地回应着,他是这船的船家,一船人的身家性命都担在他身上呢!他不急才怪。
众人一听也有点乱了手足,纷纷拥挤着往外看,管带皱着眉头,哑着嗓子忙提高声音说:“众位客官,别挤别挤,没准不是咱的人,先回舱里坐着,老身先看看情况。”
众人不再骚动,管带拿出花名册清点人数,“哎呀哎,我的大小姐,不是咱的人,谁知那人多会儿就掉水里了。害得我虚惊一场。”小姐一看,老伯果然额头大汗淋漓,手还微微颤抖,面色也很难看,显出惊悸后的惶恐,眼神也暗淡无光。
“这位老伯,我第一次见人溺水,人命关天,也是我着急没说清楚,你看还是先把人救上来再说吧!”
声音有点抖,老伯一听小姐的声音也就明白一二。“也不能怪小姐,她本该是闺房中的女子,却随船辗转几千里,从小养尊处优的她哪知道闺房外的风险哪?”老头略略安定下来。
“继续往前开,到渡口停下来歇息!”眉头如褶的皱纹舒展开,老头挥挥手指挥舵手。
“老伯,怎么不救人就走啊?”小姐语气很急,脸上飞起两片红霞。
“这,这,小姐呀,我们干这行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管多了说不定会惹麻烦的,而且船上还有这么多的人,真出了事叫我老头子可怎么办呀?”管家左右为难地说道。
“咱们还是继续赶路吧!到前面补充点给养,走这么多时日了,一路上什么事都管我们还回去不?”老伯眉头又皱起来。
“是啊!我们都漂了好些日子,眼看到家了还磨蹭什么?”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况且那事有官府管呢!说不定是什么冤案,免得惹上官司……”
“老伯,你看他样子像是刚刚落水不久,说不定还没死呢!”小姐还是坚持己见。
考量了半天最后船家只好叫船上有两个水性不错的小伙子“扑通”跳在水里,直奔那人而去。船上的人忙扔下渔网、绳结之类的,两人手脚利索,几下就捆绑好那人,船上的人就用力往上拉,七手八脚地把那人拖到甲板上。
这时许文修原本穿着从地摊上淘来的一件纯棉的T恤,一条马裤,脚蹬一双运动凉鞋,眼下这些衣服已经挂破,凉鞋倒是还完好无损。
小姐看着许文修衣衫褴褛,紧紧贴在身上的断片布条,羞涩地低下头,可又忍不住瞥他一眼。她看着脸色苍白的他,觉得这人眉宇间透出一种不凡,算不得外貌英俊,但是眉心间凝着一团真气一样,这样的人不该这么年轻就死了哇!
在议论声中许文修悠悠醒来。他觉得身体冰冷,似乎还在刺骨的水里,想睁开眼,而眼皮涩得睁了几下都没睁开。关节也又憋又胀,胃里挤压得快要裂开,背也很疼,浑身像虫子咬,又好像无数根针扎进去。口中有点苦涩,此时没有一处舒坦……
许文修终于睁开了眼,甲板上有一抹不算强烈的阳光,但他感到眼前白花花的一片,十分刺眼,忙用手护住自己的眼睛,顿时感到犹如掉入万丈深渊的黑暗。他眉头微皱,听到有“哗哗”的击水声,疲惫地想:“我不是掉进水潭里嘛?怎么会在船上呢?”
“凌姿,凌姿——过来!”许文修嘴巴一张一翕,喃喃自语,他想起来自己是和凌姿在一起看桃花的,可其他的事都很模糊,好像后来就在水里,却不知道怎么跑到船上来。“凌姿呢?凌姿,你跑哪去了?”许文修两眼发直痴痴地喊道。
许文修看到周围的人都穿着古代的服装,“这是电影里的情节啊!我在拍电影吗?”许文修很想起来看看自己究竟在哪,可是刚一欠身就疼痛难忍,他使劲地想凌姿怎么不在这里。
船上的人们奇怪许文修的装束,很是不解眼前这位公子为何如此穿着打扮:头发寸短,衣服露着大半截胳膊,裤子露着少半截腿,鞋子却是形状奇怪,五个脚指头都伸在外面……有人嘀嘀咕咕说:“莫非这是还俗的小和尚?看看这头发,刚长出不久呢!”
“凌姿呢?我不是在陪凌姿看桃花吗?我怎么会在这里!”许文修盯着船的桅杆,两眼黯然,听着人们吵吵嚷嚷,自己觉得他们的话语也是怪怪的,而又不知道这是到了哪里。当他的眼神与锦衣公子四目交错时,忍不住要伸手拉那位公子的袍裾,想问他自己这是在哪里。就在他的手拉住袍子的一角时,发现他醒来的那位锦衣公子,急忙又惊又喜地喊管带和小姐:“人醒了。你们还吵什么吵?”话音刚落,一伙人忙挤着过来看热闹。
“你应该谢谢这位小姐,不是她坚持救你上船,你怕是早进鱼腹了。”那位锦衣公子提醒许文修道。
“年轻人,算你走运,遇到这位小姐执意救你一命。连我都以为你活不过来了啊!”管家此时已和颜悦色。
“哦,谢,-—多谢小姐救命之恩。”许文修软弱无力地躺在那里,颤抖着说了一句。他虚弱的声音让人不禁要落泪了。
“要说谢呢,更该谢谢老伯,不是他派人下水的话,我说什么也救不了你啊!”小姐朱唇轻启,语似流珠,从口中说出来那般婉转。
一旁的老伯心里乐开了花,“这小姐可真会说话,把功劳往我身上推。”
船靠岸后,许文修一一拜过,眼含热泪,谢过大家一路照顾,换上锦衣公子送的一套衣服,他气度又加了几分。不过,刚才换衣服时没忘将口袋里的那只铅笔和小小的指南针掏出来带在身上!
许文修从小喜欢随身携带铅笔,而且他还是个不折不扣的路痴,所以花几块钱买了个指甲盖大小的指南针,出门时喜欢带着,免得搞不清方向老的问别人!“还好,我的法宝都没丢!”他心里稍稍得到安慰。
小姐看着许文修身体羸弱,似乎还未恢复,欲让他同行,许文修执意推托,小姐最后给他纹银二十两,当作盘缠。
“许文修不知来日如何报答小姐恩德——且再受我一拜吧!”他深深鞠了一躬。
小姐羞涩中带着些担忧说:“公子快快请起!你身子还需要调理,路上定要小心,不妨找处驿站或客栈,或是平常人家,修养几日再赶路吧!”
许文修光顾拜谢,拜完后失魂落魄的转身走了,居然没问小姐的芳名!众人目送地看着他孤独的背影踯躅往前。
他走了半里的路,满心的落寞、惆怅,荒芜的沙滩,让他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他长叹一口气,跌坐在沙滩上,他的心里像是塞满了烂棉絮,堵着他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