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家庭聚餐,以平桑把小B带走结束,一起带走的,还有薛伟钱包里全部的钱。
这是在平桑走后才发现的,对此薛伟却是轻描淡写,“我的钱,给女儿花是最幸福的下场。”薛伟算是被平桑惦记上了,花钱如流水的日子还只是个开始,平果想。至于薛伟,只好自求多福了。
但,平果坚持这并非同情,心软也不是。她恨他,恨他当年的一走了之,恨他的不管不顾,恨他突然有一天,又回来了。
平果在来到新班级的第二天傍晚,决定再次跟踪蒋柏晨。表面的原因是想打赢跟美芽的那个赌注,更深些的原因她却不愿多想,无非是想对他更多一些的了解。
蒋柏晨没有去薛伟的废品收购站,而是走了一条几乎相反的路线。他骑着单车从东门出去,穿过前面的商业街,又绕过常顺市第一人民医院,平果有些莫名地小兴奋,目前来看,蒋柏晨的回家路线与自己如出一辙,可为什么之前走了一年多,都没有一次遇见过他?这是个很神奇的事情,认识了一个人,以后就会有意无意跟他遇见,所以有个词语叫做天意。当然,平果这个不算,她是在跟踪,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有时也会让她自己都不怎么喜欢自己。
在宾谷街的尽头,蒋柏晨往北继续走,以往的这个时候,平果就会右转。
他连骑单车都骑得正义凌然,平果想,脑子里忽然闪出蒋柏晨一身正气上厕所的情形,差点笑出声,随后又骂自己太龌龊了。
又越过一条街口,平果随蒋柏晨来到了常春藤小区门口。
这里曾经是常顺市早期赫赫有名的富人小区,出入这里的人大都是非富即贵。但随着时代和新城区的建设,这座小区渐渐褪去了早年的荣耀光环,就连门口的小区招牌都变得锈迹斑斑。不过即便是这样,能住在这里面还是很让人引以为傲的事情。
他也太低调了,平果真没想到蒋柏晨会住在这里面,那他为什么还要去废品收购站打工?是体验生活吗?还是,这里是他打工的第二个地点?来不及多想,先跟进去再说。平果把车子锁在门口,警卫室这会儿居然没人,她很顺利地就走了进去。
蒋柏晨提着书包,来到了一幢二层别墅前,顺着台阶走了上去。平果正想再往前一点的时候,蒋柏晨突然一个转身,吓得她赶忙躲在别墅前的一株灌木后面。
蒋柏晨迈下台阶,对着从另一个方向走来的女人喊了声,“妈!”
这是平果第一次听到蒋柏晨的声音,变声期的男孩子,还带着依稀的稚嫩。
女人显得有些苍老,穿着更是朴素,望见儿子那一刻,倦怠的眼里迸出喜悦的神色。随后,两人一起进了那幢别墅。
平果从灌木后面走出来,晃了晃腰,这里是蒋柏晨的家应该没错,但是根据母子俩的穿着打扮,又完全是一般百姓人家,看来,这家人的生活有些微妙。
隔天课间的时候,平果把蒋柏晨家的地址告诉了美芽,当然,她没说是自己跟踪的结果,而是说直接问的对方,不然多难为情啊。美芽听了直乐,她显然不相信平果的说法,“就算你真的去问了,他也不会告诉你的,都不认识,再说了,你瞧他那惜字如金的架势。”
平果瞒不过,只好告以实情。美芽听后问她,“怎么,你想包养他吗?”
“我呸!”平果打她一下,“说正事呢,我觉得他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好奇怪。”
“平果。”
“嗯?”平果看着美芽。
“你喜欢他。”美芽淡淡说着,有些愣神,但表情却不像是在开玩笑。
这回平果没有之前反应那么强烈,越那样只会证明美芽的正确性。她叹口气,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班里其他人说说笑笑,又禁不住回头看了眼蒋柏晨,依旧在看书,还真是个书呆子。
稍后,隔壁班有人来找平果,说是王老师找她。
平果一颗心开始忐忑,她其实最怕跟人民教师打交道。王老师不单是助理班主任,还是19班和18班的英语老师。
进了英语组办公室,平果就闻到一股煮面条的香气,王老师的办公桌在最外面,她正在剥一个红皮鸡蛋,见到平果,递给她。平果连连摇手,“我吃早饭了。”
“以后你就是英语课代表了。”王老师又搅了搅小锅里的面条,据说老师们住的地方距离教学楼比较远,所以也会把办公室当厨房。
平果觉得诧异,这个王穗开门见山的风格果然名不虚传。
“老师,我是全班倒数第三,而且英语SO SO。”
“那又怎样?”王穗抬眼看了下平果,她的眼睛大的惊人,有细微的红血丝,“我不喜欢学习好的学生。”
平果在心里深深地一“靠”,还有这样的老师?原本想推辞的,自己根本就不是这块料,但是她突然想到了蒋柏晨,那个班级第一的蒋柏晨,也许,最有效接近他的办法,就是努力缩小彼此间的差距吧。
“王老师,为什么让我当课代表?”
“哪那么多为什么?”王穗说完笑了,“好好干,不行我就削你。”这个爽快的小女子是个东北姑娘。
“还有啊,咱们班这学期的水费,每人40,班委还没组建起来,你先代收一下,课间操的时候我会把这些事情跟同学们交代的。”
平果就这么成了文科19班的英语课代表,身上的压力陡然就大起来。新官上任,第一件事情居然跟本职工作无关,而是把水费收起来。
因为下午是本年度的校园歌手比赛,时间很紧张,平果就督促大家尽快把钱交上,虽说喝水拿钱天经地义,但是收起钱来速度异乎寻常地慢,好多人明明带着钱,却持观望态度,还有的女生咬耳朵,“学习这么差,出什么风头啊!是不是给老师送礼啦?”平果对此全当没听见,心里多少却有些不是滋味。美芽看不惯,走上讲台,把40块钱水费放在讲桌上,用黑板擦压住,“这是我的水费,请大家积极一些,听说学校水房的装置有些老化,赶在前面的班级才能喝到没有水垢的纯净水。”
好友的力挺,一下打开了局面,大家三三两两都跑来交钱。苹果笑了,一边收钱一边做好登记。最后,还差3个人没交,其中一个就是蒋柏晨。平果先依次问了前面两个人,最后总算来到蒋柏晨的桌边,这是她第一次拥有正当理由跟他说话,平果尽量用波澜不惊的语气说,“本学期的水费还是比较划算的,4元一桶,平均每人可以喝10桶水,期末的时候如果数量还有一定偏差,水房还会退还一定的……”她都不敢看他的眼睛,那里面藏着一池清澈的水源。
“下午,可以吗?”蒋柏晨说。周围的同学都在看着他们俩,带着各种各样的目的。
“当然。”平果又把语调升高一点点,“还以好多人没交呢!不急。”她觉得撒这个谎很有必要,她是在维护一个少年敏感的自尊心,不管他是什么原因没有交水费,她觉得自己都有义务来维护他。
然后,她瞥见少年眼中掠过的谢意。
其实,她很急,王老师临时又叫人告诉平果,钱要在上午课结束前交给她。如果欠水费的名单里没有蒋柏晨,平果可能就会说,“同学们,事情有点急,大家跟身边同学借一下先交上。”但是,现在不可以了,因为有他在。她不能说出这样的话,以他这样的慢热的性格,恐怕身边没有一个熟识的人,更何况是从奥班出来的,选择文科简直是众叛亲离,更别指望他主动开口去借钱。
所以平果跟美芽一合计,各自又找了以前班级的同学,把不多的空缺补上了。平果兴冲冲拿钱去王穗办公室的时候,却发现她不在,又问了其他老师,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这时候,有个班级的课代表悄悄告诉平果,王老师刚才接了一个电话,很生气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