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郡是临夏边上的小城镇，来回快马只需一日。而由于苑阳乘的是马车，加之马车一快苑阳便颠簸得难受。直到第二天苑阳和楚骁的马车才走了大半的路程。路上不乏有商队或是江湖上的形迹可疑的人。而像他们那样华丽，一看便是有钱人家的马车，确实惹人注目，梨木车轮有着好看的纹路，不紧不慢地带起尘土。
这条路处下，旁边是另一条路，比较窄，却高高在上。骑马取的便是这条路，一来这条道上人少，二来可以居高临下地将处于下方的官道上来往的马车看得清楚。璟轩和秦溯洵走的便是这条路。
临近晌午，楚骁让车夫把马车靠边。苑阳也下了车，靠坐在车壁上双手捧着块饼，像小白兔抱着胡萝卜一样吃得津津有味。光线将她笼地泛着柔和的光晕。脸上灿烂而温暖的笑几乎要将阳光给比下来，只因为楚骁方才说的一句“下午便可到达”。
处在上方的秦溯洵，手里握着缰绳，棕色的马时不时动动蹄子，秦溯洵就站在马的旁边，看着远远的那辆马车脸上的表情竟然是柔和。身旁是一身红衣的璟轩，风曳动她的衣角像是一朵绯色的云，她也是那么看着身边的秦溯洵，眼里流露出淡淡的悲伤，那样凌厉的女子居然一瞬间有些单薄。
“溯洵，你还没有说为什么要跟着他们？”两日里顾着追踪楚骁，甚至都没有如这般闲下来好好说话的机会。两天前，璟轩在秦王府本是找溯洵商议年关的事，然而第二天一早便得知他要出城。她上马同秦溯洵一路奔驰，也是在昨天傍晚才知道秦溯洵急着跟上的人是楚骁和——苑阳。
秦溯洵没有看璟轩，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淡漠地说：“你看，那些人，还有，那里的人——”顺着秦溯洵的目光看去，是一些平常的百姓，然而仔细看便会发现他们的共同点便是那不怀好意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飘向楚骁和苑阳的马车。
“秋祭之后，城内就限制商队进出。临近年关，为保证临夏城里的秩序，能进城的人已经少之又少。”秦溯洵修长的手虚指着下面官道上的人，“所以除了周边的小城镇，连官道上的聚集着这些三教九流的人。楚骁在这个时候出城，还是这样惹眼的马车——”
“溯洵若是担心楚骁，派上一队人马保护就好，也不必——更何况，这情况大家都一样，溯洵你就没有意识到，身为秦王的你在这种时候出城也是不安全的么？”璟轩侧过身，连白马也一起看过来。
“我并不担心楚骁，我担心的是苑阳。”秦溯洵语气平淡，仿若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至始至终，他甚至都没有看一眼璟轩，“年关将至，这样乱的时候，楚骁却用这么惹眼的马车。她会有危险。”
璟轩难以置信地看着秦溯洵，几乎要流出泪来，将脸别向一边，喃喃道：“你也会有危险。”就那样在意她，想都不想直接就跟上来了么？他就那么在意她吗？！
秦溯洵这才终于转过头：“不该让你来的。”
璟轩才要欣慰他终于也会担心自己，却听见秦溯洵继续说：“若是你有危险，我要怎么同皇叔交代。”依然淡漠而平缓的语调——原来会担心我，只是因为父亲么。
其实不是，璟轩只知道秦溯洵不爱她，从来不曾爱她如爱简心逐，然而她却没有注意到对于溯洵，她是作为家人的存在。
不是没有看到璟轩的眼神，那么受伤。只是不惯于解释，也不想去解释。秦溯洵的目光放回那辆马车，突然发现苑阳仰着头眯起眼似乎正在看向这边。秦溯洵将璟轩往后一拉——这一身红装实在太过显眼。手还没有放开，踉跄一步的璟轩不着痕迹地抽回胳膊，语气里有秦溯洵不会察觉到的寒冷：“既然如此担心她，为什么又不想让她发现？同他们一起不就好了。”似是赌气，似是吃醋，然而不管是哪一样，璟轩都很清楚秦溯洵对于这样的话不会有任何情绪波动。他便是这样的人。
“因为，只有我不在，楚骁才会做他想做的事——而那件事，正是我要知道的。”黑如深渊的眼眸，投着坚定。
“也是因为……苑阳吧……”
原以为秦溯洵不会回答，却没有想到良久之后他居然那般慎重地说——“是。”
明明早就知道答案，明明早就料到，可是为什么听到他说出来，还是觉得被抢走了呼吸。胸口一紧——这些日子以来，璟轩已经用了一切理由陪在秦溯洵身边。打猎，看书，甚至最讨厌的对弈。几乎整个临夏都知道，有那个黑色的修长身影，他身边就必然会有一片红云。甚至所有人都自动将他们认成一对。却没有人知道，这所有的一切居然也只是她璟轩的一厢情愿。
“秦溯洵，你喜欢她。”璟轩闭上眼，“可是，她喜欢的是楚骁……是楚骁！”几近气愤，就连三年前的简心逐，他都不曾为了她亲自出城，为了保护她忘记自己的处境。这说明什么？难道他爱她，更甚于那个简心逐？！
“我知道。”
看着依旧用柔和的眼神看着官道上正上马车的苑阳，秦溯洵——他一直在看着她，似乎少看一眼她就会消失一样。而她璟轩，饶是一身惹眼的绯红火焰，他也不曾看到。
她开始明白，这个世间，有那么一些事不论你怎样努力，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令人悲伤的事在于，明明知道做不到，却依然义无反顾，无怨无悔。
秦溯洵是，璟轩，又何尝不是。
深吸一口气。璟轩说：“楚骁既然敢用那样惹眼的马车，就一定能保证苑阳安全。”
秦溯洵看一眼璟轩，眼里居然有若有似无的轻蔑——看得璟轩微微一怔，再看的时候溯洵眼中已然恢复如初时平静的深潭，恍惚一般。
“上马。”秦溯洵已然跃然马上。璟轩回头看一眼楚骁的马车，也已经开始移动了。他……用行动回答了她。天气晴朗，没有云层阳光毫无保留地到达地上。晴空万里阳光和煦，可是却觉得……好冷。
转眼便是黄昏，楚骁苑阳，溯洵璟轩先后到了连郡。小小郡县客栈也少，于是在楚骁和苑阳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四人住的是同一家客栈。楚骁和苑阳经过两天的路程，苑阳似乎颇为不适，于是两人决定明日再去一家一家找这个县上的当铺。好在连郡很小，当铺也只有那么屈指可数的几家。楚骁命同行的另一个侍从先搜集镇上所有当铺的地址，苑阳则好好休息。
一路上倒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平静顺利得诡异。
璟轩在洗漱完毕之后来到溯洵房中。饶是璟轩多么偏爱红衣，也只好暂时收起来。换上的是灰白的布衣。民间有说法为“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此话可以反着说也同样成立。不论是璟轩还是溯洵，即使穿上布衣也依然有着傲然独立的气质，藏也藏不住的锋芒。
“不知此行要耽搁多久，若不及赶回去过除夕，渊清哥哥怕是会失望的罢。”璟轩拍拍袖子，皱着眉看着简陋的房间。
“相比皇兄，皇叔会更加失望。”
“爹么……”璟轩轻哼一声，“前日还迫不及待地要将我嫁出去，他大概是不想见我在他面前晃。”璟轩赌气一般说道，假装不在意地看溯洵的表情。
秦溯洵却又是沉默，没有表情仿佛不关他的事。
小心地收起自己受伤的心情，璟轩一笑：“你是不是也同爹一样希望我早些嫁出去好省下麻烦了？”
“有人照顾你也好。”
目光一沉，“可我不想……不想要……”不想要除了你以外的人来照顾，话锋一转，“我璟轩还要别人照顾么，哼！”——————————————————————————————————————要写到困难的地方了……所以这几天在整理……对不起有点断断续续，已经没事了^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