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往柳堤走去,这儿风景很好,中午十分特别凉爽,但好像此时却很少有人,不知道大家是中午贪睡,还是找到更好的所在,反正时光很宜人,温度也很宜人。
徐君瑞抬头看着远方的山,说:“咱们什么时候一块爬爬山去多好,我敢说现在山上一定漂亮的很,而且很好玩。”
贺允没去听他的话,因为她现在正盯着不远处的一个小土堆,她几乎是着了迷,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
“小师傅,你在干吗,我在跟你说话呢。”徐君瑞忽然换了个称呼,因为他发现周围实在静的出奇,仿佛有人刻意营造了这个气氛,他几乎能想象到不远处上帝在偷偷看着。
贺允抬起头来,她对这种称呼有些不解,但立刻笑起来,她几乎是很阴险的笑着,细细的眉毛扬了起来,就像飘逸的梦。
“你怎么不叫我姑姑,因为这样感觉更古典一些,而且更浪漫一点。”
徐君瑞撇着嘴说:“那怎么成,你还没有我大呢,我叫你姑姑,不是折你的寿吗?”
“嗯?”贺允的眉毛几乎竖了起来,她好像有些不高兴了。
徐君瑞觉着有些不妙,他害怕某些东西又悄悄钻了出来,破坏了这么温馨有趣的气氛。
“你急什么,你以为我愿意当你的姑姑吗,就凭你也配,你以为你是杨过吗,真是想得美。”
贺允忽然反讽起来,徐君瑞难以想象她为什么这么说话,他毕竟接触的女孩少,很难猜测到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贺允不说话了,她忽然觉着自己话说重了,因为徐君瑞本来没有别的意思,被她这么一说似乎她有了一种不正确的诱导。
她忽然怕他叫自己姑姑,因为她知道最终姑姑也会变成另外一个角色的。
但徐君瑞脑子实在跟不上她的想象,他居然懦弱的叫了自己一声姑姑,因为他怕自己会生气,但他却不知道自己听见这一称呼实在有些头晕。
她哼了一声,说:“蠢材,蠢材,你真是个蠢材,你难道真是个木头吗。”
徐君瑞不知所措,他确实有些茫然了,眼下这个局势究竟是怎么来的,他着急的抓着头发,面红耳赤着。
但贺允稍稍放过了他,因为她的心情本来不是太坏的,大热天的到了这么凉爽的地方,是不愉快也不行的。
贺允走到刚才的小土堆面前,蹲了下来,她细心看着,又出了神。
徐君瑞这次一声不吭,在她身后不远停下脚步,他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贺允低着头看了好长时间,才慢慢站起身来,她回头望着徐君瑞说:“小徒儿,我问你个问题,你给我说说这个土堆是用来干什么的?”
徐君瑞皱着眉头,他实在看不出来这土堆是干什么的,如果换个方式,他会根本不注意它的存在,因为它实在没有什么欣赏性可言。
但徐君瑞不敢说它没有任何意思,因为她肯定希望自己有个见解,而不是什么自己一无所知的内容。
既然她要自己回答,那必定有个渊源,回答有学识女孩的提问总是有种书香气息的,所以他搜索着一些比较有典故的事情。
忽然一个很美妙的画面在他脑海里一闪而逝,他看见了林黛玉,正弱不禁风的扛着药锄,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埋葬着飘落的花儿,一面埋着一面哭泣。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徐君瑞居然说出了这几句诗,连他自己都很诧异,因为这几句诗实在很悲伤,而且自己根本没有仔细去背诵,但一瞬间竟然很完整的诵读出来,仿佛是被鬼附了身。
贺允吃了一惊,她几乎信不过自己的耳朵,但她的脸色立刻变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她冷笑着说:“怎么,你怎么会想起林黛玉来,这多么大煞风景,而且你好像在我面前炫耀自己很有才华呢。”
徐君瑞没有料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来,但幸好还是心里有了准备,因为他几乎摸着了她的心思,她生气总有原因的,不是自己说中了她的心思,就是她以为自己揣测了她的意图。
她从身心上都不允许任何人侵犯,没有人能进入她的心里窥测一番,徐君瑞也不例外。
“那姑姑你怎么看呢,我在你面前总是显得很笨。”徐君瑞示着弱,在有脾气才女面前笨一点总是有好处的。
果然贺允没有计较他再次称呼自己姑姑,反而得意洋洋的说着:“这当然不是什么葬花的东西,而是……一种埋葬感情的地方。”
“埋葬感情的地方?”徐君瑞重复了她说的话,更加不解,因为他实在想不透这小小的土堆是如何埋葬感情的,而且他从本质上就认为这只不过是个平平常常的土堆。
“是啊,不过……你是不会明白的,因为你是个蠢材,你记住,以后不许在我面前表现的非常聪明,好不好,徒儿。”
“小师傅”以及“姑姑”的坏脾气似乎又燃烧起来,徐君瑞连忙答应着,他几乎要躲开,心里很不满的在低声吼着。
被一个邪里邪气的小女生像畜生般训着玩,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不过他得承认她长得不难看,而且她有种气质,很不一般的气质,这种气质让徐君瑞恋恋不舍。
徐君瑞输就输在他的态度上,他实在是个为了一种目的甘愿舍弃人格的人,这种人我们可以称之为艺术家。
艺术家往往不修边幅,打扮的怪里怪气,但徐君瑞似乎是个比较另类的艺术家,因为他太帅气了,帅气的令人难以想象他为什么会做一个艺术家。
帅气的人通常喜欢吃青春饭,就是一种用廉价身体来换取名声的方式。
“姑姑,你要不要爬山啊,你瞧那片林子,还有脚下的河水,多诱人,咱们走过去看看吧。”
贺允忽然脸红起来,不过她并未说别的难听的话,而是转过头来,低声说:“记住,以后当着别人的面不许叫我姑姑,咱俩时才可以,知道吗?”
徐君瑞很痛快的答应着,他很高兴,这次总算她没有责骂他,而是脸红得像少女般,这才是她应有的表现,她毕竟是个小女生,不该太深奥难懂的。
脚下的河水十分清浅,他们可以看见河里的游鱼,还有圆圆的石块,这是徐君瑞就想赤着脚下去捉鱼去。
“要下去捉鱼吗,你都多大的人啦。”她不满的嘟囔着。
徐君瑞愣了,因为自己实在是超过了捉鱼的年龄。
贺允穿着凉鞋,她喜欢光着脚穿凉鞋,她有双漂亮的脚,小巧洁白,脚趾像白玉般晶莹。徐君瑞偷偷看着她的脚,佯装着自己在看地上的树叶。
微风吹来,她似乎有些弱不禁风。
“快暑假了,以后你可能就见不着我了,你还有什么话要对姑姑说吗?”
“啊……”徐君瑞立刻惊慌起来,他一时间有说不出的苦楚。
“你要干什么去,暑假开学咱们不是还能见面吗,你怎么这么说?”
“你急什么,听我说啊,我是说我可能会转学,开学后不就是高三了吗,我可能不会在一中读书了。”贺允说的很清晰,似乎对这种分别她很不在乎。
但徐君瑞很难接受这种结局,因为这实在不是什么结局,就像一个电影,刚刚开始,然后男女主人公突然双双毙命,这是任何观众都不能接受的。
“可是,为什么啊,在一中不是挺好的吗?”徐君瑞几乎歇斯底里,他自己都很难相信他会为了刚才还惹自己生气的女孩难过。
“笨的你,我又不是说我一定得转学,我是说可能,因为我也不确定是否自己会走,这取决于我爸爸,他要求我到那儿上学,我就得去,你的明白?”贺允微笑起来,看着这个为自己近乎痴狂的男生。
“那我要找你爸爸去,要求他不让你转学。”徐君瑞话刚一出口,就后悔起来,自己太鲁莽了。
贺允果然眉毛扬了起来,说:“凭你,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我爸爸虽然是个小市民,但他可不怕什么强权政治的。”
徐君瑞讪讪笑着说:“好姑姑,我不是有意的,但我确实不希望你走,所以你好好劝劝你爸爸,一定让你留下来读完高中,到时候咱们一块考上大学,那多好!“
贺允垂下头,眉毛也低低的压着,她有些动情了,因为这实在是个很有趣的少年。
“嗯,我尽量吧,其实我也不想离开你们啊。”
“那就好。”
“走,咱们到山上转转去,看你都急成猴子啦,抓耳挠腮的。”她捂着嘴笑了起来。
羞涩,温暖,快意,清爽,这种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