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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野史的味道

读几千年以前的事,恍惚间仿佛在读天书,说历史总有惊人的相似之处,仿佛是读自己。读一点书是有好处的,看一点历史也有必要,如何从历史中回到眼前,尽管只是方寸之间的事,可是依稀间觉得走了几千年,这就是历史的魅力所在。存在着,影响着后人,在左右后来的历史中,它如一面镜子在远处闪烁着光芒。

张居正有句挺耐记的话,他说,他一生为朋友两肋插刀,最后被朋友在肋上插了两把刀。说这话时,张居正已经躺在病床上等待阎王爷的召唤了。此时是明万历八年(公元1580年)的秋天,张居正位居首辅宰相之位,他的头上顶着一位十来岁的小皇帝,明神宗万历皇帝。

被小皇帝和他的母亲尊称为先生的张居正在朝廷上称得上是说话算数的人,他有了权力,有了施展才华的舞台,他苦巴巴熬了那么多年,终于踩倒了众多对手走到了权力的顶峰。

有了权力好啊,权力使张居正气宇轩昂,权力使他抬头能顶着天,低头看到的是灿烂的笑脸。读书人张居正将自己的门生、同窗好友等等都提拔了,重新洗牌之后根据才能大小分配了官职。张居正突然发现自己的学生多了,朋友多了,多得让他叫不出名字了。其实,张先生是个明白人,不糊涂,他使用的人都有才能,既有干工作的才能,也有整人的才能。只是他的学生在羽翼未丰满时绝对乖顺,绝对笑脸灿烂。

张居正是通过考试中了状元当上官的,他伺候过几朝皇帝,一直不很得志。只有到老皇帝死了,在谁当新皇帝的关键时刻他凭着官场练就的机敏,瞅准了机会站对了路线,最后才得以重用。由此可见,路线决定仕途,路线决定一个男人的命运。先生能干,在他说话算数时,他也搞整顿机关作风、精简人员、增收节支,如何安排下岗就业人员,如何打击腐败、树立形象那一套,后来他注重关心农民收入问题。反正他挺忙,他自己以为江山姓张,他以为自己说了算,就想干点留名千古的事。先生错了,他费心尽力地干实际上是给别人干,他的头顶上还有个小皇帝。尽管年龄小,但江山是人家的,江山姓朱不姓张。

先生有个门生叫吴中行,人老实,一肚子学问。当吴中行还是个不得志的穷书生时,天天蹲在先生门前等先生下班,说是只想听听先生走路时的声音,这一辈子就满足了。先生感动了,发了善心,大笔一挥发了红头文件,让吴中行去宣传部门当总编一类的角色,偶尔也给小皇帝当个秘书,参点事。老实人心眼不一定傻,久而久之,这位老实人与小皇帝混熟了,也感动了小皇帝许多次,于是老实人有粗腿抱了,腰杆粗了。而张居正依然没有觉察,或者张先生太放心这位老实人了,自认为是自己的门生,又是自己提拔的。有时人家起草个文件什么的,有不合适的地方他也不分场合臭训一顿。吴中行心里有了疙瘩,因为现在的吴中行已经不是蹲在门口听听先生的脚步声就满足的人了。

还有一位先生的门生叫刘台,是先生到基层调研时发现的,脑子聪明,口才也好,只是在庸人堆里被挤压着不得志。先生慧眼识人,一句话让他上了直升机,连升十八级当上了封疆大吏之类的官。听说刘台家里供的是先生的像,一天三烧香地拜着呢。

这两人应当说很有才干,也干出了许多漂亮的活,给张居正脸上贴了不少金,先生也为自己慧眼识人得意过,自豪过。但是就是这两人,先生的得意门生,最后在他的胸口窝上狠狠地捅了几刀。

明万历十年(公元1582年)的春天,天上下着小雨,躺在病床上的先生已经气息奄奄,守在他床前的只有他的结发妻子和7个儿子、7个孙子。他的学生、他的朋友们此时正忙着呢。忙什么呢?忙着洗清自己,忙着与他们的恩师洗清关系呢。因为在张居正病倒之前,小皇帝已不太叫他先生了,爱答不理他了,现在的说法叫失宠了。这个小皇帝有点长大了,想给自家当家做主了。另一个就是先生的门生吴中行随着羽毛渐丰,时不时地在小皇帝面前说个小话,什么自己的江山要自己坐,让外姓人指手画脚时间长了生变。还有的原因就是刘台干了一些好事后名气也大了,也有了与皇帝说话的机会,说了类似试看今日之天下是谁家之天下之类的话。还有比这种说法更让皇帝害怕的事呢。

别人生事都不可信,唯有张居正最得意的门生的话最富有杀伤力,他的门生了解他,只要拿起武器,他便死定了。

于是墙倒众人推,他的门生朋友们纷纷揭竿而起,一下子就捅倒了他们的先生。

先生至死都不明白,他为别人两肋插刀,最后刀反倒插在他的肋上了。先生至死都不信,他为朱家的江山殚精竭虑,熬白了头发,最后怎么会落得抄家掘坟?!先生不明白的还有自己从不亏待朋友,一生以“忠义”二字待人,怎么连受尽他恩惠的人都会为了自保拿起武器扑向他,难道他连大奸臣严嵩都不如吗?严嵩倒台时,天下人恨不得吞了他,可是严嵩的门生及同乡没有一人攻击他,自己竟不如严嵩!先生一口鲜血喷到墙上,写出了几个字:殊恩不可横干,君命不可屡抗。随后,先生便驾鹤而去。一代忠臣良将去了,终年58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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