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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长公主:女性版的吕不韦

陈皇后母大长公主,景帝姊也,数让武帝姊平阳公主曰:“帝非我不得立,已而口捐吾女,壹何不自喜而倍本乎!”平阳公主曰:“用无子故废耳。”陈皇后求子,与医钱凡九千万,然竟无子。——《史记·外戚世家》

长公主刘嫖,在当时她还有另一个名称:窦太主。

那是因为她的生母姓窦,就是大名鼎鼎的窦太后。窦太后不但生了刘嫖、还生了景帝刘启、梁孝王刘武。(他们三兄妹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刘嫖这个女人,就像《红楼梦》里的王熙凤一样,精明强悍,工于心计。然而,历史上聪明且美貌的女子,下场大都有些凄惨,刘嫖就是如此,虽然有过大红大紫的辉煌,最后却凄然辞世。用曹雪芹的话说,就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刘嫖在政治舞台上的表演,与当年的吕不韦简直如出一辙。

一场“金屋藏娇”引发的政治阴谋,使长公主大获全胜。既将仇家栗姬置于死地,更将自己看中的女婿推上了太子的宝座,她的女儿将要成为天下之母了。

不久,汉武帝登基,阿娇封后。长公主再次升级,成为大长公主,又称“窦太主”。这一时期,刘嫖是相当得意的,不但如愿以偿地让女儿成了皇后,自己更作为皇帝的姑妈兼丈母娘,日后还要当小皇帝的姥姥……

真是人生得志便猖狂,很少有人能够幸免,刘嫖也是一样。一时间,她自以为功盖天下,便开始为所欲为,甚至有些不把汉武帝放在眼里的意思。比如,长公主想着自己的伟大功勋,经常在女婿的面前摆出一副顶级功臣的模样,变着法子地向刘彻要各种封赏,甚至有些要求到了无理取闹的地步。只要汉武帝显出一点为难的模样,她就立刻提醒:“你小子可别忘了,要不是老娘我,今天这个皇帝怎么轮得着你做?整个天下都是我替你弄到手的,要你一点东西你还不舍得?”

一来二去,把汉武帝惹烦了,心里话:丈母娘了不起啊?再要封赏,不给!

与此同时,阿娇皇后挟母亲之势,也自命丈夫的恩人,且有多年姐弟夫妻之情,自然在后宫中呼风唤雨起来。于是,她既骄且娇,经常理直气壮地在汉武帝面前使性子。

这样一来,汉武帝对任性娇惯的阿娇也厌烦了,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女人身上。后来,他在一次回宫的途中,迫不及待地在马车上就“御幸”歌妓出身的卫子夫。

正是这个卫子夫,使阿娇彻底失去了汉武帝的宠幸。

当然,这已是后话了。

但当时汉武帝却不敢做的太张扬,只能像做贼一样地偷偷摸摸。为什么呢?因为他对长公主母女还有顾忌,不敢太得罪她们。如果他只顾和宫里的诸多美女寻欢作乐,一旦惹翻了阿娇这个醋坛子,后果实在不堪设想。更何况,奶奶窦太后还活着,十分偏爱这个外孙女儿,刘彻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对于这一点,汉武帝的母亲王太后看得十分清楚。这位曾在后宫玩了一辈子政治游戏的精明女人,经常对儿子面授机宜:“你刚刚即位不久,朝中老臣还没有顺服;何必为了区区男女之事,惹毛了长公主?万一姑妈不再帮你,你的皇位可就不保啦!”?刘彻虽然年轻,但也知道其中的利害,王太后一提醒他就明白了。于是,他只好放开怀中的美女,又忍气吞声地对丈母娘和老婆千依百顺起来。

然而,阿娇虽然独占了刘彻,肚子却好几年都没有一点动静。

这下长公主真急了,四处寻医问药,想要让女儿赶紧生个太子出来。为了这位子虚乌有的未来太子,长公主光是花在医生身上的现钱就达到了九千万之巨。在当时,富裕平民的家产不过百金,民间小吏一个月的收入不过千钱,这九千万钱该是怎样的一个数字?然而,枉自花费巨额财富,却始终换不来长公主朝思暮想的外孙。

日子久了,盼子心切的刘彻又有了拈花惹草的理由。于是,陈娇渐渐失去了专宠的资格。她可受不了了,向母亲诉苦。长公主虽然爱女心切,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发几句牢骚而已。是啊,女儿的肚子不争气,当娘的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另一方面,长公主对女儿的种种行为也越来越失望。

原来,她把阿娇扶上皇后的宝座后才发现,女儿根本没有继承自己的聪明、心计和胸怀。倒是因为自己的宠爱,养成了任性、嫉妒和狭隘的个性,几次要对汉武帝宠爱的卫子夫痛下杀手。结果害人不成,自己反而越发失宠。

不久,卫子夫生下一个女儿。刘嫖以为,卫夫人没能生出儿子,刘彻大失所望之下,必定会将她抛到脑后。却没有料到,刘彻对卫子夫一如既往。卫子夫就象王太后当年那样,一连生下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

又过了几年,随着窦太后的去世,长公主不但没有了最爱自己的母亲,更没有了最大的靠山。而汉武帝的皇权也已经稳固,不用怕这个姑妈了。

这种情况下,阿娇在汉武帝心目中的地位,已汲汲可危。

最后,备受冷落的阿娇终于丧失了理智,竟然弄出个“整蛊”的愚蠢行为,用“马道姑”的邪术诅咒汉武帝身边一切得宠的女人。

结果,事情败露,连累300多人被杀,自己也被废到长门宫。

长公主发梦也想不到,自己这个没有调教好的女儿,会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她得到这个消息后,直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赶进宫来向汉武帝求情。这一次,她终于尝到了侄皇帝的厉害,面对英明神武的汉武帝,她只能连连磕头赔罪,再没有当年神气活现的恩人嘴脸了。

刘彻看着姑妈向自己跪下,心里好不舒坦。不过他总算还是眷念旧情,好言劝慰长公主:“阿娇皇后触犯国法,联不得不废。但姑妈放心,阿娇虽然不再是皇后,但是所有的物质待遇还和当年做皇后时一般无二,我也会经常去看望她。”

长公主总算松了一大口气,感恩戴德地回了家。从此老老实实在家安享晚年,一直到死,不再过问朝廷中事。

刘嫖的失败不仅仅是源于能力,而多的是因为性别。她毕竟是女人,在当时的大环境下,女人只能在男人的后院相夫教子,充其量只能帮男人出谋划策,排遣烦恼,一旦以独立的面貌出现,必然招来指责,甚至自身不保。

因此,刘嫖无法像吕不韦一样,一朝得志便大权独揽,可以站在皇帝面前颐指气使。更何况,她遇到的,是和秦始皇一样雄才大略的汉武帝呢!好在她还有些自知之明,知道事不由人,不如全身而退的道理,因此才得以善终。

从这一点来看,她又比吕不韦要理智的多。

就在阿娇被贬长门宫的第二年,长公主的丈夫堂邑侯陈午便去世了。这对长公主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她这才发现,自己真的老了。

丈夫死了,女儿被锁深宫,五十岁的长公主只能独守空房。长夜漫漫,自己又没了当年到处管闲事的特权,刘嫖第一次品尝到了寂寞的滋味。然而这种寂寞并没有持续多久,当她看到一个18岁的小白脸后,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这个小白脸名叫董偃,本是个贩卖珠宝的小商人,经常出入刘嫖家卖珠。

当年,年仅13岁的董偃长的眉清秀目、红唇白齿,加上还有几分讨女人喜欢的机灵。于是,刘嫖一见便喜欢上了,很快就把他收为养子。

一开始,刘嫖对董偃流露出的应该是那个年龄段女人慈母般的怜爱,所以,请人教董偃读书、射箭、驾车、交际。一眨眼,董偃长到了十八岁,开始流露出成熟男人的气质,变得温文尔雅,相貌俊俏,风度翩翩……总之是出类拨萃的帅哥一名。

刘嫖正值寂寞难耐之时,双方干材烈火,难免会有男女性事。

不久,刘嫖索性将董偃身份公开,开始公然包养面首。

长公主对这位小情夫万般宠爱,唯恐有让他不满意的地方。她还特地嘱咐帐房:“凡是董偃所要用的,只要一天内不超过一百斤金子、一百万钱、一千匹帛的上限,就没有必要报我批准,任凭他去用。”——这个富婆可真够大方的!

不仅如此,刘嫖还一直希望能把董偃推到交游广阔、功成名就的地位上去。为此,她甚至假装生病,借武帝来自己府中探视的机会把董偃引见给他。那真是颇有些戏剧性的一幕,大概汉武帝也听说了董偃的事,所以进门便说,我想见见主人翁。

刘嫖一骨碌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跪下说,我已经没脸见人了,任凭皇帝你处罚吧。尽管这时已经和阿娇夫妻关系徒有其名,但汉武帝一向对这个姑妈兼岳母时有些畏惧的。毕竟,自己屁股下的皇位还是她帮这挣来的。

于是,汉武帝笑着说,没关系,没关系,姑父去世了,姑妈找个小情人也很正常嘛。

这个时候,等候多时的董偃出场了,他戴着绿色头巾(绿帽子?!),穿着绿色的套袖向武帝请安。接下来,君臣相饮甚欢,汉武帝还对董偃加以厚赐。

这场会面,大家皆大欢喜,董偃之名,由此传遍天下。——也就是说,天下所有的人都知道了这样一件事:大富婆刘嫖包养了一个美少男,名叫董偃!

其实,刘嫖之所以不惜以败坏自己的名声为代价,以50高龄之身宠爱比自己女儿还小的董偃,很大程度上源于政治上的失意。换句话说,董偃只是她的感情寄托。

可惜董偃在30岁时就死掉了,几年后,长公主刘嫖也在孤独中撒手西天。

刘嫖做的最后一件震撼世人的事,就是和董偃合葬霸陵。——为了小情人,连老公都不管了,此女还真是敢爱敢恨、敢作敢当!

从刘嫖和吕不韦的对比中,也可看出男人和女人的区别来。男人为了事业和野心,甚至不惜以牺牲爱情为代价,吕不韦就是一个典型。而对女人来说,爱情往往就是她生命的全部,为了爱人,自己的事业、名声都可以不管,刘嫖就是一个典型。

点评:

历史常常给人似曾相识的感觉,过去的如烟往事,也许会在今天再次上演。在今人的身上,也往往能见到古人的影子。

后来的汉武帝,固然堪比当年的秦始皇;如今的长公主,又何尝不是吕不韦翻版?为了自己的政治目的,一个把女儿的终生幸福当作筹码,一个把心爱的女人作为礼物送入别人的怀抱。一句“金屋藏娇”,一句“奇货可居”,两个声音一唱一和,历史果真成了一面镜子。

古人不见今世月,明月曾经照古人。

倘若明月有知,看惯了人间悲喜,只怕也会感慨良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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