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某个晚上的夜色或是某个时段的夜色让你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当你每每回忆起,还是见景生情,你的心情都起伏不定,或泪流满面,或欣喜若狂。而在你记忆里这么深刻的这样一个夜色,在别人的眼里它并没有什么稀奇!
这样的夜晚很多,但没有人愿意经历这样的夜晚。
弯弯的月亮悬挂在山尖上,夜里无一云朵的痕迹,月光发白,仿佛像一把磨利的镰刀闪的光,感觉能把山尖上的树梢割断。星星璀璨,就像从手中放出的烟花,点缀苍穹。夜空的光使狭窄的山路微明,使山林披上银色的光彩。
这样的夜里感觉什么都不安分。有着猛兽串动的声响,有听到草丛里蟋蟀的歌声,有从洼地里传来难堪入耳的蛙鸣,时而听到不远处有几声夜鸟的哀啼。
“爷爷,为什么早上的鸟叫的声音那么动听?晚上叫的那么难听,跟哭似的。”
爷爷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用手摸着他的头,催促着他赶紧赶路。借着夜空的光,他看到爷爷神情紧张,和他手里那把锋利的砍刀。他想爷爷可能是因为找不到牛,明天没法耕田,导致情绪不好,所以无心答话。但这么至于吗?只见爷爷用左手掐算一下。谭行雨至懂事以来,第一次见爷爷这么紧张,第一次像隔壁村的道公那样掐指一算。爷爷这是怎么了,谭行雨欲言又止。爷爷就是这样,他第一回若不说,你再问他也不加理睬。爷爷没有支言,谭行雨觉得有一口闷气堵在心里。他弯下腰捡起一块石头,正要朝树林里有鸟叫的地方扔去,突然一只手用力地把他的手连那块石头抓紧,爷爷接着说到:“晚上走路不要乱扔东西,若打到一些东西不好。”谭行雨看了看爷爷,爷爷见他点头之后,也松了手。谭行雨把石头攥在手里,埋头走路。
月光拉长他们东行的影子,孙子的影子总铺在爷爷影子的上面。蟋蟀并没有因为他们脚下踩出的声响而颤惊地停止歌唱。俩人走着没有说话,只是用轻快的步伐交流着他们急切想到家的心思。
为了稍近道,他们走进了被牛走出的甬道里,头上树枝缠绕,相互交错。夜空的光钻过树枝的缝隙,就像莹火一样星星点点地照着脚下的路。身后的那些光明在里面变的暗淡了。
隔着他们不远的树林里,树叶和枯枝被什么东西踩着,咯咯吱吱的响。声音随着他们走动的方向,越来越近。
“爷爷,我们旁边好像有东西跟着!”谭行雨害怕地说。
爷爷又没有答话,可他不能循声音那里看。从小大人就教诲走夜路不能东瞧西看,更不能往后看。至于这样做的后果、利害他心里清楚。
可他真的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野猪还是狼呀~~”
谭行雨再次以细微的声音提醒爷爷,他已经感觉到有东西挨着自己了。他也听到爷爷的呼吸也变的急促了。
一阵凉风突然刮过,谭行雨抖擞一下。孙子跟着爷爷加速的脚步。又一阵风吹了过来,他后颈一阵凉,感觉凉意渗进皮肤里。脚步声被旁边嗖嗖响的声音湮没了,树枝折断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越来越急。风也起劲,树叶沙沙的响。被风吹落的叶子从脸上擦过。他感觉到有两堵墙把他和爷爷挤压的难于呼气。
风骤然停了。
“跑!”
爷爷突如其来的这个声音如山崩一样响。
孙子拔腿就跑。
急速狂奔,爷爷紧贴其后。树枝刮破了他们的脸,疼痛在这种逃命的情况下,都变的没知觉了。
终于跑出了丛林,之前让人恐慌的声音没有了。在月光照耀着狭窄的小路上,天色依旧。
一切又归于平静。他心有余悸,对刚才发生的事情是云里雾里。
爷俩经过一阵玩命的跑,疲惫了许多。孙子瞥见爷爷露出害怕的表情,他也不想在问什么了,继续走着。
谭行雨停下脚步声音发抖:“爷爷,你看到了吗?”
这回爷爷冷静地应了他一声,接着说:“是福是祸,终究难躲。”
谭行雨脚步不敢往前跨,因为他见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有东西在隐隐约约飘动,好像是一个人在荡秋千,时高时低,树的阴影里和月光照亮之间若隐若现。
“爷爷!”孙子伫立不敢再走。
“去,该是时候了。”爷爷态度坚决。谭行雨看了爷爷,此刻的爷爷眼神里没露出瑕疵的黯然,感觉时刻毫无大碍。
“过去你不要说话,”爷爷强调道:“一定,无论如何都保持站在我前面。”
“嗯!”这个时候谭行雨只能听爷爷的话。
他们步步靠近那棵大树。果然有个似人般的东西若无其事地荡着秋千。离那东西越来越近,终于看的清楚,那东西跟人一样,只是被长长的头发遮住了脸,辩不明身份。谭行雨每走近一步,脚仿佛被重物托着,感觉很重。突然那个人般的东西闪了一下,悬立在他们几步之前。谭行雨吓的脚一软,身体往后倒,被爷爷用手顶着。
谭行雨偷瞄眼前的东西,也大概知道什么情况了。有一次村里有人吊死在树人,夏叔就悄悄和他描述那是人妖所害。人妖,村里人避而不谈的东西,怎么就让他们碰上了呢?那次夏叔提及,这类本是人,她们害人是通过招恶鬼魂魄附在自己的身上,然后用鬼的魔术杀人。谭行雨看看眼前的架势,她和平常人差不了多少,除了长长的盖着脸的长发之外,不带任何凶器。她将如何能杀人呢?
“站好了!”爷爷用手往前一顶,底气十足地说:“我在后面。”
爷爷自从面对人妖以后,说的话如石头滚下山一般,气势吓人。
在爷爷的感染下,谭行雨慢慢地身子热了起来。
两方对视许久,没有作声。
草丛里蟋蟀传送断断续续的歌声,也未能打破这种僵持的局面。
谁也不想被对方从口气里探出几层底气。孙子看看体态丰满的女妖,不知道她的妖力会是怎样的程度。
谭行雨猛然手一甩,“砰”一块石头重重的打在女妖的胸口。女妖被这瞬间动作好无防备,来不及躲闪给石头重重地击中,她怒吼一声。一阵风从她口中吹来,带着恶心的尸臭。
“谭老头,这一年我等的太久了,以为没有机会杀你,没想到老天也有开眼的时候,让你活着死在我手里。”
“妖孽,就凭你…”爷爷话未说完,妖女嗖的一声,在孙子面前消失了。
接着身后发出打斗的声音。谭行雨想要转身,但鉴于爷爷前面的叮嘱,无奈而又全神贯注地看着前面。按捺于爷爷的叮嘱,他内心焦虑。
他和爷爷背对,只能用耳朵悉听身后发生的大概。只听到一个人的脚步声,来回跑动,时近时远。不时听到对方被击中而痛吟的声音。时间一刻一刻的过去,打斗声仍未停息。爷爷胸有成竹的口气,为何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还在厮杀。
孙子越想越不安,心被提到嗓子眼,难道爷爷刚才只是虚张声势。身后脚步挪动声已是缓慢,脚步像是步步为艰。然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孙子惶恐地转过身,爷爷已经倒下。谭行雨呆了,站在原地泪喷出眼。爷爷发出呻吟,他才回过神,箭步如飞地跑过去。
他搀扶起爷爷,女妖已经没有了踪影。
他半背半拉着起爷爷,奔村而去。
一声铁击地的声音,他回头看,爷爷手中的砍刀已落在地上。爷爷刚才还绷紧的身体,随那一把刀脱手而落,就变的瘫软了,孙子眼泪夺眶而出。看来,事情还是发生了,爷爷没有了呼吸。
孙子泣不成声,沉重的身体,压在他还不够宽厚的身上。一段路跑下来,腿软的快撑不住了,几次差点被脚下的石块绊倒。
最终还是跑不动了,背上感到湿漉漉的,爷爷的身体还被他双手往后紧搂着贴在他背上。出山了,田野那边看到了点点亮光,他破啼大喊求救,疲惫不堪的身体,发出像狼一样的哀嚎之后,倒在田地里,昏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