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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摘镜

夜、无人,温润的晚风里,突然一个孤单的宽袍人裹着长袍瑟瑟缓缓行走出来,似乎是准备朝河畔那边的桥底下去。

无怪如此,对于一些无家可归的人来说,桥洞可以说是世外家园。

但是这宽袍人和寻常的流浪汉相比来说,显然有些非凡,因为他,身高两米、身强体壮,很难看出来他会是个流浪人,要知道、这一副身板儿,就算是做苦工,也不会沦落至此吧?

这片空寂无人的城市南部外郊,远离市中心且不说,环境也不是很好,附加几家聒噪的工厂依旧在无休无止地排放着污水,小河的水早已半浊半清。

因此,倒也无人注意得到这奇怪的宽袍人,他于是仍旧瑟瑟发抖着走向桥边,他知道,那里有一张草席,虽然破损,但是翻折过来还是可以避风当寒的。

也许幸福没有那么复杂,他只要能这么存活着,也就是一种幸福了吧。

桥洞下,此人脱下了他宽松的外袍,强健的身躯袒露,同时袒露而出的,是他右臂处的空荡!他失去了整整一条右臂,胸前也是一道横截的凶狞伤痕,狰狞之余,让人不禁添增几分怜悯,这种伤,可不是什么轻伤……

旋即,他用袍子盖住了自己的身躯,夜里头,他睁着一双散发着暗淡莹芒的橙黄眼眸,眸子正中、各有块罗盘状的瞳孔。

“小牙,你还能听见我的声音吗?”他默默地开口,不知说给谁听。

“哑、哑、、、”

出奇地,这种恶劣的环境下,竟会冒出鸦鸣声,而后不久,桥上落了一只乌鸦,通体墨黑,仿若化身作着灾厄。

“那么久了,谢谢你们的陪伴。”

闻得一声声轻柔的鸦鸣,他面上现出了温柔的笑意,因为妖族****,他都被折磨到了毅然离去的地步,在外只有两只狗狗和几只乌鸦相与为伴,那都是他唯一的知心朋友,也都是心心相印的家人。

觉察到了什么似的,那桥上乌鸦忽地叫嚷得凄凉起来,那意思,好像是在让桥下之人赶紧离去。

“嗯?”他有些不甚明白,他们明明聊得好好的,“突然之间,你这是怎么了,小牙?”

乌鸦凄凉的叫声继而变得凄厉,将这寂落的外郊,叫唤得悲惨无比,但显然并非在回答桥底人。

意识到了哪里不对,他站起身来,背后蓦然生长出了三条猩红猩红的长竹状物,他,正是自称神灵的乌鸦!

可是,方欲动身之时,天地间那鸦鸣骤然息止,仿佛犹如断弦之琴筝,令人心碎满地。

仇恨与愤怒直冲脑门,乌鸦虽然在先前与李加成的巷斗中失去了手臂,但他并没有失去心灵的本真,有些事,他不论几次都会那么去做,比如袭杀人类、比如此刻,他怒而登上桥。

桥面正中,独立着个黑影,靠近了,乌鸦才看清那人外貌,上身着了件深蓝色的夹克,下身则是灰色卫裤,头型还算整齐,面貌堂堂,稍小的一双眼中,藏着两斑异样色彩的瞳孔。

面色有些微白,但乌鸦并未因此而有所退缩。

“陈丁妖、是吗?”

话虽问出,实则没有疑问,站在乌鸦面前的,必然是一位“妖子”,根据他的见闻,还是能够判断出此人身份的。

“是我。”陈丁妖讽声冷笑,半举起右臂来,隔着十多米远,向乌鸦招了招手,“很高兴见到你第一面,虽然,这也是最后一面。”

“我不会怪罪你对我的作为,我只恨,你竟然对小牙下手!”乌鸦将罗盘瞳一转,盛怒支撑起背后三棵长竹之妖器,勃然冲击而出,“你和那些无情的人类、区别何在!”

见状,陈丁妖丝毫不为所动,胸前却是骤然见肿胀了起来。

为盛怒所冲昏头脑的乌鸦速度何其之快?转瞬之间便扑到了陈丁妖的身前。

呲!

一柄黑刀自陈丁妖的胸前猛地舒展而出,不偏不倚地直插进入乌鸦的心脏处,几乎没有半丝停顿,黑刀便贯穿了去,殷红的刀锋在月光下不显山、不露水,而自是锋芒绝世。

……

……

春意阑珊,正午时分,翠绿起来的校园里,鲜有人迹走动。

高一六班的教室后排,女孩轻轻地伏在桌前,眨动着忽闪忽闪的水灵眼瞳,注视着她对面的男人。

而这男人,带着折边墨镜,肤色稍白,而他那一头劲发,却是乌丝与白发平分秋色,一在前、一在后。

自然,他便是高飞妖,而他对面伏着的女孩,则是木木。

“看什么呢?”

高飞妖搁置下手中的黑色签字笔,抬起头来,透过墨镜,打量起出神中的女孩。

木木嘴角一撅,无不抱怨地说:“怎么?看一看都不可以吗?你都缺课几个月了?你难道还想和周应霄那样、中途辍学啊?”

“呃…哎…”

接连几问一出,反不知怎的,高飞妖竟然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话来应答,似乎,自己的表达能力突然之间迅速下降?

蓦然一笑,木木原是哀怨的神情荡然无存:“快要参加测试了,得下点功夫赶上课程哦!”

面对这变脸快胜翻书、没有半点铺垫的女孩,高飞妖哑然失语,但其心中、却仿佛很喜欢这种微妙的古怪感觉,因为,这令得他莫名来一种幸福之感。

“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缺那么多天的课吗?就不担心我和那家伙一样、辍学吗?”高飞妖突然问道,面含神秘的笑意。

“不稀罕——”木木俏皮地道,“我就知道你会在这次测试中垫底!”

说着,木木四下一张望,环视了圈无人的教室,而后小心翼翼地从高飞妖对面过来他身前,坐在男孩的右侧,压低着声音问:“我常常会想,你为什么总是带着墨镜啊?我想,难道是一种习惯?还是因为不能见光?或者、是追求特立独行?但是我想了又想,觉得你好像是为了遮掩什么……”

高飞妖面上的微笑渐渐僵硬了住,平静的心忽然之间惊动地战栗了起来。

“我想看看、你的眼睛。”

一语未平息、一霎岁月停。

高飞妖的心乱透了,他的确很喜欢女孩,也非常喜欢和她相处在一起,哪怕无言、只是彼此相望,也已满足。可是,他从未考虑过双方的身份……

木木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孩,然而他高飞妖,却是妖族之人!最忌讳族类暴露的妖族之人……

带着墨镜的话,一般是分辨不出妖和人的。但许久之前,有个昏了头脑的妖类,如同是现在的乌鸦那样,恣意袭击人类,最终、暴露了他的妖族特征,引发了人类社会的轩然大波,使得“异生物”“外星人”等说法纷纷扬扬。一旦他被抓住,人类自有一百种方法得知妖族的存在,在那种情况下,妖子出击,将之灭杀得片甲不存,手段之凶狠毒辣,令人闻而丧胆。

诚然,妖族的总量与人类相比是微不足道的,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一族类之中也有诸位领袖,那便是、妖王与妖子。

妖王,一般是每届三位,代表妖族力量的顶点,而每一届、每一位的妖王,都是呼风唤雨的至尊人物,假使是面对乌鸦这等仅仅强于人类些许的妖类来说,恐怕一个指头便可置之死地。

在妖王之下的,则是妖子,为一届六位,各领风骚,具皆是百里挑一的异禀之人,对于一些不算重大的事务,往往是由他们来执行的,不过妖子的作用更多是对族类的监察,一旦谁人有暴露族类的倾向,他们会以骇人听闻的速度将之灭杀,妖族隐秘因而能够长久不为人类所知。

心中一瞬间徘徊过诸多念头,但在下一秒钟,高飞妖脸上僵硬的笑容融化了开,他面无表情,但毫无犹豫地伸出手来,扶上他墨镜的边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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