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天气格外阴沉,厚重的云层,浓重的雾霾,让人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安烁一起床,就发现自己的脖子肿得厉害,连声音都哑了。
她现在知道自己得的是恶性肿瘤,事事都开始紧张起来。她赶紧通过手机软件咨询医生。医生说她脖子肿是因为碘131的副作用,而声音哑又是因为二次手术后都会有的情况。
除了越来越严重的甲减造成的疲软和乏力,现在又多出来的这两份煎熬,再加上日日只能吃稀饭,她感觉自己都快撑不下去了。
安烁知道稀饭是不顶饿的,必须要吃饭了,但是李理昨晚买来的不是电饭锅,只能做稀饭。她只好通过手机软件叫外卖送两盒饭来。
真亏了自己在南医附近的宾馆,而南医在市中心,什么样的服务用钱都是能买到的。
送外卖的小兄弟来了以后,他看了一眼安烁,眼神很是惊讶。安烁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洗漱,长长的头发在头皮上张牙舞爪着,安烁从小哥的眼神中知道自己如今有多么狼狈了。
但此刻她顾不得别人的想法,只怕身上的碘131会辐射到他,哑着嗓子说声“谢谢”就赶紧关上了门。
望着白干饭,一直热爱美食的她根本难以下咽。
她忽然觉得委屈起来,为什么是自己得癌症,为什么自己那么努力地生活却换来了这些?
为什么自己那么想照顾宝宝,现在却看也不能看宝宝一眼,难道自己一辈子都不能再吃那些好吃的东西了吗?为什么从生病至今,李理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要遭这种罪……吃着吃着,安烁就哭了起来。
她抹了一把眼泪,看了看外面灰蒙蒙的天。觉得更加压抑,她想把窗户开大一点,才发现窗户只能探出一个脑袋,她看着外面马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又站起来看了看底下,想象了一下坠楼那种飞翔的感觉,有莫名的轻松感。她心想这窗户拉不开的设计是宾馆为了防止客人想不开跳楼吧。
虽然刚刚的确痛苦得让她想结束一切,但其实安烁并不是真的想自杀,她一直觉得自杀是很不负责任的行为,即使现在萎靡不振,即使她觉得以后的生活可能更加艰难,但一想到宝宝,就觉得无论如何也要挺下去。
她把盐放进开水里,用来就着饭吃。忽然有人在敲房间的门,安烁第一反应是李理,但想想还是妈妈的机会比较大。结果又是刚才的外卖小哥。他应该是爬楼梯上来的,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你不是想不开吧?”安烁被他的样子弄得好笑。因为嗓子痛,安烁没有说话,笑着对他摇了摇头。
“那就好,我在楼底下看到你往窗外凑,以为你要……那你要注意安全啊。”说完就走了,这种来自陌生人的关心,让安烁心里感觉很温暖。这个小哥穿着很夸张,衣服上印着“季燃物流”四个荧光大字。但他本人却长得很阳光,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不是尤其的黑,估计刚入行不久吧。微卷的刘海下是宽广的额头。浓眉大眼,却显得很柔和,和他善良的品性尤其相投。
温暖然并卵,外卖小哥走了以后,安烁还是只能吃盐水泡饭。安烁一边吃饭一边刷着朋友圈,并且改了个说说“嗓子哑了,有事发信息”。不一会,哥哥姐姐乔可如都发来了慰问短信。乔可如还说要送一本图画册来给她打发时间。现在的安烁每天都是有气无力的,根本没精力涂颜色,但可如的细心还是让她很感动。
可是李理呢?他每天倒是有一个电话,但每个电话至多只有两句话,一句你在干嘛,一句有没有事情。
安烁不禁叹了一口气,但所有的感情问题在饥饿面前根本算不得什么。安烁幻想着盐开水是肉汤,白米饭是鸡肉,又通过深吸气吃饭,吐气咽下去,这样机械性的动作,忘掉脑海中自己对美食的念想,但胃部的不适,她还是勉强吃下了半小碗饭。但这已算是这几天吃得最好的一顿了。
这几天,妈妈每天例行早中午三个电话,催安烁吃药吃饭。最近安烁的身体愈加疲软,所以每个电话安烁都是草草地嗯嗯几声,便挂掉。傍晚,或许由于吃了米饭的关系,嗓子也渐渐好了起来,安烁开始有点气力和妈妈聊天了,便告诉妈妈已经知道自己得了恶性肿瘤这个真相。
安烁妈听到以后,一句话也没有说。安烁知道妈妈肯定是不知道如何安慰自己,她正想找些话题,谁知道妈妈却挂断了电话。安烁心想也许妈妈是有事情吧?!并没有在意,起床做东西吃。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安烁发现自己的眼皮一直在跳,仿佛有什么坏事要发生似的。她想自己连癌症都得了,还能有什么更倒霉的事情啊。虽然这么想着,但还是有些害怕。毕竟根据她多年的经验,眼皮跳必来祸。
这时,可如来了电话。
“烁,你最近和李理怎么样了?”
“还行吧。”安烁有些奇怪,可如向来不管他们俩的事情,今天是头一回问起。向来敏感的她知道肯定发生什么事情了,便问道:
“是不是有什么?”可如没有直说,倒是转而问起安烁的身体怎么样了?
安烁心想难道这件事还真不小,立马担心起是不是亲人们也生病了。如今这是她觉得最具有毁灭性的事件了。她赶紧问可如到底有什么事情。
“李理可能出轨了。”安烁听到后觉得有点搞笑,因为现在的李理哪里会有钱有时间去出轨啊。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李理最近的行为的确有些反常。
他这个月以来对自己爱答不理,而且总是一副很忙的样子。而这样的状态可以追朔到很久之前了。她一直觉得是李理天性使然,所以她并没有过多地在意。只是这个月的冷漠表现得尤其明显,她以为是自己生病拖累了他,所以也并没有多想,只期待身体赶紧好起来,一切就都好了。本来安烁也因为他的冷漠而和他憋着劲,没想到他……
可现在“出轨”两个字解释了所有的一切。
“你怎么知道的?”
“我刚刚看到他和一个姑娘吃饭,后来我还跟踪他们,发现他们一路都在找宾馆,后来他们还一起回了你们家。”
“狗男女。”安烁不由得骂出了声。无法想象另一个女人在自己的床上做那些事情的画面,情绪不由得激动起来。
本来胃就不舒服的她,当即呕吐出来。猝不及防地,大片的黄疸水沾染在她的裤子上,染成了一片,还散发着苦苦的味道。
“你怎么了?”可如在电话那边被吓到了。
“我早就觉得李理不适合你,你别为了这样的男人伤心,不值得。”
嘴里的苦涩味,让安烁说不出话来。她漱了漱口以后,才对可如说:
“放心吧,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大爷我可是得过癌症的人。”可如原先也以为安烁得的是良性肿瘤,被她这么一说,反而怔住了。眼泪不由得往下落。她深吸了一口气后,说:
“你不是说良性的吗?怎么是恶性的?”安烁听出可如哭了,但她根本没精力安慰她,只是回道:
“哎,我也刚知道呢?所谓祸不单行还真有道理。”现在的安烁只想一个人冷静一下,而可如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两人都无话可说,便挂了电话。
安烁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打电话给李理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