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公使夫人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话，由于李氏只教过得草英语，得草只能求助的望着一旁的琳娜。琳娜朝着自己母亲点点头，说了句什么后，对得草说：“得草，我妈妈说前段时间俄国和日本在库页岛东面的鄂霍次克海发生了小规模的冲突，当时俄国的将军就是我的爸爸，结果日本吃亏撤退，后来俄国和你们大清签订《北京条约》，库页岛就归我们俄国管理了。我妈妈说可能是日本人怀恨在心，报复我们。”
涉及到洋人的案子就复杂了，尤其是有关两个外国因为大清土地而发生的纠纷，这个根本就是总理衙门的事儿吗！还好公使夫人只是猜测，否则这件案子可就难办了。得草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琳娜小姐，麻烦你再问一下尊贵的公使夫人，你们在这里没有其他的仇人了？”
这次公使夫人说的很干脆，只呱啦了一句，伴随说话的动作乃是摇头。得草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果然，琳娜张口说道：“我妈妈仔细回想了一下，在这里连认识的人都没有，更别说是仇人了。”
得草早有心理准备，但仍是感到了压力，洋人中最牛皮糖、最刁钻的就是日本人了，俄国人虽然也可恶，但人家好歹要耿直些。这件事情若证据充足，日本自然在明面上不好说什么，可是暗地里就不知道会干出什么龌龊事儿，退一万步讲，若真是日本干的，他们连俄国驻大清公使、海军上将瓦西列维奇•普提雅廷的夫人和女儿都敢算计，更何况小小的一个从七品武络佐骑尉呢？得草有种打退堂鼓的冲动。
可打退堂鼓同样不行，这事儿不弄清楚，迟早要传到瓦西列维奇的耳中，指不定这位手握大军的海军上将会干出啥事儿来。这事儿左右难办，得草不禁有点茫然的感觉，要是李知县在就好了，至少还可以寻他给出个主意。
这事儿之所以难办，究其原因就是大清太弱，英法联军进攻北京时，正黄旗两千人奉命在杨庄拦截洋人三百多人，居然被洋人几枪几炮给打了个全军覆没。咸丰爷不仅没有检讨原因，还大大犒赏了牺牲将士的家人，说将士们作战勇猛。得草每每想起老师李氏说过的这些话，心里头就莫名的对咸丰爷产生出一点点愤恨。
正想着，墙角的大钟“叮当、叮当、叮当……”连响了十二下，得草知道，这是十二点，也就是午时到了，自己找公使夫人的目的已经达到，多留纯属浪费时间，遂开口说道：“公使夫人，琳娜小姐，时间过得真快，已经到十二点了，多谢你们方才的款待，多有打扰，告辞！”说着鞠一躬，在公使夫人欠身点头后走出门去。
回住所的路上，得草问身旁的手下说道：“张三，咱齐齐哈尔城卖蛇的多不？”
张三在心里头数了一下，说道：“也不多，就三四家，最大的是才貌街秀才桥旁边的周家蛇胆铺，再有就是跟周家蛇胆铺相对的王蛇祥，还有两家大约是在滚骡子街哪片儿，具体记不清除了，大人问这干嘛？要买蛇交给哥几个就是了，你说是不，半倒？”
周半倒，乃是得草的另一名手下，原名儿周虎，此人酷爱喝酒，半两就醉，所以跟他一同当差的都叫他周半倒。酒量虽不行，但此人自小练武，身强体壮，寻常十个八个人近不得他的身，为这，得草特意把他带在身边儿。张三这个人瘦瘦高高，眼睛小小，但看着很顺。此人乃是一个秀才，后来投笔从戎，结果被分到刚上任的得草手下。得草看张三脑瓜子灵活，加上自己刚上任张三就被分来，也算是一种缘分，得草叫周半倒的时候也就把他给叫上了。
听见张三问话，得草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想吃蛇，相反，我从来没有吃过蛇，不过倒是在无意中杀死过几条，哈哈，不说了，走咱吃饭去，等饭后你俩再跟我走一趟。”
毕竟是在总督府办案，饭食还真讲究，有白斩鸡、糖醋松花鲤鱼、皮蛋海丝、清炒连白、粉蒸肉、还有一盆紫菜蛋花汤。用张三的话说就是：在这儿能给你弄的差了吗，你不嫌丢人，人家总督还嫌丢人呢。
得草刚把第二碗米饭送下肚，勃尔茨哈进来把得草拉到一旁悄悄的问道：“杨捕头，最近公使夫人受到惊吓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得草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跟勃尔茨哈讲了一遍，末了皱着眉头问：“大人，你说这要真是日本人干的，咱到底是抓还是不抓呢？”
勃尔茨哈回头瞟了一眼正在吃饭的捕快们，转过头说道：“杨捕头，我来找你就是为这事儿。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总督大人好像收到了什么密报，他让我来告诉你，这件案子可能跟日本人有关，并且极有可能跟日本在奉天的黑龙会有关。”
得草心里头一咯噔，这黑龙会可是日本黑道在幕府的暗中支持下为图谋东北而建立的情报组织，据说跟日本军方的联系也很密切，是被各国都列为一号危险组织的一个地道黑道组织。
得草重新问道：“若真是日本人干的，我们抓还是不抓？总督大人的意思是什么？”
勃尔茨哈回道：“总督大人，总督大人让你看着办，依我看总督大人怕是也淌不起这趟浑水。我看这事儿悬，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也帮不了你。”说完，拍了拍得草肩膀，转身离开。
得草用手拨拉了几下勃尔茨哈拍过的地方，转身坐到饭桌旁，盛了一碗干饭，也不夹菜，三嘴两嘴吃完，“啪”的一声把碗拍在桌上，吼了句：“龟孙子日本。张三，半倒，走，跟我到周家蛇胆铺，查案去!”
“遵命!”张三、周半倒立刻起身随得草快步跨出门外。
半路，得草又有点担心的问张三：“我说张三，你说这大清朝的天下，这外国人咋就恁猖狂呢，好好的放着俄国那么大的地儿不放蛇，他偏偏在咱大清的地儿放，你说这事儿要真是日本人干的，咱几个会不会有危险？”
周半倒冷哼一声，说道：“大人，有俺周半倒在保管叫他有来无回。”
张三张口斥道：“我呸，就你那三两招庄家把式，人家隔老远‘砰’的一声就给你那混脑瓜上开了洞，还让人有来无回，我看是人家来了你无回还差不多。”
对啊，要真是日本人干的，他们为什么不直接用刀用枪杀了公使夫人和琳娜，干嘛还要拐着弯弄条毒蛇呢？得草张口问道：“张三，咱们假使说这事儿是日本人干的，你说他们为啥不直接用刀用枪呢，多省事儿？”
张三回道：“大人，这事儿小的就不知道了，兴许是想嫁祸人吧，洋人的想法儿怪着呢。”
对啊，嫁祸！公使夫人和琳娜被中国特产的火炼咬死，公使会怎么想，俄国人会怎么想，这事儿一弄不好就是一场战争，到时得利最大的就是紧邻库页岛南端的日本了，日本只要把兵力集中到北海道椎内县，趁着大清和俄国战争日军很快就能占领库页岛。
日本人还真是毒，说不得，这事儿得管上一管，不能让狼心狗肺的日本人阴谋得逞了。穿过喧闹的才貌街，翻过曲拱的秀才桥，左手边就是临街大开的周家蛇胆铺，气势非凡。
得草带着张三和周半倒走进大门，立时有伙计上来招呼，殷勤的很，不一会儿，内堂中走出一个人，正是得草见过的周家大公子周明。
周明见到得草，亲的不行，方才伙计上的普通绿茶被撤下，换上特制的贡品茶西湖龙井。这茶现饮现泡，滚烫的热水卷着弯儿冲进汝窑八瓣莲花带坐茶杯，将经凉开水冲洗过的龙井茶冲泡起来，顿时茶叶上上下下浮动，一股香味扑鼻而来。好茶！
周明说道：“杨捕头，这次周明来省城办点事儿，本就想到总督府看望大人，没想到在这里就先见着大人了，真是周明福气。”
得草笑着说道：“周老板客气了，先前所做都乃是得草分内之事，周老板不必过于客气，现在正好有件事儿要麻烦周老板，不知周老板方便不方便？”
周明连忙说道：“方便，方便，大人有事儿尽管说，周明能帮忙的绝不推三阻四。”
得草问道：“周老板，据我所知你们周家蛇胆铺除了做蛇胆买卖外还兼做生蛇买卖，周老板能否帮我查一下最近一段时间贵铺有关生蛇交易这方面的具体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