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小墨香一边发动已经不怎么好用的脑袋努力的想,一边舒舒服服的躺在嬷嬷的怀里。毕竟,一个21世纪的人变成了一个名叫林墨香的小孩子,这是很考验理智的事情啊。
说是嬷嬷,其实也只不过是二十五岁左右的女子,容长脸儿,细眼小嘴,只有三分颜色,但身材丰腴,肌肤细白,倒是个难得的。只是眼神却是不定,只四处看,“锦儿。”一个刚总角的小丫头走了进来,墨香看了看,倒生的乖巧可爱,虽是穿着下人的衣服,却是行止有度,走路连声都不闻,气质稳重大方,可见主人家的不凡了。
“嬷嬷可有事吩咐?”小丫头锦儿道了个福后问道。
“你瞧瞧去,八宝羹好了没有。姑娘快要进饭了。”嬷嬷说完,锦儿就行礼退下,想是看去了。
那嬷嬷看四处无人,竟然悄悄地拿出了一块手绢,用手指往墨香嘴里送去,闻去是甜丝丝的味道,若是一般的小孩子,闻到甜的味道,必定不会拒绝,可墨香却从嬷嬷前后的神态言语上觉出诡异来,什么东西要把小丫头支出去才可以喂的?还用手帕藏在怀里?闻上去倒像是蜂蜜的味道,可是吃还是不吃呢?若是哭闹能不能混过去?正想着,却听见外面有响动。
只听得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接着是打帘子的动静,一个柔软的声音响起来,“姐儿今儿可好些了吗?”
嬷嬷听见声音忙忙的转过身来,绢子却已是没有了,嘴里叫着“宁儿姑娘”,就要弯下身去行礼,那宁儿姑娘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什么姑娘不姑娘的,哪儿当得起,小心莫摔着了姐儿。”
听着柔软的仿佛羽毛一般的声音,松了一口气的墨香悄悄地把头伸出了嬷嬷的怀抱,乌溜溜的眼睛看向那个叫宁儿的姑娘。刚一打眼儿,就见一个约摸十六、七岁的女孩儿端庄的站在那里,容长脸蛋儿,柳眉俊眼,虽不是什么国色天香,却也温柔可亲,平和中正,穿着秋香色青绸掐牙的对襟褂子,淡黄色的裙子,也没什么太多的首饰,只用翡翠点金的簪子压住发髻,倒是手腕上戴了一只明晃晃的金线缠丝明珠镯不似凡物。
嬷嬷回话道:“刚吃了一碗安神汤,这会子已经不闹了,太医刚来看过了,说是没事了,只要再喝几服药就好了,阿弥陀佛,真是老天保佑,从那么高的炕上掉下来磕到都没事。”宁儿看见墨香抻着脖子看她的样子,点头微笑,又向着嬷嬷说:“既是这么着,王嬷嬷你就随我一起去见奶奶吧。”
应了一声,嬷嬷用一件金红绣着蝙蝠穿花花纹的小夹袄把墨香包成了一个儿的包子,抱在怀里。墨香挣了挣包裹的不舒服的身子,发现一点也没办法,只好放弃的转开注意力,观察四周。
站在门边的一个刚留头的小丫头揭起帘子,宁儿和抱着墨香的嬷嬷前后出来,刚出得房门,一阵秋风夹着桂花香味扑面而来。都说是十里桂花百里香,墨香转头看时,却发现这里竟栽了一院子的桂花,映在斜阳之下,错落有致,伴着浓郁的甜香,竟有着说不出的妩媚绰约。
回过神来,才发现王嬷嬷也看呆了眼,站在那里就挪不动步子。王嬷嬷回过眼,见宁儿正在看她,不禁脸红了一红,“姑娘莫怪。”
“这也没什么,你来的时候大概也没心思看这些个景致,日后习惯了,便是看厌了的日子也有呢。”宁儿看她醒了神,转身向前走去。
没几步便是主母平时的行事休息之处,王嬷嬷正要跟着宁儿进去,却见宁儿转过脸儿来,一摆手,走到了右边的耳房里,她只好跟上。
刚进了房,便听见旁边掀帘子,接着一阵笑声传了出来,光听声音就有说不出的爽朗明艳,“丁妈妈,看麻烦您还跑这一回,谢老太太、太太关心,我这身子也没什么事了,明儿我早早的就去给老太太、太太请安。”
“哪敢让二奶奶说麻烦,既然身子好了那就好,不是我倚老卖老,年轻的时候不经意作下病,老了是要受苦的,奶奶身体金贵,还要小心才是。”墨香偷眼从帘子里面看过去,却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妇人,勒着石青的首帕,虽是青布的衣裙,但用料讲究,样子大方,倒也不像是一般人家的仆妇。
往旁边一看,就见一个女子明晃晃的,说她明晃晃竟是一点也不错的,只要她站在那里,就把人的视线吸引了去了似的,长发盘成双fei髻,上面是两只宝石蝴蝶押发,一只展翅金凤挂珠钗,金项圈上缠着五色宝石串成的璎珞,正红色的比甲,用金线细细的绣了百蝶穿花的图案,石榴红的百褶裙子垂着,只隐隐露出鞋尖一点,就光看那鞋尖,上好的红缎子,缀了颗指甲大小的明珠,也用金线密密的围着,在裙下若隐若现,连木底也镂空了,雕了牡丹的花样,真真是富贵逼人,偏只穿在她身上,就只剩下了明艳尊贵,半点俗气也没有,因为她的颜色竟然压过了身上的明亮,肌肤丰润,一对柳眉上挑三分,一双凤眼,虽妩媚却别有一股英气在其中,红润的嘴唇,并不是樱桃小口,但大小适中,嘴角上挑,天然带五分笑,但抿下时,却是十分的威严冷意。
见那丁妈妈走远了,那女子才扶着一个丫环转身回屋,宁儿也带着他们跟着进了屋,一进屋,就闻见一股细细的香味,墨香循着望去,却是一个小巧的舞女托盏百合香炉,就放在炕的旁边,那红衣女子已经在炕上坐下了。
“二奶奶,姐儿的病大夫今儿已经来看过了,说已经没事了,只要再吃几服药就好。”宁儿从炕上的描金小几上倒了盏茶,用绢子托着捧给了红衣女子,刚才扶着她过来的丫环已经无声无息的走出门去,放下帘子。
那红衣女子接过茶,抿了一口,又轻轻放在了小几上,“那就好,还是王嬷嬷照顾的好,王嬷嬷来了吗?”说着,她抬起头,“原来王嬷嬷来了啊,宁儿你也不跟我说一声。”
宁儿向王嬷嬷欠身“是婢子的不是了,嬷嬷勿怪。”
嬷嬷忙把墨香放在绣墩上,向红衣女子欠身道:“真是折杀我了,论身份,哪里能让姑娘给奴赔礼呢。“
“嬷嬷究竟是宫里出来的,虽说是娘娘介绍过来的自己人,但怎么说也是伺候过天子的,再说这次小女的病能好,还多亏了嬷嬷细心照料,便是我行一礼也使得的。只是今儿个身上不爽利,宁儿代了,倒是嬷嬷知道我的心意才是。”
“奴怎么敢劳动二奶奶,倒是三姑娘聪明乖巧,从上次在贤妃娘娘那里见过奴就喜欢的不得了,能伺候三姑娘实在是奴的福分。”王嬷嬷笑道。
墨香听了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那你还那么鬼鬼祟祟的不干好事。只是脸上还是空白无迹,乖乖坐在那里,毕竟初来乍到,怕露了形迹。只是听起来这个王嬷嬷是宫里出来的,为什么害自己,一个五岁的小姑娘?
“嬷嬷这两天辛苦,出事后姐儿房里那些不中用的我都换了,只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宁儿,从今儿起,把我房里的大丫头瑾钩拨过去带着,锦儿改作紫巾,和玉版升作一等丫头拨到姐儿屋里,王嬷嬷就按着伺候宝哥儿的侯嬷嬷的月例银子发吧。王嬷嬷,这里不比宫里,吃的住的你多担待些,有小丫头不听话了,你只管跟我说,若是我不在,跟宁儿说也是一样的。若是有不周到的地方,看在我年轻识浅的份上,教着我些。还有,宁儿去我的盒子里,拿那一串玛瑙佛珠来。这个是我哥哥从百玑征伐回来时带来的,虽然雕工别具特色,也没什么稀罕的,你拿回去赏人也好。”
虽然王嬷嬷志不在此,也觉得这个年轻漂亮的少奶奶的行事儿恩威并施,稳重大方,不愧是征战世家李家出来的女儿,权门林家的掌家少奶奶,怪不得虽然只生了个哑巴女儿,又不是长孙冢妇,在家里依然是说一不二,婚后三年夫君林业芝连一个贱妾都没有,只有一个宁儿还她的陪嫁丫环,虽然开脸收房,作了屋里人,但连个妾都不是。虽然一样没人敢小瞧了她,但终究不是主子,若是夫君不要了,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卖了送人都是一般的。这样想着,面上倒是欢欢喜喜的谢过了二奶奶,说些感恩戴德的话。按着吩咐将墨香放在炕上哄睡了就出去吃饭了。墨香半梦半醒之间朦朦胧胧的看着房间。
“小姐怎么把大衣服都穿出来了,天这么热,身子才好,可受不得火毒。”宁儿一边帮着脱衣服一边说。
“我哪里不知道,刚才娘家来人,说是二哥哥升了。”
“老爷太太该高兴了,倒是要备好了礼。”
“昨儿李松家的送了一方好砚,再备些上造缎子尺头,新打的步步高升的金银锞子也大方妥当,又显得亲近。对了,让你查问的事情有眉目了没有?”
“小姐问得,他自然不得不说,只是若我说,倒不必十分认真了,好容易怀了个哥儿又掉了,正该仔细修养着,凭爷在外面怎么闹,小姐终归是爷明媒正娶的少奶奶,小姐的身份尊贵,又何苦跟那些个人计较,便是正经人家的小姐,跟爷纠缠不清就先落了个淫字,便是取回来作妾又如何,不说比不得小姐尊重,便是太太,老太太也不待见。”
“哐啷”一声,把墨香弄了个清醒,抬头便看见那小姐,自己的娘亲甩翻了小几,说出一番话来。
“我倒是要看看,那个狐媚子的皮够不够我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