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雨狠狠地将一个定窑千枝瓶摔在地上,飞溅的瓷片擦过青雀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小姑娘抖了抖,心里想着会不会留下疤痕,嘴一扁就想哭,不过想起自己主子正在气头上,又怕的哭不出来了,只是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其他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倒是幕雨身边坐着的书香摸摸自己的发脚,慢条斯理地开口说:“姨娘也别生气了,你身上可是有贵人的,如果气着了,谁敢担这个责任。”一边说,一边看了青雀一眼。青雀被她看得一抖,伏在地上连脸头也不抬。
幕雨深喘口气,坐回床上,红鹊赶忙上前给她舒胸抚背,一边同情的看看青雀,却没有胆量求情。
“这丫头也是为了给您争一口气,何必把她吓得这样。要知道,您虽然是姨娘,作人也是要显出气派来,毕竟您也是怀了孩子的人,再像以前那样忍气吞声只怕也不能了。好歹别让那些奴才欺负了去,就算是为了你肚子里的哥儿,也得把腰挺起来。”书香连看都没有看青雀一眼,反而看着喘着粗气的幕雨,一脸关心的说。
好容易缓过气来,幕雨冲书香点点头,“姑娘说的是,是我没考虑周全。青雀,起来吧,这次看着姑娘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了,不过再有下次,断不轻饶。”
青雀偷眼瞧着幕雨的脸色好些了,才敢偷偷抬起眼来,哆哆嗦嗦的出声:“谢主子,谢姑娘。”
书香看看天色,辞了出来,两个小丫头在前面开路,自己的大丫环祥云走在身边。祥云看四下里没人,小丫头又离得远,就悄悄地的问书香,“姑娘和姨娘交好也就罢了,又何苦去撩拨她呢,若是让那一位知道了,”祥云伸了两根手指比比,“岂不是又生出事来呢。”
书香笑笑,“你啊,还差的远呢。有些事说得做不得,有的事做得说不得。不过我既没有说更没有做,我撩拨她什么了。况且我说的都是好话,若不是跟她相交了这么久,觉得这个人还算有趣,我都懒得说。”
“可是,”祥云还是有点想不明白,“那一位势大,如果真惹恼了她,那可怎么办?”
“没什么怎么办的。”书香看看脚下的地砖,“你当姨娘不惹她就没事了吗?她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如果没有孩子,那还好,而现在,就算姨娘安分守己,她能放过姨娘?况且,那幕雨虽然不是豪门大族里长得,但见得市面也算多了,又有那样一个哥哥,你以为她平平安安的怀上了孩子,还瞒了这么长时间,是偶然的?她真不知道?反正不管是男是女,那一位是不会让孩子就这么顺顺利利的生下来的。而幕雨也不会就这么坐以待毙。我们等着看就好了,到底谁技高一筹。”书香薄薄的唇弯起一道嘲讽的弧线,“反正依着那一位的性子,我是找不到什么好人家的,但我也不屑于那种安宁娴静的日子,就让给墨香那个白痴小哑巴吧。我要进宫,我喜欢那些华丽的生活,嗯,我喜欢那些华丽而步步艰险的生活,我要成为人上之人!所以,还是那句老话,你要是不愿跟着我进宫,我也会找个适合你的好人家把你嫁了,如若不然,好好学着,这些以后都有大用的。”
祥云崇拜的看着自己的姑娘,从很小的时候,姑娘就知道自己要什么,在家中从一个不受宠的庶女,一直努力赢得了少爷和老爷的赞许,成了所有人都尊敬的正牌子小姐,只有自己知道在聪慧的背后,姑娘付出了多少的努力,而姑娘的心里又有着多少的心机。不怨旁人,不憎命运,对于小姐来说,想要的,自己去取。“姑娘,祥云知道自己笨,但是祥云愿意跟着姑娘,努力的跟着姑娘。”因为只有她知道自己的小姐是一位多么光彩夺目的美人,比幕雨姨娘更美,比二奶奶还要美,比一切她见过的美人都要美丽。
“那么好好学吧,这些对于我们来说,会用到的。”书香抿嘴一笑,虽然心机深沉,但到底也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祥云的眼光和心意,她感到很高兴,这也是为什么,自己身边有许多伶俐的丫环,她却只中意祥云的原因,不是从利益考虑,只是单纯的喜欢这个有点单纯却一心一意想跟上自己的小女孩。“不过最近院子里只怕是不太平,你回去就放出话去,我要给老祖宗抄经祈福,斋戒沐浴一个月闭门不出。院子里的丫头们,你也管束一下,别放出去混跑。”
祥云低声应是,又悄悄地跟姑娘商议该备下什么东西。
当书香在跟祥云说幕雨必不会坐以待毙的时候,幕雨在房里正在听青雀的密报。“奴婢去找了那个领太医进来的小丫头鸾儿,都是家生子儿,我们小时候一起玩的。用了一对珊瑚耳环就换来了消息。她说她带了太医进屋就出来了,倒是守在屋门外头来着。只是听见屋里隐隐的说有喜,方子一类的。”
幕雨低头想了想,肯定的有什么事情不对,她后来再见到大太太的时候,大太太明显的对自己很生硬,连二太太见着自己也是一脸要笑不笑的样子,很是诡异,倒是二奶奶没有什么别的动作。不对!就是因为二奶奶没有别的动作才是奇怪的地方,怎么可能,她的处境自己也是知道的,她为着是爷的骨肉,在长辈们,爷们的面前,肯定不会光明正大的加害自己,但是什么也不做,这不对,哪怕她对自己比以前更好,自己也知道无非是麻痹自己罢了,肯定等着脚底下使绊子呢,但是什么也不做,哼,只怕是已经做了吧。她刚向要不要青雀去别的地方询问,青雀却猛然想起,“主子,倒是有一点鸾儿说很奇怪,因为她听见大太太特别大声的问了一句几个月了,因为前面有一声脆响,所以她记得特别清楚。而且还给了那个太医二十两银子,比平时的多了好多呢。”
幕雨的心脏蓦地抽紧了,不错,就是这个了,她总算知道是什么问题了。不是说这个孩子不是爷的,而是月份不对,不足月就生下孩子,只怕是要沦为世交圈里的笑柄的。再说她虽然肯定是爷的孩子,但是究竟是几个月了,还真是不知道,如果不是这样用了点手段,爷又何必那么快就把她带进门来。更何况人家就要问了,为什么不足月啊,是不是不是爷的种,而知道的则不免说,还没结婚就偷上了,自己岂不是成了****荡妇?林家有这样的媳妇,哪怕只是个姨娘都会名声扫地。她的手指紧紧地抓着床头,心里一片冰冷。竟是心里迷糊,人事不知了。过了一会儿,她才朦朦胧胧的听见青雀红鹊的哭叫声,因为她的肚子在痛了,这一疼,倒把她的心思找了回来,连忙深呼吸,慢慢地平息心中的愤怒和惊惧。
青雀哭着说:“姨娘可要保重啊,。”
“你说什么?”幕雨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的抓住青雀。青雀却是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她。“再说一边,你刚才说什么?”幕雨又说了一边。
“我说什么,哦,这时候哪里还有比小主子更重要的事情,姨娘只要生下了小主子,哪里还有什么事情大不了的。”青雀仿佛也发现了什么,跟幕雨对看了一眼。
幕雨长舒了一口气,不错,自己关心则乱了,当时的事情,家里掌权的几位长辈都是知道的。这是爷的孩子,他们也是肯定的,不然,自己现在就要被捆在柴房里等着浸猪笼了。但是脸上不好看,这却是一定的,不过,这都好办,太医拿了银子,再加上林家的权势,他必不敢乱说话的。月份不足,就作出个早产的样子来就行了,爷没有儿子,只要生出儿子来,那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确定肚子里的是不是儿子,二是找个更大的事情把这件事压下去。更大的事情,哼,李湘亭,不要说我狠毒,你反正对我也不会存着好心的,那我们就来对上一场吧。
想定了心思,幕雨疲累的靠在床柱上,对还要上前询问的青雀红鹊摆摆手,“青雀,去请舅爷来。”又吩咐红鹊,“去问问今儿个二奶奶做什么呢。小心些,她只怕已经知道你们是我的心腹,不然怎么偏偏把你们两个调了来给我。若是为了我连累了你们两个那就不好了。”
青雀红鹊齐声应是,青雀感动的说:“这也就是奶奶仁善,作奴婢的恨不得以身相报。”红鹊也满眼的泪花又硬含了回去。心里想着姨娘有喜,有忌讳,不能哭,所以反倒往青雀身后躲了躲。
墨香和母亲坐在八宝璎珞香车里,两个小丫环坐在车前听吩咐,六个管外出跟随女眷的媳妇扶着车走在两边。后面是一辆普通的厢车,坐着几个嬷嬷和大丫环。最外面是家丁的小厮,一行人这是准备去城外的李园。
墨香第一次出门,看母亲不在意,就好奇在帘子上挑开一条小缝,突然,她的头“嘣”的一声撞上了车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