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想？”李湘亭看着站在面前的墨香，叹口气，这孩子本来就命苦是个哑儿，没想到连婚姻都这么艰难，“虽然是两人同时嫁，但好歹还是正室，并不会辱没了身份。”
墨香低着头站在一边，也没什么反应。宁儿倒是接口道：“怎么说也是公主，若是欺负了墨姐儿怎么办呢？”因为不能生孩子，所以宁儿对墨香很是照顾，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般，如今听得要两女同伺一夫，不由得就怕自己家的孩子被人欺负了，毕竟那可是公主。
李湘亭摇了摇头，“莫要想得那么多，若是喜欢了，嫁了就是，就是公主又如何，我李家的女孩不比任何人差。倒是那个小丫头柔柔弱弱的很会扮可怜，你的性子就不如她讨喜。不过你和明之这么多年的感情，哪里是那个小丫头比得上的。只要你先生下长子，再扶了紫巾作侧室，帮你掌管家务，那么整个家还不是掌握在你手里，毕竟，你比安顺大，这就是你的优势，虽然都是正室，但是你是姐姐，只要站住了这个身份，那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墨香还是没反应，只是那么站着，李湘亭没办法，只好说：“你且回去想想，到底想怎么办，若是嫁了，娘帮你出主意收拾了那个小丫头就是，若是不想了，唉，反正你要知道，现在京里多少眼睛都等着看咱们家的笑话呢，只怕日后就没有这么好的姻缘了。”
墨香扶着紫巾回到自己屋里，解了大衣裳，坐下，那紫巾打发走了闲人，才坐在她对面，“我知道你心里不甘，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好歹也说个话呀。”
墨香叹口气，“你甘心？就这么跟着我嫁给他，成为他的妾室，帮着我在后院的女人之中争宠，这是你想要的？明明你是那么的有才华，那么的优秀。”
紫巾笑了一声，“甘心？谁不甘心呢，我的好姑娘，这个世道就是如此的，男人就是天，我们女人就应该在后院里安安分分的相夫教子，唯一的乐趣就是跟后院的女人争争宠，斗斗心眼，也就是调剂了。哪里就能越过男人去了。”
墨香看着紫巾，似乎这个女孩很不可思议，这是一个多么才华横溢，多么骄傲的女孩子，虽然她并不说，但是成天和她在一起的自己又如何会不知道，她其实看不起自己，不但她看不起自己，就是院子里这么多的女人，这么多的女孩，她也只佩服自己母亲一人，只看得上宁儿一个。就连自己觉得能狠，能忍的馨染，她也只不过觉得可以而已，但是现在，从她嘴里居然听到了这一番话，“其实你这么好，比世上大多数的男人都要优秀，为什么还会觉得要依靠男人呢？”
紫巾冷笑一声：“优秀，优秀又有什么用处呢？不依靠男人，世上的女人谁能不依靠男人？优秀，美丽，那些东西也只是让男人觉得我是个好东西，可以争的东西罢了，有什么用处？你知道你母亲是在哪里找到我的？”
墨香看着这样冷刻的紫巾，觉得自己好像问错问题了。
从紫巾美丽的嘴唇里吐出两个字，“妓院。”紫巾看着墨香不知所措的脸，冷笑的越发的刻薄，“那里的女人不会依靠男人，因为他们没有男人可以依靠，他们唯一的依靠就是银子，赚好多好多的银子，然后在年老色衰之后自己开一家妓院。我的父母去世之后，我就被邻家的大娘收养了，因为她缺少一个儿媳妇，她的儿子好赌成性，没有正经人家的女孩肯嫁他，买粉头他们家又负担不起，所以我这个孤女就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她儿子不喜欢我，因为比起我来，他更喜欢赌博，所以他把我爹的玉佩卖了，又把我拉去妓院，卖了两钱银子，当你娘循着玉佩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学习琴棋书画，因为老鸨觉得我能成为一个红牌姑娘。我看着很多女孩因为学的不好，妈妈觉得没前途，于是十一二岁就被拉去接客。”她看着墨香青白的脸色，终于停止了这个话题，“所以实话说了，我从来不认为我比男人优秀，不，我不比任何人优秀，我也并不觉得作你夫君的妾室是委屈，因为对于我来说，这是最好的安排了。所以，姑娘，虽然我并不认为你是个值得我侍奉的人，但我仍然会对你忠心，因为除了你，没有人可以让我拥有这种体面的生活。”
墨香打了一个寒颤，似乎被她话里的寒意冻着了。外头姚黄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大事不好了，姑娘，爷被罢官了。”
家中充满了风雨欲来的气息，连丫环们走路的声音都轻了许多，因为自己父亲被罢官了，所以自己院子里更是静寂无声，就算是说话也悄悄地压低了嗓子。墨香看着手里的佛经，皱了皱眉，虽然自己父亲的官职并不高，但是毕竟是权门的嫡长子，居然这样就被皇上下旨罢官，未免过于古怪，只怕是山雨欲来了。皇家想要对付林家了吗？只怕京都其他的权门得到了这样的信息都会露出利齿来分享林家了吧，自己的家族在这两朝中过于显赫了，连着两任的吏部天官，尚书省相公，朝中半数官员自称学生，哪里就能这么繁盛下去。就是那些同样的权门，为了丰厚的利益，也会来插手吧。墨香看看窗外暮色沉沉的云霭，心中惴惴不安。
紫巾敲敲窗格，墨香回过神来，紫巾行礼道：“姑娘，大老爷请你过去。”
墨香诧异的问道：“祖父？平日里不过是请安的时候见过，从来对我并不亲热，怎么这时候叫起我来了？”
紫巾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奴婢也不知道，是不是大老爷想向姑娘示恩来表示支持爷？不会，他们是亲父子，姑娘还隔着一层呢，姑娘还是换了衣服过去吧，外头等着呢。”
墨香闻言，知道紫巾都想不明白，自然自己也不多想了，依言换了衣裳，跟着来人到了祖父的书房外头。传话，进门请安行礼，这一套都是极熟的。等到祖父唤了她坐下，墨香才斜签着身子，谢座坐下。抬头，自然是祖父那威严的面孔，与自己父亲极为相像的面孔，却是端方严肃，倒是三叔像的多些。倒是那双眼睛和外祖父一般的锋利透骨，莫不是这些大佬们都是如此，墨香暗想。
林经云点点头，“你长大了，很好，我想让你出去，离开林家。你可愿意？”
墨香身子一颤，竟是为了这个？
林经云轻轻的说，“不必装哑儿了，我知道你会说话。”
墨香惊诧的发现他的嗓音像极了夜晚跳窗而进的黑衣人！难道……
“不错，我便是晚上给你治嗓子的人。”林经云肯定了她的猜测。
墨香很是奇怪，是自己的祖父，却要跳窗来给自己治病？况且自己的嗓子是太医也说没有办法的，他却轻轻松松的就治好了，这代表什么？
林经云看着墨香脸上变换的表情，轻轻地笑了，手指点点椅子的扶手，“你能有怀疑很好。不要相信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的血亲，你需要这样怀疑的心。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认真的看着墨香，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你的嗓子是中了毒，而且这个毒，是你父亲下的。”
墨香并没有感到自己脸上有什么表情，或者这就是前世上网的后遗症吧，她的脸上表情一向很少，因为不管是哭是笑，对方都看不到不是吗？只是她的心里在迅速的盘算，其实她和父亲并不亲昵，只是和祖父一样早晚请安的时候见一下罢了，平时根本就见不到面，虽然是这一世的父亲，但是比起母亲来，却是差的太多了。
林经云很赞赏的点点头，“你母亲把你教的不错，喜怒不形于色，这样很好，其实你父亲是想要保护你罢了。因为你的身份实在是很合适进宫的，但是你父亲好像因为敏儿的事情，对于进宫这种事情很抵触，所以才悄悄给你下了药，让你不能说话，他可能认为，比起进宫，不会说话已经很幸福了，唉，其实当年不只是三儿，虽然不显，但是你父亲对于当年的事情也是耿耿于怀。”他看着并没有什么表情的墨香点点头，“那我们就来说正题吧。林家就要大祸临头了。”在说这个话的时候，他并没有多么激动，或者恐惧，他就像在陈述一个事实一般的说：“本来，我选的是你二姐，她很聪明，性格坚韧，也很能忍，但是唯一的问题就是她太有野心了，对于这个计划并不适合，而你，虽然我有办法可以让你说话，但是说实话，你以前的性格过于懦弱，可能是因为失声的缘故，你有些自卑而且心性软弱。”他看着墨香，表情有些奇怪，又有些欣慰，“但是，自从你大病一场之后，你的表现很好，不但能忍，而且心狠手段也好，呵呵，那天你收拾那个女官很好，该决断的时候并不犹豫，而且你的心性也坚韧的多，我治好了你，但是嘱咐你不要对外人说话，也是要看看你的心性，如果忍不住的话，我大概就会安排你出嫁，让你这一辈子衣食无忧也就算了，但是你很好，所以，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但是，你决定了吗？如果你想要过平安的日子的话，那么你可以嫁给秦明之，这个孩子我还是看得出的，他对于自己身边的人总是有些心软，也很念旧情，你是得他信任的人，如果嫁了他，衣食无忧还是有保证的。如果选了我的计划，那么你有可能一生孤独，怎么样，你选择什么？”
墨香的脑子被这些事情塞满了，一时间竟然无法回答，毕竟是关系一辈子的事情，听听，一生孤独，很恐怖啊。自己只是一个小姑娘罢了，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最大的愿望不过是有个人可以和自己过一辈子，生儿育女，然后死去就是了。但是，甘心吗？坐在后院里，一辈子看一样的天，一辈子过一样的生活，能吗？可是那种平静，安稳的生活不是很好吗？她脑子里面仿佛糨糊一般，什么也想不到。
“看来让你现在就作出决定还是太早了，那么，你可以回去想一下，过两天给我答案吧，毕竟你是我的孙女，我希望你不会后悔。”林经云点点头让她出去了。书架蓦地一转，后面是林业芝，他坐在刚才墨香坐着的地方。低下头，“非要她吗？”
林经云板起脸来，“因为她的身份，她可以得到李家的帮助，这一点，是谁也比不上的。不要因为觉得心有愧疚，那个孩子如果真的不选这条路，我是不会逼她的，毕竟，强扭的瓜不甜，若是她真不想，那么事情也不会顺利。你应该知道，反而是这条路，才是最安全的。”
林业芝的手捂住额头，很困扰的说：“我明白的，可是毕竟那是我的孩子，而且我从小的亏欠了她的，我不想她将来……。”
林经云打断他的话，“没有什么亏欠不亏欠的，要知道，她不但是你的女儿，也是林家的女孩，为家族奉献，那是我们每一个家族成员的义务，难道你因为之后的风险就会背叛家族吗？”
林业芝抬起头来，“不，我不会，我明白了，父亲。”
林经云点点头，“你们都是我的孩子，只让你冒这样的风险，你会怨我吗？”
林业芝摇摇头，“没有什么，这是我们家族振兴必要的，我没有什么好怨的，况且三弟也，只是那些孩子，能送走的就送走吧。”
林经云叹口气，手拍拍扶手，“我知道你其实是个心软的，所以我才一直不肯把家主的位子传给你，这是必要的，只是我答应你，能保下来的我会安排的。”
林业芝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就退下了。林经云看着他出去的背影，摇摇头，如果没有死亡，又怎么能取信于那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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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有好朋友结婚，所以今天更的比较少，抱歉抱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