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小章再次醒来的时候,眼角还噙着泪水,他茫然的坐起身子,久违的强大感觉又重新回到了身体里,通幽境,凡人眼中可谓仙神,一拳之威能开山裂石,驭气飞行可俯瞰大地。
然而,那又能如何,他在意的,他在乎的,失去了终究无法留住哪怕片刻。
“为什么?为什么把我带入梦中,却偏偏要让我醒来。”张小章向前咆哮。
此刻他意识清醒,知道自己又回到了昆仑,时间放佛又回到了他被吸入神纹的那一刻。
只是不知自己此时身在何处,也不知道是否还在小南山内,这里风清谷翠,仙雾缭绕,奇葩遍开,碧草铺地,遇人不惊的梅花鹿跟小白兔,被他咆哮声吸引,正闪扑的眼睛奇怪的看着他。
“可以说是梦,也可以说不是,你所看到的全都是你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欲望。”山谷深处传来话语,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澈,很是庄严。
“既然如此,为何又要让我醒来?我宁愿就此沉沦。”张小章叹息道。
“既然你醒来,便是你自己想要醒来。”山谷那声音道,“其实从一开始,你便知道,那并非真实。”
“是的,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的。”张小章喃喃道,继而低下头开始沉默。
山谷中人似乎也不愿打扰,不再说话。
许久,张小章似乎想通了什么,“假的终究当不了真,我定要找到回家的路,了却思念。”
“假做真时真亦假,真做假时假亦真。虚幻与真实,皆在你本心。”
张小章体会这番话语,心情好了不少,自语道:“不论如何,那几个月的时间,我过的很真切,也很开心,这就足够了。又何必在乎真假。”
张小章收拾下心情,抬头道:“多谢前辈。”多谢对方指点,也多谢对方送的那场梦幻。
此刻他才开始注意身边的境况,问道:“这里是哪里,前辈又是何人”
“这里便是你们所称的小南山,我在这里隐世已不知多少年月,早已被世间所遗忘。”谷中那声音道,“你是近万年来,第二个进入到此地之人,亦是有缘,你过来说话。”
张小章应是,绕过草地,才发现前方有一湾清池,池中游鱼成群,池畔是一座凉亭,亭中有一人独酌。
这应该便是说话之人,张小章进入凉亭,躬身一礼:“晚辈张小章拜见前辈。”
“不必多礼。”亭中之人,看上去不过四十岁左右,手脚貌似比常人稍长,奇异之处是眉宇间居然有一只竖眼,半合半闭,深邃无穷。
张小章看着呆了呆。
中年人虽长相有些怪异,但举止之间却风轻云淡,身与道合,气度非凡,好不自然。他笑着说话,犹如春风拂面,道:“坐下陪我小酌几杯。”
张小章顿觉失礼,自是不作推辞,端起酒杯道:“叨扰前辈了。”
中年人对饮,笑道:“莫要拘谨,我的确并非人族。”
见张小章诧异,也不待他发问,又道:“你可曾听说过神族?”
张小章心惊,之前便听姜妍妍说此处有可能是神魔隐世之地,想不到是真的,口中答道:“曾经听闻过。”
“我便是神族中的三眼神族。”
“神族莫非也有很多种族?”张小章很是好奇。
“不错,人族之中汉族,蛮族,甚至各类番族之分,各建部落而居。神族亦是如此。”中年人道,见张小章不解,又道:“神族有三大种族,三眼神族,金刚神族以及九黎神族。”
居然见到了传说中的神,张小章激动不已,不知该如何言语。
不过中年似乎心情不错,二人不断对饮,同时讲了不少张小章连听都未曾听过的往事,张小章听的莫名所以,只知道对方姓杨,在此隐居已有数万年,令张小章咋舌不已,这分明就是一部活着的古史。
不知过了多久,忽闻异兽哀鸣,自空中而落,立于凉亭外,满目哀思。张小章一看,此兽怪异,从空中落下时他以为是一只巨鹰,一身青灰色羽毛,光泽闪烁,爪似金钩,喙如利刃,谁知落地之后却是四脚踏地,如一匹良驹,长鬃飞扬,强劲豪迈。
中年人叹了口气,望向异兽,道:“无须悲伤,万物皆有始亦有终,数万年来,我早已看淡生死,你陪伴我千载,缘分已尽,去罢。”
异兽又是一声哀鸣,中年人挥手示意,才念念不舍的飞向空中,却始终盘旋不去。
“此兽名鹰马,即使是在神栖大陆也是极其稀少的异种。”中年人顿了顿,又道:“今RB是我大限之日,能得小友相陪,甚是欢喜,若非算出其新主将至,另有机缘,送予小友倒也是极好的。”
张小章连连摆手,他知道此等异兽即便送给他,以他现在的修为也无法驾驭。当听得对方即将逝去,难免有些伤神,想不到就连神都难以逃避生死。
中年人知其所想,笑道:“人族本就身俱神魔二性,但你身上又有妖气盘绕,奇异非常,他日你若有修炼有成,或许真能证道长生亦未可知。”
张小章心道对方都快死了反来安慰自己,对这位中年神顿生好感,举杯敬酒,以表情谊。
中年人饮下酒后,道:“既然鹰马有主,我便赠你一道指法。”说完,其眉心竖眼一睁,一道柔光直射入张小章眉心。
“此指法名为启天指,或许对你将来有些帮助。”
张小章脑海中瞬间出现一幅场景,在那浩瀚无边远古战场,这里到处都是腐肉鲜血与死亡的味道。
中年人屹立于天地之间,披头散发,看着脚下横陈的尸体,满面悲泣,继而仰头骂天:“即便我脚踏万古,证道长生,那又如何?也只是换来无尽的孤寂。”
“啊.......既如此,我便先碎了你这天。”一股庞然浩大的气势透体而出,中年人一手指天,一手擒地,霎时间风起云涌,虚空碎裂,数颗星辰瞬间爆碎陨落,宇宙都为之一颤。
“这就是神的力量吗?修行的尽头究竟是什么?”张小章心中的震撼难以形容,他能在那场景中体会中年人那一指的可怕,也能体会他那种黯然的凄伤,不禁茫然,思绪万千,“这结局太悲凉了点,难道这就是我要走的人生吗?”
“时间不多了,我送你离去。”
“前辈,与晚辈同行之人是否还在山中。”张小章收回心神,想起姜妍妍等人。
中年人道:“不错,皆在谷外的正殿之中,稍后我亦会将他们送下山。”中年人说完手掌轻拂,张小章便如鹅毛般向谷外飘去。
“前辈,走好。”张小章站在山脚,朝山谷方向拱手作揖,真诚道别。
不多时,姜妍妍等人及一众豪门子弟皆被送至山脚,各个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见到张小章,姜妍妍连忙迎上来,将他拉到一旁道:“这几天你去了哪里,没事吧。”
张小章致谢表示没事,问道:“现在距离我们分开有几天了?”
姜妍妍道:“已经八天了。你到底去了哪里?”
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张小章知道姜妍妍对自己很有善意,也不好隐瞒,便将经历的过的除了幻境中的事情外,简单说了一遍。
虽说姜妍妍生在世家,但对于神族的了解也只限于传说,想不到现今真的还有神族存世,不禁唏嘘不已,沉吟片刻道:“你得到神技一事,今后切不可在人前提及。”
张小章楞了一下,便了解了她的心意,点头称是,正待询问这几日她们的遭遇,山中已经异变突起。
霎时间地动山摇,小南山上神辉弥漫,周围百里之内皆被霞光笼罩,咔嚓之声不绝于耳,雄伟壮阔的小南山居然在此刻开始龟裂,一条条硕大的裂缝犹如一张张血盆大口,不断蔓延,巨大的岩石滚落而下。
山下众人见此情景,纷纷飞身后退数十里,仍能感觉强烈的震感。
十万大山更遥远的深处,无数双眼睛闪烁着精光,盯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又是一个......”那声音像是刚从沉睡中醒来,古井无波。
遥遥望去,小南山上空愁云密布,竟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丛林中蛮兽嘶吼,百鸟哀鸣,恍若天地同悲,催人泪下。神辉散去,小南山瞬间崩成粉碎,一切化做虚无,无数个光点从废墟中飞起,飘飞起舞,随后向天地散落而去。
山雨淅淅,尘埃落定,徒留一只大鸟在空中盘旋,散发着啼血般的悲鸣。
张小章望天慨叹,一尊真正的神就此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