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五原郡守府,满脸疲惫双眼通红的杨赐与蔡邕二人找到刘勖,。显然,昨晚二人都是一夜未眠的反复讨论和争辩,但看到蔡邕那略带兴奋的脸色,刘勖就知道老师已经彻底地把这位前任光禄大夫给搞定了。
光禄大夫,在汉朝那可是九卿之一的大官,主掌宫内守卫之职。而这杨赐,不但担任过光禄大夫,更是担任过司空一职。相对而主,这个司空的任职过程反而是让刘勖更加在意的。大汉司空,主管水利、土木建设和城市规划建设等事情,就如同后代的户部尚书或是国务院副总理。
有如此人才相助,刘勖也是喜不自禁,当场找来田丰。把田丰的郡长史的职务移授于杨赐。同时任命蔡邕为郡功曹,协助杨赐对五原郡的管理改造工作。
本来这刘勖一直没有给蔡邕安排具体的工作。按他的意思,这学生给老师安排职务,好像有点说不过去。所以就让蔡邕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五原郡所有事务,他想插手都行。反正新任命的众人也知道刘勖与蔡邕的关系。对于蔡邕的建议和意见,都视同刘勖的命令一样执行。
但眼下杨赐一来,蔡邕就不乐意再闲着啦,说什么也要刘勖给他安排点事。于是刘勖也就顺水推舟,让蔡邕与杨赐一同管理长史府的工作。顺便把田丰解脱出来,让他安心地去筹备督军府的工作。眼下军队建设迫在眉睫,让田丰一人再兼任两个重要职务也确实有点说不过去了。
………
光和三年在众人的奔波忙碌中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光和四年三月初,五原太守府。
随着郡长史府主导的各县的人口普查工作和土地测量工作的结束。五原郡的第一手资源终于送到刘勖的手上。宽敞的议事堂上,长史府和郡丞府的相关官吏端坐两排。自从有杨赐和蔡邕坐镇九原城以来,散居在五原朔方一带稍有名气的人都慕名前来投效,根据杨蔡二公和田丰的考核审查,如今不但长史府人员充足,就连督军府和审则的郡丞府也是人才济济。
督军府中有蔡邕亲自从雁门、北地诸郡请来的一些良臣宿将辅佐田丰,甚至有些人的名气才学比起田丰只高不低,让田丰确实轻松开心了好一阵子。其中名气最响的莫过于遭中常侍陷害的田晏、夏育和臧旻三人啦。此三人自熹平年间与现并州刺史张懿一同被太尉段颎保举,赴北疆抵抗鲜卑入侵,惨遭败绩。又因无钱贿赂阉宦,不但自己落得个削职为民,发充边疆的下场,更是连累得段太尉贬职西域。
所以这次听说是段公义子当政,又被蔡邕和张懿一番劝说邀请,就来到了九原城,在督军府里协助田丰进行军队募编和训练等工作。
而在审则的郡丞府,更是有一个在东汉末年鼎鼎大名的人物坐镇。就连作为上司年近五十的审则见到他也是毕恭毕敬地行礼作揖。
这人姓张名俭。兖州山阳高平人。为东汉恒灵帝时名闻朝野之大儒,被誉为八俊八顾八及八厨中的八及之首,与李膺陈蕃杜密等人并列。少年时为东汉洛阳太学中之翘楚人物。后在两次党锢之祸中,先与李膺陈蕃等人组织东观学子评击朝政,后又与外戚联合欲诛阉宦、清君侧,事败后惨遭宦官迫害,被悬令缉捕,凡有收留者皆坐罪。张俭不得以只身逃往塞外,靠帮人放牧牛羊而生活。后被刺史张懿知悉,前去迎取,但因朝廷曾有令,党锢之人永世不得为官。所以只能聘到自家府内担任家师,专门教导后生晚辈学习。
蔡邕比张俭少十八岁。昔年蔡邕为东观校书郎中时,尝以师事张俭。闻得张俭在张懿府上,于是就说动杨赐刘勖等人亲往迎之。那刘勖可不管你朝廷下的什么诏令,一番软磨硬泡,硬是把张俭忽修到了九原城。名义上是郡丞府主薄,实际上在郡丞府就是他说了算,审则就是按着他的意思照章办事。
话说太守府中,从在右手边第一位的杨赐看到与会的人员都来得差不多啦,向着侧立在身后的一位身材修长,而如白玉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点头示意道:“经数月的统计和调查,郡内的人口普查工作已基本结束,德祖,你把此次的普查情况给大家说一下。”
那位少年似乎有点腼腆,白晳的脸庞紧紧地绷着。紧张地抱着一卷竹牍走了出来。
“禀太守,此次五原郡人口普查,据各县令呈报的数量统计如下:全郡总五万六千四百九十户,人口三十二万八千九百余人,其中汉人约十八万余人,匈奴族八万余人,氐人与羯人四万余人,鲜卑族和其他族类约两万余人。”
刘勖见长史府的两位老人让一个少年出来禀报,就知道二人有向他推荐这位少年的意思啦。即然能被二人所赏识,看来也是一位难得的人才。年轻人要上位,做老大的就应该给他露脸的机会。
刘勖对着门口的卫兵道:“来人,给这位先生加位。”
所谓加位,就是在堂上给这位少年一个位置。也等于是告诉他,此后在五原郡这一亩三分地上,你不再是个默默无名的人啦,府堂上已经有了你的一席之地。
那位少年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没想到第一次参加郡里的议事,就能得到如此待遇。
当下对着刘勖拱手一礼道:“在下杨修杨德祖,参见太守。”
若说是杨德祖,刘勖可能还没有什么反应,但一说是杨修,刘勖马上就记起来啦。在三国演义里,是有这么一号人物,好像还是给曹操当什么官来的,后来因才招忌,被曹阿瞒找个借口给咔嚓了,还给后人留下了个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反面典型形象。
不过,即然遇到了我刘勖,想来你以后的命运就不会是这样的啦。
刘勖直着眼呆呆地望着杨修,满脑子胡思乱想。害得堂下的杨修是进退两难,手足无促。
边上的杨赐也是发现情况有点不对,还以为是杨修有什么时方做得不对,惹得刘勖不高兴了。连忙站起道:“此番人口普查,尚只包括在各县管理范围之下的百姓数量,至于那些隐居在山野之众或是啸聚山林之徒,却是未曾统计。”
刘勖也是发现自己有点走神了,听完杨赐所言,笑着接言道:“诸位辛苦,关于那些匿居山野之人,待郡兵训练完毕后,会对郡内进行统一的疏理。到时再将这些人添加进去就行了。”
又指着杨修对杨赐道:“杨公,此位少年才子是贵府上的吧?”
杨赐道:“正是不朽之孙杨修。年方十五。此番派他到长史府,也是老朽想借机磨炼磨炼一下他,去去这年轻人的娇气。”
刘勖点点头道:“德祖相貌清奇,仪表堂堂,应是胸怀大才之人。添居于长史府内,恐怕不能才尽其用。吾想另行委派要职与你,不知可敢应否?”
杨修心中一喜,做为一个自鸣清高,持才不遇的年轻人,能得到一个施展才能的机会,那还有什么不敢接的。立马抱拳躬身,道:“但凭大人吩咐,修必不辱命。”
刘勖也不拖泥带水,起声道:“令…杨修为五原郡主薄,协助长史管理长史府日常工作。”
杨赐杨修大喜,拜谢而退。
接下来是左边的郡丞府进行土地测量的报告。这回报告的人更是让刘勖感到震撼。
竟然是满宠。这满宠虽说在三国里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场面,也没有什么巨大的丰功战绩。但就凭曹操每每出征都敢将许昌的安然交托给他,就可以想象满宠的才能。
而此时的满宠,还是张俭的学生。张俭祖籍山阳高平,而这满宠也是山阳昌邑人。两家都是山阳郡内大户,自是交往密切。满宠年少时就被家中族长送到张俭的门下,张俭逃亡天下时,满宠也是跟随在他的身边,从未离开过他。所以对于满宠,张俭也是倾囊相授,从不藏私。本来到了年初时,满宠就刚刚满了十八岁,正是游学天下的时候,却又恰好碰上蔡邕来请张俭出山。满宠也就跟着张俭来到了五原郡。
刘勖当场就授与满宠五原郡督邮的职务,名义上是说让他好好磨炼一下他自己,在现实工作中提高自己的才干。而实际上,刘勖却是在打着另外的主意,先把他稳下来,再想法设法把他忽悠过来给跟随自己。
这郡督邮的官职,相当于后世的省公安厅厅长皆法院院长、宣传部长集合于一身。俸禄职位都是相当于县令一职,足以让满宠大展身手,学以致用了。满宠当场就给感动得涕泪俱下。做为一个寒门之子(虽是郡内大户,但对于东汉那种世族林立的社会来说,却是不入流的),老师又是一个被朝廷诬害缉捕的人,满宠本以为他会很难出头的,没想到机会去来得如此之快,转眼就成了一郡之要官啦。对于刘勖这种不计出身的提拔之恩,满宠是深深地铭记在心。
接下来,就是关于屯田问题。由于早在汉武帝元狩年间,五原朔方一带就进行过大规模长时间的屯田。所以也不用对在座这些学识渊博的人再加以解释。刘勖当下就对土地分配、民屯、军屯进行了工作安排。
五原郡虽然地大域广,人口稀少。但能耕种的土地多集中阴山以南大河以北的地方,其中又以宜梁、九原、临沃、武都、河阴五县耕地最多,土质最肥,其它如固阳、曼柏、安阳、五原等县不是地处阴山之中就是靠沙漠边缘,地贫人稀。
所以刘勖的对策也针对地形而定,将十八万汉人尽数适到这地质肥沃的五县安置,每户年龄大于十五岁少于五十岁的人都可到官府申请土地。其中健壮劳力每人规定耕种三十亩地、体弱或妇女每人申请二十亩。以每百户为一屯,由百姓推举屯长一人进行管理,再由官府指派屯尉一名和郡兵十人进行治安管理。总计将十八万人分成三百余屯。每屯的屯田区域都由郡县亲自规范,其粮食种子、耕种农具、耕牛和马车都由这府提供,每年的收成由农户和官府按五五分成。虽然对于后世来说,这种赋税太高了。但对于当时的赋税来说,却是令百姓欣喜若狂的事了。
刘勖也算过这笔帐,依当时黍米亩产二石(一石约60斤)的主量,一户人家按六人申请土地的比例来计算,平均也能达到二百余亩地,一年下来的收成就能达到四百石。交纳一半给官府,也能余下二百石,约有一万二千斤粮食,除了自己一家人吃之外,每年也能余下几千斤粮。而且还不用再交其他的税赋,只要能保证一两年的好收成,就是遇上灾年也不用发愁了。
关于民屯的事,刘勖就交待杨修满宠带着一帮年轻人去做了。这件事没什么难度,加上有督军府的配合,应该不会出什么漏子。
倒是军屯一事,却是让他伤透了脑筋。
按原先的规定,这军屯是把那些没有入籍的人和其他的民族进行统一管理,这里面最大的问题就是民族生活习惯和民族风气习俗两件事。
首先,像匈奴、氐族、羯族等都是马背上的民族,喜欢飘忽游荡、遂草而居的游牧生活,要让他们跳下马背拿起锄头进行耕种,势必会引起强烈的抵触。
其次,这些民族民风剽悍,尚武好斗,一个管理不善就会引起反抗。而如若屯集到一起,则一反俱反,到时可就不好收拾。
不过,当刘勖把他的担忧说了出来,杨赐张俭蔡邕等人到没当回事。对于他们这些久经考验的当世人精来说,的确是不难解决的。
当下杨赐就提出一条釜底抽薪之则:将五原郡内的南匈奴和氐族、羯人精壮全部抽调入军,然后再将剩下的老弱妇女全部进行屯田管理。但又对其家族亲人予以较之汉人更优惠的政策,凡配合官府征军的家庭,每人的土地增为四十亩。每年屯田的收成按三七比例来开,官府三成军属七成。军人的月俸也比汉人高一成。所有的军属都可以申请加入汉籍,享受五原郡内所有优惠政策和待遇。但是对于拒绝与官府合作,抵制征兵或是屯田的人,则须坚决进行清剿捕杀。
张俭也附献上一条李代桃僵之计:将所有遗留下来的异族人与大汉民族进行杂居屯田,令屯内的汉民教其耕种,并优先提供他们最好的土地和农具,增加他们的耕作兴趣。鼓励其与汉人进行婚配,同时将之生活习惯缓缓进行禁止,使其遂步进行汉化。
听到二人的貌似优惠实则狠毒的对策,张俭蔡邕等人都是交口称赞。刘勖也是笑得合不拢嘴,如此一来,不出三五年,这些郡内的异族精壮估计就会彻底的消失,而剩下的那些没有反抗力的只能等着被慢慢的汉化。
而两三年后,中原的黄巾之乱就将开始,大批的百姓流离失所。到时,一个稳定的并州将会成为这些人的新家园。
刘勖见自己担心的事情被众人如此简单地就化解了,心里乐开了花。当下宣布由杨赐张俭主导军屯生产和训练之事,由督军府派遣军队协助进行。
眼看三月来临,满地的冰雪正在慢慢地融化,春耕的播种时间也就越来越近了。杨赐等人急忙回去安排布置,争取在四月中旬小满芒种时节来临之前,将屯田这事处理妥当。否则耽误了生产,今年五原郡就准备等着喝西北风了。
刘勖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正想回府去轻松一下,却见到田丰领着督军府的一帮人急匆匆地走进郡守府。心中不由得哀叹一声:烦心的事又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