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何事?”
“也没什么大事,我刚才问过了,蔡大人今日庆生,略备薄酒请东家过去小酌。蔡大人不喜热闹,所请之人不多。满城的商贾中只请了东家您一个,这可是无比的荣耀,我已经替东家您答应了。”萧让显得很开心,似乎宋疆有了面子,就是他有了面子一般。
“哦?”这生辰寿宴,可不能空着手上门啊,虽说蔡卞不会介意,同席的其他人恐怕也会笑话。可是送点什么好呢?送钱肯定是不行的,别说他不缺钱,就算缺钱,当面送那孔方兄,也太煞风景。可别的东西,什么值钱的珍玩古画,金珠玉器自己还真没有啊……
想了半天,撇眼间看到还在那里颤动的摇椅,笑道:“有了!”忙唤过萧让,让他去孟康那里把他鼓捣出的家俬要一套出来,以作贺仪。
萧让迟疑道:“那些东西孟康当做心肝宝贝一般,整日围着它们转,恐怕难以讨来。再说那些家俬至今还未打磨漆画,巴巴儿送去,怕会贻笑大方。”
宋疆嘿嘿一笑:“你不省的,像蔡大人这种谦谦君子,素来高风亮节,绝不会为五色所迷,这些本色的东西,恐怕更对他的胃口。孟康那里你不要担心,你只告诉他这些东西我有大用,让他明日照样在做出来一套便是。”
萧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只是蔡大人少年时便文名四播,才高智慧,只有这些东西,没有东家贺词怕不太好,不若东家将就写上一副,我送去裱了,一起送去?”
宋疆想了想,笑道:“便依你,只怕在你圣手书生面前,我这几笔字要大大出丑!”
笔墨纸砚都是现成的,萧让当下铺开一令上好宣州玉版,抽出一张扑在桌上,一心要看看东家的大笔书法到底如何。若是真的上不得台面,那只好由自己代笔了。
宋疆抓笔儒墨,沉思半晌,问萧让道:“蔡大人今年高寿?”
“未及三十,正当青壮!”
“哦?”
宋疆应一声,突然下笔,龙飞凤舞,霎时间在纸的中央写下四个碗大的大字“君子不惑”。萧让仔细瞧时,却是非行非草,非王非欧,竟是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字体。只见这几个字虽是楷书,但魄力雄强,气象浑穆。点画峻厚,精神飞动。笔画中隶书意味浓重,却又结构多变,给人一种方俊端正,气象恢宏的感觉,浑没有自李唐以来楷书圆润醇厚,秀外慧中的尺度,不禁大叫一声道“好字!”
其实宋疆书写的不过是清代以后各书法名家推崇的魏碑体,放在二十一世纪,他的字也不过是中看而已。但由于自东晋王右军以来,及至清朝,所有的书法家都没有把北魏时期的碑刻放在眼内,所以此时宋疆的字体也可说是独辟蹊径,别具一格。
宋疆放下笔,提起一只小楷,在字后留白处写到:珠翠迷人眼。财帛乱人心。美色摄人魂。娇声勾人魂。子女牵人意。人又逢此五者不惑者,是君子也!下面落款是郓城宋疆预祝蔡元度公不惑之寿于熙宁九年六月人日。写罢放下笔,吹了吹未干的墨迹问道:“萧先生觉得如何?”
萧让看来,通篇字气度不凡,气势恢宏,心中喜爱。虽隐隐觉得后面几行小字字里行间似乎有些不妥,但也未在意,笑着应道:“不想东翁竟写得一笔好字,我这就拿去装裱!”
宋疆一笑,任他自去。
一切准备停当,宋疆带了萧让和几个伴当,赶着牛车拉了家俬,直奔蔡卞府第。蔡府的门房早就对宋疆记忆深刻,一见是他,忙上前来笑嘻嘻的道:“大人早有吩咐,若是宋公子到时,直接引到后园花厅去。那里凉爽,正是寿宴的正地,宋公子请随我来。”
宋疆笑着点点头,“如此便有劳贵纲纪了。只是我还带了一些寿礼,却是些粗笨的东西,有劳贵纲纪寻些仆人接应了,贵府重地,我手下这些粗人却是不便入内。”
“如此便请宋公子稍候片刻,我去去就来!”门房很快就不知从哪里寻了一帮粗手大脚的婆子,七手八脚的从车上抬下了宋疆带来的家俬,抢在头里向府里走去。门房一边偷眼看着这些样貌奇异的桌椅,一边头前带路。宋疆忙打发了伴当,和萧让一道急步跟在后面。
花厅座落在蔡卞府内后园的一个大池塘东岸,一半在岸上,一半是压水台榭,三面环水。蔡卞是福建人,骨子里喜欢江南水光山色,即来济州做官,恰巧济州水路通达,他的府第又离水极近,便雇了工人,在后园开凿了池塘,又引入活水,即增添了景致,又能防备一时走水灭火只需,却是两全其美。后来王雰建议,在这池畔修建一座花厅,以作盛夏避暑之用,蔡卞觉得很好,便依言修建。
此时蔡卞正和他的夫人王雰以及几个关系相熟的同僚和朋友坐在花厅里,一边品尝桌上的时鲜水果一边听人说书,所听的书和说书的人对与宋疆来说都是熟的不能在熟——正是那白秀英在说《三国志评话》。
忽然间看到池塘对面一行人浩浩荡荡搬着东西而来,后面跟着宋疆和一个秀才打扮的人,蔡卞看了忍不住就想笑,这是在干什么,搬家么?他急忙站了起来,迎了出去。
“你这是做什么,就是一寻常家宴,汇三五亲朋好友小聚,你到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既然送了礼,就要让大家都知道啊!否则叫有心人探了去,还不告发大人一个私受贿赂,贪赃枉法的罪名?我这些个东西不值几个钱,难得的是它们积巧新奇,因此送来给大人赏玩。”
那些大脚仆妇们此时已经将那些家俬全部摆放在花厅之外,蔡卞走过去,看看这个,摸摸那个,蔡卞还躺在摇椅里摇了几摇,爽意道:“宋公子还真会享受,这些东西是你想出来的吧!不过这本色木料未加修饰倒也别致,我很是喜欢!”
萧让上前一步,递过怀中的卷轴,道:“这是宋公子为大人写的贺词,”
蔡卞起身接过,问道:“这位是谁?”宋疆还未回答,蔡卞身后花厅里一个洪亮的声音说道:“他就是号称圣手书生的萧让,盛传能临当世各家字体,几可乱真!”
宋疆顺声望去,一个身材瘦小,一脸风尘的年轻汉子笑嘻嘻走了出来,心想看他人不雄壮,声音到雄壮得很。只听萧让拱手笑道:“原来金兄早已到了,只是当着蔡大人,我这诨号不说也罢。”
蔡卞喜道:“原来是萧秀才,大名早已久仰,一直无缘识荆。来来来,快厅里请。”
宋疆却想,“金兄?莫不是金大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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