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明鉴，此事确实是我等二人计议而定的，杨石并不知情。”侯子远与徐宗希尽皆尽力否认陈守义的指控。
柳冬看在眼里，觉得他二人的表情似乎不像是作伪，制止了陈守义的进一步审问，直接问两人：“那你们说说，你二人方才摆下那么大的阵仗，意欲何为？”
徐宗希接口说道：“大人，我等并无太大恶意，只是想请大人将公义二仓从今往后的粮食进出之事交由我们兴盛粮行协助打理。”
好大的口气，连曹德裕都只是想从中分一杯羹呢，实力远在兴隆粮行之下的兴盛粮行却打起了垄断独揽的念头。
柳冬饶有兴趣地打量了做着寡头梦的二人一眼，问道：“可惜本官是无力帮你们达成心愿的。”
柳冬在这件事上并没撒谎。别说他跟兴盛粮行并无深交，就算他有心让兴盛垄断公义二仓的业务，也无法在一两年内做到。毕竟昌隆粮行这项业务独揽多年，根深蒂固，官吏之间的交情，在民间的信誉都不是别的粮行能取代的。若是强行剥夺，只会引起市厘混乱。
侯子远目光闪烁：“所以，我们打算帮大人一把。”
“哦？怎么个帮法。”
“侯某已经与徐掌柜商量好了，只要大人答应我们的请求，我们兴盛粮行将倒戈相向，助大人平抑深州城的粮价。到时候，昌隆粮行势必声望大跌，跟官府的差事也非停不可了。”
柳冬与陈守义对望一眼，均感到啼笑皆非。想不到原本在官府眼中是昌隆粮行的帮凶的兴盛粮行，摇身一变成为了跟官府志同道合的守法商户了。哦，不，道合是真的，志同倒未必。
“既然如此，你等意欲冒犯本官的事，本官就暂且不追究了。还望你等全力配合官府的平价举措，争取戴罪立功。”
大事当前，柳冬不欲节外生枝，干脆宽厚一点示人以好，若能换来一个盟友，哪怕是暂时的，对平抑物价也是大有好处的。
“那公义二仓之事。。。。。。”徐宗希兀自不死心。
“此事等物价平抑了再说。如果你们兴盛粮行在此次行动中表现良好，官府会考虑给你们一定份额的。不过，本官也给你交个底，此次平抑粮价的行动并不只是由你们一家参与，到时候论功行赏是可以的，一家独霸却不大可能。”
“这。。。。。。”侯徐二人迟疑不决。
他们在心里思索，杨石是肯定会跟柳冬作对的。此时，兴盛粮行占深州一成半的市场份额就成了一个举足轻重的砝码。若是的兴盛倒向杨石，则反柳一方有一半的份额，兴业粮行态度摇摆，再扣除掉一些持观望态度的中小粮商，柳冬一方必然会处于劣势。
若是兴盛倒向柳冬，则杨石只有三分之一的市场份额，官府一方还有舆论与道义上的优势，杨石多半难以抗拒。
侯徐二人都是从激烈的商场竞争中杀出一条血路的，知道有此砝码不用，过期作废就太可惜了。因此二人对柳冬的表态并不满意。按照柳冬的说法，公义二仓的分成他说了算，这跟侯徐两人的期望差距有些大。
“嗯？你们还有别的选择吗？”柳冬冷哼一声，话语中的威胁之意尽显。
侯徐二人默不作声。不过暗示意味已经很明显了。他们手头有砝码，自然不用担心柳冬的威胁。他们虽然起意陷害柳冬，可是事情还没开始就被柳冬识破了，后续手段根本没来得及拿出来，也不算是太过冒犯了上官，是以也不用担心柳冬借题发挥。毕竟，光请官员喝一杯催情助兴的酒不算太大的罪过吧。
“有句话说得好，不见棺材不落泪。”柳冬冷笑数声，从袖笼里掏出一张纸片，“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侯徐二人看着柳冬胸有成竹的微笑，心下有一丝不妙的感觉。
侯子远接过柳冬手里的纸片一看，整张脸都木了。
徐宗希觉得奇怪，从侯子远手里取过纸片，默读了下去，脸色也是阴晴难定。
原来，那张纸上写的是，某年某月某日，兴盛粮行从某家供货商处进得粮食多少石，上报官府时，数字是多少，期间的差距有多大。类似的交易记载了好几笔。
纸片与墨迹都比较新，看来是誊写过的，原版不用说，肯定是保存在官府了。
柳冬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侯东家，你说要是柳某将这个纸片交给司法参军韩大人，会有什么后果。”
侯子远露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容，却是不敢接口，心下暗骂那个供货商，不过就是摆了他一道吗，有种坑回去，上报官府算什么本事。
柳冬将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宽宏大量地说道：“当然了，这些都是上任市令在任期间遗留下来的案件，为时已久，账目模糊不清之处，在所难免。而且还只是那位供货商的一面之辞，官府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采信了。毕竟，因私怨而诬告之事以往屡有发生。”
“官府判案之时，不仅要查明状告文件里的指控是否准确，还会参考涉案商家一贯的表现。若果然是遵纪守法，深明大义，协助官府维护市场平稳与百姓安乐的商户，纵然有一时糊涂之处，也未始没有通融的余地。总而言之，官府极为看重的，是商家的表现。”
柳冬将“表现”二字发得特别重，笑容里露出的慈悲为怀之意，与庙宇里的弥勒佛有得一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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