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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赶集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长途跋涉,二人终于来到了张家集。

到这个世界来了半年了,柳冬这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么繁华的集市。

张家集镇建在官道旁,笔直的官道沟通南北,带来了川流不息的物流和旅客,也造就了张家集的繁华,使之成为安平西北首屈一指的集市。集市依官道排开,东西窄,南北长,绵延里许。各式各样的店铺旌旗招展,房屋鳞次栉比,把柳冯二人看得目不暇给。

二人先在南货铺里买了一盒蚌壳油,秋娘还挑了一些针头线脑。接着就来到位于镇中心的笔墨店。进得门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悬挂在正堂中央的一幅幅诗词字帖和水墨山水画。以柳冬的水平,也看不出艺术水平如何,反正比自己的好就是的。不过看那售价,倒也不高,估计都是一些籍籍无名之辈的作品。文房四宝摆在左侧的靠墙边,柳冬拿起一方砚台,一问价格,吓了一大跳。好家伙,要五百文,赶忙放下。这玩意儿拿在手里轻飘飘的,只怕还没有一两重,既不能吃又不能喝,要这么高的价,分明是宰人嘛。

其实,柳冬不知道的是,张家集邻近地区毕竟只是乡野之地,顾客之中达官贵人的比例不大,一般人也自然舍不得花大价钱去附庸风雅。因此,这里的文房四宝,大都只是便宜的低档货色。在这个时代,好一点的砚台,出价几十贯都有人买,有些极品的砚台甚至万金难求。在这个文风鼎盛的社会里,那些社会精英轻财利而重礼仪。所谓上行而后下效,最终整个社会都蒙上了一层雅致的色彩。有些收藏爱好者甚至不惜倾家荡产也要四处去搜集,即使弄得穷困潦倒也不肯变卖自己的藏品。当然,这些文化人的雅事,柳冬这位穿越而来的大俗人是无法理解了。

当下,柳冬在那一堆文房四宝中选最便宜的挑了几样,带着秋娘施施然而离开了。

接着,他们来到卖布的铺子里。爱美是女人的天性,古今中外的女性,小到十岁老到八十岁,概莫能外。秋娘一进铺子,目光就冲着铺子中央的丝绸和锦缎直打转,片刻也舍不得离开。那些光滑如水的触感,那些嵌套出来的一层又一层复杂的颜色,对这个平时只能穿麻布衣服的农村女孩有着魔术般的吸引力。

柳冬也注意到了秋娘的异样,却只能心下叹一口气。这些绫罗绸缎动则几贯上十贯钱一匹,把自己卖了也买不起啊。柳冬只好装作没看见,买了一些土布,然后拉着秋娘离开了。好在秋娘是个容易满足的人,捧着那块布,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心中无限欢喜之清,溢于言表。

镇子中央是一个小小的广场,那儿乱七八糟地摆了什么摊位,卖菜的,卖肉的,贩卖包子馒头和各色小吃的,所在多有。中间还间或夹着几个卖零碎饰品的小摊子。柳冬心念一动,锦缎我买不起,这些小东西还是可以的嘛。他拉着秋娘挤过去,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用三文钱买下一个铁簪子加上一个铁手镯。柳冬把铁簪子和手镯给秋娘戴上。秋娘从出生到现在还是第一次戴首饰呢,开心得合不拢嘴。

这一番大采购,柳冬所带几十文钱已经所剩不多了。他们又来到贩猪肉的摊子。

那位满脸横肉的摊主一见生意来了,发动脸上肥肉,奋力挤出一个笑容,唱了一个喏:“客官来了,您要点什么?”那等卑躬屈膝的神色,活脱脱一个鲁提辖面前的镇关西。

“给我称一斤猪肉。”柳冬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从褡裢里掏出七枚大钱,随手丢在肉摊上,一副暴发户的嘴脸。

“好咧。”镇关西手脚麻利地剁下一块肉,用秤一称,正好是七文钱的猪肉。

柳冬心下佩服,又见那块猪肉割得很是齐整,几乎全是瘦的,心想,还是古代人厚道啊。自己前世到屠户那去买肉,屠户总是拼命给你塞肥肉。看来那社会主义社会的屠夫,还没有封建社会同行的思想觉悟高啊。柳冬对镇关西很是满意,正要付钱,双手却被一旁的秋娘按住了。

“掌柜的,这块肉给重新割一下吧。”秋娘一脸平静地对镇关西说。

没想到秋娘的觉悟更高啊,简直到了佛家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境界了。柳冬正要出言相阻,秋娘却对他摇了摇手。

柳冬满头雾水,却见那镇关西把那块纯瘦肉剁去一半,又切了一块稍大一点的肥肉补了进去。一过秤,还是七文钱!镇关西把肉用草捆好,递给秋娘,一边还讪讪地自我解嘲:“我最喜欢吃瘦肉了,咬起来特筋道,特有味。”

秋娘笑了笑,没有说什么,拎起猪肉转身就走。柳冬付了钱,又在边上的包子滩上给秋娘买了一个包子。

回来的路上,揣着一肚子疑惑的柳冬忍不住问秋娘。秋娘却在品尝包子的美味。她掰下一大半,递给柳冬,见柳冬不接,就取出布帕,小心翼翼地包了,说是要带回家给她娘尝个鲜。余下来的一小半,秋娘兀自舍不得一口气吃完。她张开小嘴,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一小片包子,足足吃了一盏茶的工夫。这时候,她才有暇给柳冬解释其中的缘由。

原来,在这个时代,屠户那卖的肥肉比瘦肉受欢迎得多。因为肥肉可以先榨出油来,然后剩下来的油渣还可以做菜吃。而瘦肉就只能做菜吃了。这个年代的农村人穷苦,别说经常吃肉,就连油也不是经常买得起的。这样,兼有两种使用价值的肥肉,就远比一顿就会吃光的瘦肉受乡下人欢迎了。他们到屠户那去买肉,总是要求多配肥肉,少配瘦肉。所以屠户那经常发生肥肉卖完了,瘦肉还剩一堆的怪事。不少屠户深受其苦。刚才镇关西好不容易逮到了柳冬这个冤大头,正以为阴谋得逞的时候,却被秋娘横插一杠子,实在是命苦得很。

柳冬这下子哭笑不得了,原来自己自作聪明的后果,却是险些当了回冤大头。看来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游戏规则。若只是不加甄别地把后世的那一套照搬过来,试图凭空彻底改变这个社会,其结果很有可能就会像自己刚才一样,被人坑了而不自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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