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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初抵深州

大唐开元五年正月十一下午,柳冬到达深州城。

柳冬是从北门进城的。深州是柳冬来这个世界以后,到过的第一个城市,所以一进来就东湫湫西看看,透着一股好奇。深州到底是州治所在地,是张家集那种乡下小城镇比不了的。柳冬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房屋的檐角,连绵不断的,根本望不到头。

大街上也要繁华热闹得多,行人接踵磨肩,人声鼎沸,车辆来来往往,驴马嘶鸣声,伴着街头小贩做买卖的吆喝声,吵成了一锅粥。街道并不甚宽,却还不时被摆摊设点的占去一块,使得那条本来还算笔直的街道,弯得跟九曲回肠一般。行人既然很多,道路又窄,相互间身体挤擦之处甚多。柳冬身上背着包袱,躲闪不便,被别人撞了好几回了。

经过三天的长途跋涉,柳冬的身体其实已经疲惫不堪了。尤其是这三天他晓行夜宿,晚上也舍不得住客栈,随意找了个破庙把衣服书籍垫在地上将就一宿,夜晚一次有一次地冻醒,休息得甚是不好,所以这会身体非常虚弱。

柳冬本想一来深州,就去刘刺史那报个到。现下见自己蓬头垢面的,就这般去拜访人家,未免多有不敬,于是决定先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再说。

当下柳冬满大街的转悠,打算找个客栈住下。他囊中颇为羞涩,见了那些门脸儿比较大的客栈,价格都不敢进去问,直冲冲地过去了。转了很久,才在一条小胡同里发现一家小门小户的客栈。那客栈临街的门面宽度只有窄窄的一进,一副不起眼的招幌用一根竹竿无精打采地挑着,纸面已经褪色泛黄。这样的客栈对一般人来说吸引力不大,但却正是柳冬要找的。他走进客栈大堂,发现那大堂里面也不甚干净,三三两两地散落着一些垃圾。正中的柜台残破不堪,上面甚至布满了灰尘,后面伏着一个脏兮兮的小老头。那老头见客人上门,也不上前搭话,只是翻着一双金鱼眼,死样活气地瞪着柳冬。

“你们这住店什么价?”柳冬只好主动走上前,隔着破柜台问那老头。

“五文一晚,不管饭。”那老头嘴皮轻微地张了一下,倒是言简意赅。

柳冬心想,价格还可以接受。自己就算住到科举考试结束,也不过就四五十文的样子。他此时颇为劳累,见这客栈价格还算凑合,也无心挑剔其他,更不想再找下一间了。当下交了当天的房钱,由那老头领了来到后院。

这家说是客栈,其实就是由自己家的一个小院落改成的,院子里一共只有三间正房。老头夫妻两个住一间,另外两间清理出来,作为客房。此处地段甚是偏僻,那老头也不大会揽客人,因此生意并不是很好,此刻两间客房都是空着的。

那老头把柳冬领到后院,让柳冬随便选一间客房,又把老婆子叫出来招呼客人,自己径直回大堂去了。

和老头子不同的是,老婆子待人甚是热情,忙不迭地把柳冬往客房里让,见柳冬被着包袱,还要伸手接过,可柳冬一见她老人家那脏兮兮的双手,忙婉言谢绝。

客房面积不大,里面也只有一床一桌一椅一柜。跟大堂一样,客房也是脏兮兮的,桌椅上chuang上到处都是灰,地上还有不知道堆了多久的垃圾。

柳冬本想请老婆子打扫一下,一想还是算了,毕竟人家年纪大了,咱还是敬老尊贤一把吧。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不放心,那老婆子一看就是那种邋遢的性子,身上脸上都是脏兮兮的。自己身上尚且不能打扫干净,也就别指望她能整理好房间了。

柳冬跟老婆子借了一把扫帚和一块麻布,把房间草草地打扫了一下。那老婆子甚是热心,见柳冬风尘仆仆的,身上只怕比她自己也干净不了多少,就烧了一锅热水给柳冬沐浴。待水烧开,她将之舀到一个木桶里,掺了点冷水,还要自己拎过来。柳冬这下可就过意不去了,忙伸手接过,自己拎到院子一侧屋檐下。客房里没有排水渠道,柳冬只好在外面洗。天寒地冻的,柳冬只是草草洗了几下,旋即收兵。不过洗了澡后,人毕竟舒服不少。

老婆子又邀请柳冬跟他们一块吃饭。柳冬可不想多看老头那死鱼脸,就谢过婉拒了。他跟老婆子要了一碗开水,就着带来的干粮,随便吃了一点,尔后往床上一趟,会那周公去也。

次日日上三竿,柳冬才醒了过来。他随便洗了把脸,吃了几块干粮,又向老婆子问明了刺史府的路径,这才出门。

听那老婆子说道,这深州城的格局,却也有些讲究。全城大略可以分为东西南北四大块。东边是住宅区,一些大地主富商的住家宅院多半座落在此处;西边则是本城的政治中心,刺史府衙门和公门六曹的治事之所都在这里,一些达官显贵的府第也大都位于这片区域;南边是本城的商业中心,大一点的商行都把铺面设在此处;北边就是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这是个大杂烩,什么都有,住家的,做生意开店的,甚至种菜的都有,纷乱得很。不过这边主要住的都是家境一般的平头老百姓。因此,深州城素来有“东富、西贵、南商、北丐”的说法。

柳冬出得门来,穿过这片有些污浊的北区,来到了西城,顿时觉得豁然开朗。这达官贵人住的地方就是比平民百姓住的要高级得多。街道笔直宽敞,路边也没有摆摊设点的现象,次序井然。各家的府第错落有致,门前镇着的石头狮子那是一只比一只威风。行人衣裳大都光鲜明艳,跟北城那边满街补丁衣服的模样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就连开在这个区域商铺也是气势不凡,门面阔大,招牌显眼不说,颇为难得的是,里面做生意的掌柜伙计说话都是慢声细气,温文尔雅的,一派儒商风范。

看来,这里才是这个社会精神文明建设的顶峰啊。柳冬还在感叹着,不觉已经来到了刺史府门前。刺史府是这一带最为雄伟的建筑,还隔着一条街,就把柳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门前两名皂衣差役腰间悬刀分列两旁,两眼警惕地打量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柳冬上前说明来意,差役就问柳冬索要名帖。可柳冬哪有什么名帖啊,只得请差役帮忙通报一声。

不一会儿,那差役回转了,说刺史请柳公子进去。

柳冬自左侧小门进去刺史府,早有刺史府佣人在此等候。那佣人说刺史大人正在见客,请柳公子先到客厅等候一会,大人一会就来。那佣人把柳冬引到客厅,却不是在前厅,而是在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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