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说帝王家极尽奢华,宫室美不胜收。而我透过重重屋檐雕嵡,只看见坐在金銮殿上的中年男人,即使两鬓斑白也遮不住的嗜血之气。
不,也许这就是王气。
令妖族也畏惧的人,只有天命所授的王者。
殿试在日落时结束,我这种成绩的人并没有得到什么青眼,这倒是让我大大松了一口气。
其他诸生依次受封,而作为国试第一的陆过居然选择了逃跑。更奇怪的是,包括皇帝在内的所有高官都一致保持了沉默,既没有震怒于他的轻狂也没有惋惜他的才华。
这个家伙实在是诡异。
而我这种排名后期的家伙被暂时闲置下来,说是等到月末之后再做打算。
那么唯一值得期待的就是传说中每年御赐给各位及第学子的佳宴,沉痛的哀悼即将踏入官场的善良青年,因为接下来,他们就会变的不再善良了。
可是对于已经饱受国试院膳食摧残的诸位,似乎对这场盛宴已经不再有什么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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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池碧波,彩霞尽染霜林,丝竹管乐尽出,那个美不胜收呀。
据说每年的盛宴都在此地举行,所以顺理成章的叫做了云池宴,我倒是觉得很是无聊,然而又没有陆过的勇气逃跑,只好顺势躲到了角落里,面对着一盘盘奇奇怪怪的食物犯傻。
旁边坐的恰是本次的状元——面瘫兄杨云笙。
春风得意马蹄疾,他却看不到半点癫狂的样子,依旧是平平静静的捡菜,吞咽,碰到前来祝贺的人就恭敬的对拜相饮,真是神了。
我实在是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是怎么了,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都不笑一个的?”
“有什么可笑的,这一切——本就是我该得的。”
他转身敬了我一杯酒:“所以说,你如今无官职授,也是你该得的。”
我气的想殴打新科状元,他见我脸色不善倒也不显得害怕,只是轻笑了一声。
“有什么好高兴的呢…….真正难的日子,还在后面呢。”
突然之间气氛凉了半截,原本热闹无比的云池之上像是降了一阵寒雾,我呆呆的看了他半天,不知道如何回答。
觥筹交错,我很快就被撑的不行了。
远方有灯火明明灭灭,我并不知道现在位于这座深宫的何处但是很明显,我要先去解决某些问题。
接下来的事情也是顺理成章,我又一次迷路了。
“早知道就让人陪我出来,如果等下回去告诉她们我因为出恭迷了路,不知道会不会被笑死…….”
我忍不住抱怨了一下,被石子绊的差点摔进湖里。
“…….可是现在的情况是……”
我哭丧着脸看了一圈:“能不能顺利回去似乎都是一个问题,搞不好明天会出现‘皇宫湖中发现一巨浮尸’要么更凄惨一点,数月后被发现‘某不明身份的女尸,死因是因为饿死……’这也太悲惨了!”
照说这里应该还是云池边上,我却听不见那边喧嚣,这边连灯火也只是零星,我只能看见脚下方寸之地,举目四望,皆是漆黑一片。
不行啊,这第一天就迷路,传出去不成笑柄了!
“好像走的更远了…….”
片刻之后,我发现自己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可是此间景物总有些眼熟,直到我看见尖顶从树后冒出来,依稀灯火闪耀,才发现竟然走到了维摩塔前!
维摩……离珠…….
我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突然心中一动。
灯火!维摩塔里为何会有灯火?我记得顶楼帷幕重重,那光是透不出来的,然而这光点还在晃动,那么说…….维摩上有人吗?
要是有人觊觎离珠,趁此时宫中热闹偷去了如何是好?
我干脆咬牙跃上了台阶,直觉的伸手推门,突然又想起那只幻兽的尖牙利齿,吓的一把缩回身子,警惕的张望了许久。
然而没有再发现那只小兽的身影,我试着推了推门,朱漆金环吱呀呀的转开,眼前一片黑影憧憧,诡异至极。
我带着一半惊喜一半恐惧的心理张望了许久,最终还是一脚踏了进去。能见到离珠的任何一个机会我都不会放过,更何况是它面临着失窃的时候!
今日果然奇怪,我一连转上了几层,甚至做好了以命相搏的准备,然而那些奇门遁甲鬼幻之术却再未出现,这里就好像从来没有那些怪东西一般。
那么我干掉那个偷东西的家伙,是不是就可以顺利拿出离珠,那岂不是太美好了!
只剩顶层了。
我找出了一个木棍-------大概是某个佛像上的装饰物,还是硬木所制,背后敲闷棍那是再适合不过了。起手挥了几下,力度虽然不能与当初为妖时相提并论,但在这月黑风高的夜晚,要敲晕一个人类还是没问题的。
夹杂着兴奋和紧张,手心的汗黏糊着不像话,蹑手蹑脚的顺着楼梯摸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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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风。
纱帘飘逸,金色帷帐中我看见离珠如月般的光彩,却有一个身影挡在了那光芒之前。
让人讨厌的身影。
那个人却将目光长久的停留在离珠上,这样的姿态让我起了杀心。
“只要有了它,就可以站在那个位置…….”
“这天下之大,将尽归我有,万里沃土,由我一手操控…….”
“这对我…..又有何用?”
本是清脆悦耳的声音突然沉了下去,手轻轻触摸着离珠,却又像是对着炙焰,不敢轻易靠近。
“如果是我去做…….他就不会走上那样的路,是吧…….”
“所以诸多忧患,荣耀,伤害,背叛或是兴亡,也就与他无关了…….”
“这样看起来,似乎很值得。”
她是,云嘉公主。
不见往日的雍容,倒是有几分哀愁,我只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一手还捏着硬木棍,却丧失了击打她的勇气。
杀皇族那可是死罪。
我早该猜到的,那些屏障妖兽,只会惧怕王族。
“你身上有檀香的味道,云池那边正好焚了此香,你是中了进士的学子?”
沉寂了片刻,她突然侧过头来,深色瞳孔里映出离珠的光芒,我被吓了一跳,却直觉的与她对峙起来。
“是,我……在下……不对,印十七见过公主殿下。”
“哦?你就是印十七……?”
她甚是好奇的抬头看我,轻移莲步过来。
我这下也跟着好奇起来:“原来公主知道我吗?这可实在是…….”
“国试院有一考生,生性懒惰不思进取,每日必定抱怨诅咒御膳房的师傅,还曾把工部尚书大人气的要辞官回家……说的可是你?”
“惭愧惭愧,正是十七。”
我讪笑着把棍子扔到一边,笼着袖子点头哈腰:“不过说起懒散,国试院里还有一个人更甚于我,陆过……公主可认识呢?”
她突然愣了下,目光直直的盯在我脸上,像要把我挖出无数个洞来。我决定也给她瞪回去,看谁熬的过谁。
“不认识。”
云嘉公主微微一笑,干净的回答完毕。
“只听说他此次因事无法赴云池之宴,然而以他的资质,他日必定能有所作为,我也期待与陆过的相见。”
瞧这话说的,简直让我觉得那日所见的一切都是幻觉。
“噢,原来如此,多谢公主解惑,十七也该走了…….”
她还是保持着姿势不变,我见对她也无话可说,只好先告辞。云嘉公主颔首道:“从此处往右走百步,再向东南方走就可回到原处。”
我尴尬的不行,看来这迷路的事就要人尽皆知了,不……恐怕日后只要我凭空消失,他们都会直接想到一定是迷路了。
我急忙转身下楼,后面又飘来了一句话。
“今年国试,最优秀的莫过于恩科及第的谭禹谭大人。”
“且不说一表人才,丰神俊朗,再加上心思沉稳,举止得当,不出多日,想必一定能够加官进爵,从此坦途在前,人生得意。”
在心里暗笑了一声,放慢了步子继续走。云嘉公主是在刻意说与我听吗?
“公主大人说的极是。”
“然而这一步走错,却就是万劫不复了。”
她笑盈盈的看过来,手指轻轻击打着廊柱,一声声铿铿的声音让我眉头皱的快比捏成团的纸了。
“印十七,你会成为他的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