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是昨晚薛晴所说的最远处的灯火。苏夜仰望着眼前气派的大门，用不敢置信的语气说：“这里以前是你的家？”静宜从口袋里取出钥匙，说：“是。”苏夜脸上露出羡慕的表情，“以前怎么没有听你讲过？”静宜推开门，回头看一眼苏夜，好像在责备他多管闲事，说：“你不是也没有问过我吗？”
庭院里是一个小小的花园，几尊白色的塑像掩映在树木枝叶间，还有一个秋千在轻轻晃动。苏夜还没有来得及细看，静宜已经上楼去了。苏夜赶紧跟上，两个人在三楼的一个房间门前停住。静宜敲敲门，低声问：“哥，你在里面吗？”两人等了一分钟，门伊呀一声被打开，一张苍白的脸映入眼帘，眼睛里还布满血丝。是清明。他请两人进去，声音疲惫的说：“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一间素雅的屋子，书桌上摆着许多画笔与画板，还有几幅未完成的铅笔素描，蜿蜒曲折，看起来像是站在窗前对洛河的写生。淡蓝色的窗帘遮住强烈的日光，也给房间增添几分忧郁色彩。静宜看见清明，长出一口气，仰身躺到床上，得意道：“我猜你就在这里，果然不出我所料。”
“为什么？”苏夜忽然问。
“因为这里三年前曾发生过一起谋杀案。”清明的声音有些低哑，“那个被害者在临死的时候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日光照耀着那个秘密。”他的声音平静的好像在读一篇课文。苏夜却兴致大起，说：“三年前？谋杀案？”
“对，”静宜躺在床上，仰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说，“你听说过柳志清吗？就是他死在了这个别墅里。”她停顿一下，声音低沉：“他是我父亲。”
那句著名的遗言？一些残存的仿佛碎纸片的记忆被聚拢起来，拼成一张完整的报纸。苏夜记得自己大二开学没多久，当地报纸上就刊登了一起远近闻名的谋杀案，而那个被害人柳志清似乎还是一位社会名流。他的那句遗言被用作当天报纸的头版标题，自己一度对案情甚是关注。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是这两兄妹的父亲！
可是那又与眼前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呢？苏夜凝神回忆一会儿，说：“你在这里有什么发现吗，清明？”
清明离开窗口，提起画笔在那幅未完成的素描上添上几笔，河边上多出一个漂亮的女孩来。他放下画笔，说：“有。就在四楼的灵堂里，我带你们去看看。”
灵堂就设在405房间里，那只是一间比较宽敞的画室。正中间的窗子下面摆着死者的牌位与遗照，供奉的香炉里的香炷早已熄灭，一层薄薄的烟灰铺在桌上，显得有几分冷清。从遗像上看，死者大约有四十多岁年纪，笑容安详和善。苏夜注意到，死者的遗像不是扩大的照片，而是一张手绘的素描。
看见这个灵堂，对那个旧案的印象一下子完全苏醒过来。苏夜记得当时在报纸上也曾见过这个房间，那个死者就靠在窗子下面的墙壁上，身边还围绕了一群人，其中一个侧身低头的男生，现在想想，应该就是清明了！
静宜注视着父亲的遗像，仿佛又浸入了那段伤心的回忆。过了一会儿才说：“哥，你在这里发现了什么？”清明说：“一个白色的身影，你还记得吗，是那个白色女幽灵。她从顶楼下来，在这间灵堂里，在整个别墅里游荡。”清明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他接着说：“还有柳志清的灵魂在这里徘徊，也许不是鬼魂，而是他根本就复活了！”
别墅里阴冷潮湿，清明的话更像是一股冷气钻进心窝里。苏夜搓搓手，说：“他复活了？”清明点点头，走到窗子下面，将遗像向旁边移开一点，苏夜看见被遗照遮住的墙壁上，歪歪斜斜的写着四个字：他复活了！
与韩宁现场的墙壁上的完全一样。苏夜凑到墙壁前，仔细看看那几个字，说：“看颜色的鲜艳程度，好像是这几天才写上去的。”静宜想起生日宴会那天晚上在洛河边看见的身影，声音颤抖道：“以前从来没有这几个字。”
清明放下遗像，一字字说：“她简直就是一个无处不在的幽灵！”
回到清明的房间，静宜应苏夜的要求，将凶杀案期间的旧报纸全部都找了出来。苏夜坐在书桌前，一页一页的翻看着几沓蒙尘的报纸。2004年4月5日的一张晚报的文章吸引住他的注意力，它的标题是：日光照耀着那个秘密！
本报讯：4月5日清晨七点钟，本市著名画家柳志清先生在洛河边他的私人别墅里被人杀害。首先发现他的尸体的是柳先生的儿子，正在K大读书的柳清明……据称，柳先生一生热忱于绘画艺术，并不曾与任何人发生龌龊……公安部门已经立案，真相正在调查之中。
新闻旁边还配有一张图片，柳志清仰面躺倒在画室的窗子下面，一双灰白的眼睛无限惊恐的盯着报纸外的苏夜；大张的嘴巴似乎想要说出什么，却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一群人立在窗下的阴影里，围着死者；而清明侧身站在门口，阳光照在他脸上，眼神寂寞。
死者身后的墙壁上还挂着一幅装裱过的画，好象是一个红衣服的女孩，坐在一片蔚蓝的湖泊边上。
再找到4月6日的报纸。除了报道警方宣称死者确系他杀，以及承诺会尽快给被害人家属一个交代之外，还有一些人写的小道八卦文章隐藏在报纸的角落里，其中一篇的题目即是“白色幽灵”。
“……柳先生是4月5日被害，而他被害的房间门牌号也是405。也许这并不是一种巧合，或者冥冥之中上天自有安排也未可知……据知情人士透露，柳先生所住的别墅里，一直以来幽禁着一个白色衣服的女人。她面色苍白，长发凌乱，每到夜间都会在别墅走廊的阴影里游荡。这种事使人不禁联想到一本尽人皆知的小说，《简*爱》。罗彻斯特先生在自己的城堡里，将前妻囚禁许多年……也许，这也是柳先生的儿子与女儿不愿再入住别墅的原因。”
真是言之凿凿，描述的趣味性简直就像是一篇恐怖小说，但是准确性只怕要大打折扣。苏夜把手里的报纸递给静宜，静宜看到那个题目，甩手将报纸扔到墙角里，气愤道：“那都是一些无聊的人在诬陷我爸爸。他们这算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爸爸还会幽禁着妈妈吗？她很多年前就去世了！”
也许这的确是一篇无聊的小道文章，但是清明刚刚却亲口说过那几个字，白色女幽灵。苏夜捡起报纸，弹掉上面的灰尘，说：“你不要生气，我们只是为了破案而已。”扭头看一眼正在画画的清明，接着说：“你还能回忆起当时事情的经过吗？”
静宜的眼神变得有几分悠远，好像自己正在重新经历记忆中的那些事情。“4月5号的早晨，大约是七点多，我和哥哥一起去画室找爸爸。他已经在里面一个晚上没有出来。我们在外面叫他几声，等了好半天也没有人回答。我和哥哥开始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哥哥使劲撞门也没能撞开，门是从里面反锁着的。哥哥让我回屋取工具，回来时门已经被他撞开了，结果就发现了爸爸躺在那里。那时他还没有完全断气，直到说出那句遗言之后才去世。再后来，听你说起韩宁的案子，我发现它们的案发时间与现场都十分相似，就已经有几分疑心。直到前几天在花园里看见那句话，我才断定它们确实有很大的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