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眼神锐利，“你果然知道。”
我沉默不语。
怎么可能不知道？
陷入局中之后，我虽心中难安，但到底想着“即使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故而并不觉得境地有多么绝望不堪。这样的压力，并不让我认为比曾经参加高考时要多多少。又怎么可能让我精神混乱，口无遮拦。
我最大的优点，亦可以说最大的缺点，便是对自己了解太深。我知道我遇到什么事情、在哪个度，最有可能会有怎样的反应。
所以，我不能留在宫里。即使我所担心的事情，并不一定会发生。但我不能接受那样的可能性。
所以，我很清楚自身的反常。即便第一次、第二次时只是怀疑，刚才的那一次发作已经让我有足够的把握确定。
萧逸此时却不笑了，他从容走到一旁榻上坐下，眼睛看着我道：“你可知迷梦有何种功效？”
我偏开眼睛，道：“无非是催眠诱供之类而已。”
萧逸一笑，却与他平日的温和假笑不同。那是冷峻凛冽的笑容，带着些许的嘲讽，“灵儿猜的倒是不错，可惜仍是低估了。这迷梦最初服下时，会让人四肢无力。之后若无明清，需得十二个时辰，方才恢复体力，并无其它作用。但若在这十二个时辰内服下明清，无力之状会立时解除，但是在此之后，只要稍加刺激，便会让人道出心底之言。”
我点点头，不以为意道：“原来如此。”
萧逸接着道：“不仅如此，若是服下之人受的刺激过大，便会引发癫狂之症……”
我再次点头，连“原来如此”都不想说了。
“……这癫狂之症最初发作时，只要及时控制住，并无妨碍。但若是发作三次以上，便是大罗神仙也会难救。”
三次……我心中一紧。
“……据朕所知，灵儿已经发作两次了。”
两次么？我疑惑：“不是三次么？”
萧逸眼神锐利地直望着我，平静道：“只有两次。”
我恍然大悟般道：“这么说，只是被诱供的话是不算的了？”
萧逸沉吟一阵，眼神未变，道：“不错。”
我再再次点头。
萧逸似乎怒极反笑，道：“灵儿一点都不害怕？”
我奇怪道：“我为什么要害怕？就算是害怕，也该是害怕失去性命吧？陛下认为我该在有性命之忧的前提条件下，担心我是否会疯癫的问题么？”
“疯癫之症的话，灵儿不担心。却对留在后宫如此惧怕？”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那不一样。毒药侵蚀的是我的神经，环境改变的是我的灵魂。”更何况，我有七成的把握不会让自己再次发作。
而且，我并不相信萧逸会轻易将解药给我。若他此时提起“迷梦明清”是为了扰乱我的心神，让我改变主意的话，那他便要失望了。
因为，虽然说完全不怕是假的，但若想让我因此而改变主意，却是不可能的。
萧逸不语。
我只低头专注于我的手指。这双手白皙小巧，因着长期做着粗活的缘故，十指指尖有着薄薄的茧子。与我曾经灵活敲打键盘的双手有很大的不同。
一切都已不同。我所唯一拥有，只有自身而已。
必须好好守护。
即使失去性命，也在所不惜。
等了半晌，萧逸仍不开口。我出声询问：“陛下到底想要如何处置在下？还请陛下尽快定夺。”
萧逸眼中波光闪动，眸色幽深难明。他就那么定定地望着我，嘴角的微笑愈加诡丽，显得那般高深莫测。
许久之后，当我颇有些不耐时，他才缓慢开口道：“灵儿凭什么认为，朕就一定要选灵儿所说的那两种方法？”
我嗤笑一声：“我如今全无用处，难道陛下要无缘无故养着我么？”
萧逸点头一笑，极是柔和，“那也并非不行。只要……”
我打断他，偏开眼睛道：“不必了，陛下。陛下当然并非只有那两种方法可选，但我却只有那两种结局可走——陛下不必担心，只要陛下并不对我严刑拷打，我是不会自杀的。但若是陛下当真选了其他方法，最后结果，也无外乎那后一种吧？又何必那么麻烦，拖上那么许久？”
萧逸并不说话，眼神却愈发和煦起来。
那目光柔和却不热烈，却让我慢慢败下阵来。
底牌以掀，我无所依仗。所凭所借，不过只是帝王心理罢了。
我并没有自杀的想法，我了解我自己，我并没有那般的勇气。更何况，那种行为在我看来是自私而怯懦的，我不欲为之。所以，我只能赌。我赌萧逸不会留下一个全无用处且身负辛密之人。
但现在，我渐渐发现，我，似乎赌错了。
萧逸依然从容优雅地坐着，神情笃定，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他一言不发。
我的信心一点一点被瓦解。可能，我萧逸的确有其他的、对他而言更好的处置办法。毕竟，我并不了解他。我所有的推测，所依据的，不过是我所认为的帝王狠戾决断的性情本质。
可是，谁又能肯定的说，我的推测就一定正确？
我，并不了解人心，尤其是，帝王的心。
那么，若是我真的被留在这深宫之中，我又应该怎么办呢？
我脑中又混沌起来。我却不想去控制。
也许，这样的结果，也是好的吧？
而萧逸的声音，就在此时响起。他说：“如你所愿。朕放你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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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晚了，好晚了，不过按照一般算法，还是算晚上吧？
算吧？算吧？（某人心虚地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