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度妍擦了擦眼泪，一把拽起跪坐在地上的弟弟，怒斥道：“说什么呢，这是你一个即将要中考的学生说出的话吗？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要考七中，上好大学，让你爸妈过上好日子。你不是说读书是可以改变命运的吗？”
然后徐度妍上前一步，坐在床沿，“伯父，你去医院吧。我打电话给我爸妈，又不是什么大钱。我让我爸妈汇点钱过来，亲戚之间不就是得互相帮衬嘛，您就别死撑了。”
徐臻爸爸侧过头没再说话。
徐度妍对着徐臻使了个眼色，徐臻一把跪了下去，“爸，你去吧。你如果不去，我也不去上学了。”
徐臻爸爸也哭了出来，一个大男人，躺在床上嗷嗷地哭。
徐度妍擦擦眼泪，“我去打电话。”
救护车来得很快，两个医护人员费力地将徐臻爸爸抬上担架。徐臻将身后赶来的妈妈拦在后面，“今天我去陪护吧，你好好休息。我去学校以后，你就没时间休息了”，说完以后，单脚跨上了救护车。
徐臻妈妈连忙将怀里的存折递给徐臻，“徐臻啊，这存折里还有两千块钱。你拿着，不够就取。”徐臻看了徐度妍一眼，徐度妍知道他的意思，都到了晚上八点多，哪家银行这时候还开门呢？存折不比银行卡便捷，能够从自动取款机上取款。
徐度妍对着徐臻点点头，徐臻这才将存折拿了过来，安慰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头发已经半干了，头有些昏昏沉沉的，徐度妍微仰着头，闭上眼睛小憩。
“姐。”徐臻有些局促。
“嗯。”徐度妍浅浅答应了一声，知道他在担心些什么，“别担心了，我爸妈临走前留给我一笔钱，加上我自己的小金库加起来也有三千多了。应该够了，不够你明天等银行开门了再去取。”
“嗯。”徐臻这才放下心来。
看着徐度妍一声礼服弄得不成样子，愧疚十足，“姐，真的，谢谢你。”
徐度妍微微扭了扭脖子，舒缓舒缓，“以后别说这种话了，我是你姐姐啊。”
等到了医院，徐度妍生生打了个踉跄。揉了揉眉心，跟着担架和徐臻一道进了医院。
好在还有一个空床位，接下来便是医生助理通知的一系列检查的缴款费用。
徐度妍拍拍徐臻的肩膀，示意自己先过去缴费。
专业名词她看不懂，看着手上厚厚的一叠缴款费用头疼得裂开。
到了缴费窗口，被告知需要近五千费用时，徐度妍也是愣在了原地。只能先交了一部分费用，道了句歉，转移到医院门口，打电话给爸妈。
掏出手机才发现有十几个顾程的未接来电。
还有夏颜的短信，“姑娘！你男朋友真的好帅啊，捧着吉他唱歌的样子迷死人了。不过你在哪儿呢，怎么还不过来。”
手机一直开震动放在羽绒衣的口袋里，刚才一路也没有注意到。
竟也忘了打电话给他们告知一声，不去晚会了。
在这紧急关头，徐度妍只能选择先打电话给爸妈。连打了好几个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也不知是不是在动车上睡着了。徐度妍一只脚踢着石子，嘴里不断祈祷：“接电话啊，接电话”，可是等来的只有等待的忙音。
元旦跨年夜，明明是应该热闹非凡的节日。
靠近医院的这方环境里却寂静得要命，寂静得让人心底发凉。
远处霓虹灯闪，徐度妍回头望了望楼上病房的方向，有些无措。
手机又传来震动，就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你去哪了？！”生气的责问声，顾程很少生气，可这一次，语气里却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你知道吗？你这样我有多担心你知道吗？”
听着对方熟悉气闷的声音，徐度妍哇一声哭了出来，再也忍不住了。
“顾程...顾程我在医院，我钱不够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徐度妍抽抽搭搭，有些气短，不断深呼吸才能够把话说全，“不是我，是...徐臻爸爸，我们送他来医院。我打不通我爸妈的电话，可是我....我钱不够了。顾程...”
“好，我知道了，你先别哭。别哭好吗？”
“嗯。”
“在一院吗？哪个病房？”
“在一院，519.我现在在医院门口，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我好慌，顾程。我比徐臻大，他还那么小，只能我拿主意。我...”
“你做得很好，别哭了。我现在马上过来。”
“好。”
收了线，徐度妍用仅剩的钱去街上买了几碗馄饨，大家来得匆忙，一定都没吃完饭。
将身上的羽绒衣裹紧了些，刚走出电梯，便看见不少陪护围着徐臻。徐度妍知道，这些人长期窝在医院里，给病人提供陪护服务。
徐臻试图走出那个包围圈，“不用了，我陪着我爸就可以了。”
“你一个孩子，怎么陪护得了哦，你爸要上厕所，你能搀得起他？”
“一个晚上就付一百块就行，你回去好好休息。”
七嘴八舌一言一语，徐度妍的头都被吵疼了。
徐臻亦然，“说了不用了，我家没钱。”
语气实在又充满了无奈。
陪护的劳工一听这单子是做不成了，立马换了副嘴脸，阴阳怪气道：“家里没钱还来医院看什么病啊”
徐度妍一听立即火了，冲上前去连推了那人好几把，哭着说：“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的啊，你没钱就不来看病了？你一生病全都躺在家里的？你又有多有钱啊！”
手腕上还挂着几碗馄饨，随着徐度妍手腕的晃动，全都径直淋到了徐度妍身上白色的羽绒衣上。她自己却浑然不觉，“神经病啊！啊啊——”
那名被推的劳工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得愣在了原地，眼前女生歇斯底里的样子实在太过深刻。徐臻正想上前阻止，便见眼前人影一闪。
顾程双手搭在徐度妍的肩上，微微晃动她的身子，双眼直视着她，“冷静，度妍，冷静！”
徐度妍卸下浑身的刺，单手捂住了眼睛，泪水一直往下掉。顾程叹了口气，心疼地将她纳入怀中，安慰性地拍着她的后背。
把头在顾程怀里蹭了蹭，呜呜哭出声来。
“没事了，别哭了。嗯？”
“嗯。”
顾程伸手慢慢抚了抚徐度妍的后脑勺，吻了吻她受冻潮红的耳朵，轻声道：“我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