锥心的疼痛从手指传到头脑,所谓十指连心,今天终于算是体会到了。
耳边似乎还回荡着范氏凄厉的笑声,她温柔的话语中透出丝丝歹毒的阴寒:“小杂种,知道我为什么容你到今天么?因为我要让你感受到从天堂掉到地狱的痛楚,我要让你连死都是一种奢望。”
那女人疯了,花未名想着,睁开双眼。身下硬邦邦的床板,脸下的被褥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馊味,视线里一片幽暗中,残破的窗框在窗外狂风的撞击下不断震颤着,年轻略带点沙哑的招呼声从门缝里钻进来。这一切的一切都告诉她,她现在身在一家低档的客栈。
不自在的扭扭身体,花未名不由呻吟出声。之前身体在那不知名的迷药作用下麻痹没有知觉,这会儿在疼痛的作用下,身体逐渐恢复触觉,手指上的疼痛倒还好,前世隔三差五的也习惯了。她没想到这会儿最令自己不舒服的却是身上的衣物。
粗麻布料磨砺在肌肤上,小小的不适感却丝丝缕缕像小虫钻进身体一般,好生折磨人。虽然没有见到,料想那滑如凝脂的娇嫩肌肤该是红肿不堪了吧。
自转世以来,花知秋对她照顾的无微不至,身上一应衣物都是由有一寸百金之称的天蚕丝织制而成。
苦笑两声,花未名努力忘却身上的不适,脑筋飞快转动起来。
三岁那年,自己开口说话并“美名”远播之后,范氏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阴险森冷。无论是自己还是花知秋都加强了对她的防范,谁知范氏除了平日里对自己冷嘲热讽或者拿眼神当飞刀以外,竟一直没有分毫动作。
这两年里,花未名过得甚是逍遥自在。花源对她这个妹妹有种莫名其妙的热爱之情,整日里跟个牛皮糖似的甩也甩不掉,她倒也挺喜欢这个总喜欢像个小狗儿般撒娇的弟弟。花知秋办公的时候,她就会变装成个小男孩带着花源满大街乱逛,有时候范子瑞也会来花府找他们玩闹。
几乎所有人都对她这个花府小姐宠上了天。
果然是得意忘形了吧。没想到范氏比她想象的药聪明的多,竟花了两年的时间来布这个局。
昨天晚上,花未名如往常一样上chuang就寝。
由于花未名不喜下人服侍,穿衣喂食之类的琐事向来由花知秋亲力亲为。恰好当时边关外族有举兵之相,这阵子花知秋忙于公务留宿皇宫不在她身边,寝室里只有她一个人。
正在花未名脱下外衫之时,只见黑影一闪,后颈剧痛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再睁开眼时,她已是身在范氏的屋里,被泼了一盆冰水,像个破娃娃般趴在地上。
范氏一反平日里的简约雅致,身着一件大红色的奢华衣裙。红火的颜色将她整个人衬得美艳无比,妖娆万千。
看见花未名狼狈醒来的模样,范氏咯咯娇笑这,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范氏笑得分外温柔的面容在花未名眼中却犹如地狱勾魂的恶鬼,她不由打了一个寒颤,打骨子里觉得冷。
端庄的一敛长裙,范氏蹲下身来,伸指挑起花未名的脸,目光阴柔里带着几分痴狂。
“可怜的孩子,很冷吧。”她说着,面露怜悯之色,纤长的食指轻轻划弄着花未名被冻得发紫的小脸,“这么漂亮的小脸,真是招人疼呢。”
花未名默不作声,范氏的屋子离她的屋子很远,就算叫出声来香蕊他们也听不到。更何况范氏既然有胆把她掠到自己屋里,就必然有措施。
的盯着眼前美丽的女人,眼底流露出一丝怜悯:这个人,身为公主虽然尽享荣华,却从未得到过真正的快乐。在皇宫那种压抑腌臜的地方,她的心理只怕早已扭曲了吧。如今嫁了个如意郎君却得不到夫君的宠爱,也亏她认了这么久。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啊!
许是从花未名的眼里读出了那份怜悯,范氏的面庞骤然狰狞起来。
“你这是什么眼神?!”说着抬起右手使劲一扇,花未名原本就发紫的脸庞立刻浮起五指掌印。
疼痛使得花未名目光闪了闪,她半垂下眼睑,遮住那发寒的眼神。她花未名可不是什么慈善家,今日所受之辱来日必定千倍万倍奉还。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迟才对你动手么?”范氏的声音重新温柔起来,笑声里带着掩饰不住的自得。
这也正是花未名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这两年来范氏当真是未动任何手脚。要说恨自己,那她多得是机会对自己下手,花知秋防范虽严却也不是无缝可钻;要说不很自己,现在这种情况明显不是。但她为什么非要隐忍两年才发作?
“宝儿恐怕不知道吧,”范氏的口吻如同在哄小孩,“苗疆有一种毒叫情丝,中毒者开始时并无感觉,但渐渐的,你会看不到,然后你会听不到,再接着你会说不出话来,慢慢的你连气味都闻不到酸甜苦辣也常不出来。还有,你会没有触觉,手摸不着东西,脚走不了路。很痛苦吧,可是真正痛苦的还在后面,中毒者的身体会逐渐衰弱,心口会疼,先开始是一炷香,接着是一盏茶、一刻、半个时辰、一个时辰。。。时间越来越长,身体越来越疼,越来越疼,可是你没有视觉没有触觉,连自杀都没办法。最后,你的身体会腐烂,你会在疼痛中死去。”
范氏说着,声音兴奋的颤抖着,似乎已经看到花未名痛不欲生的模样。
“中毒者要忍受这种折磨十年才能死去。情丝情丝,多么美妙的名字啊!”范氏感叹道,“但它最大的缺点就是要不间断的连下一年,毒效才能被激发出来。宝儿,你不知道我有多感谢你认床的古怪习惯。”
范氏的话令花未名的心一点一点冷下来。
难怪,她会忍这么久,而有能力每天给自己下毒的,就只有那几个人罢了。现在,花未名只盼望花知秋能够及早发现并找到自己,说不定还能找到解药。
“宝儿啊,你是不是在等你的爹爹来救你?”
似乎猜到花未名在想什么,范氏再次咯咯娇笑起来,直笑得花枝乱颤。
“不可能了,永远不可能了。。。哈哈。。。永远不可能了。。。”
整间屋里都回荡着范氏的笑声,许久,她终于停下来,手掌轻击两下,房门从外面被推开。
当看到贴身丫鬟娇霞怀抱着一名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五岁女童走进来时,花未名的心一沉。
“呵呵。。。”似乎很满意花未名的神色,范氏接着说道,“宝儿,你可别指望你爹爹能发现你们两人的不同之处。这女娃娃我可是在各国找了整整一年,这张脸这模样可是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神族上人才变得跟你一模一样的。然后让娇霞把你的行为习惯仔仔细细告诉她,派专人教导她。连我家源儿也分不清你们之间的不同呢。”
狠狠地拽下花未名挂在脖颈上的玉佩和石精,嚣张的拍拍她的脸颊。
“宝儿,怎么办呢?不会有人来就你了。”
如果说刚刚心里还有那么一丝希望,爹爹会发现她们之间的不同的话,花未名这次几乎绝望了——花源粘她粘的甚紧,连自己的头发稍稍修了一点换了一种茶喝都能发现。如果、如果连花源都发现不了他们之间的不同,那么其他人是更加不可能了。
“宝儿啊,”范氏轻轻唤着她的小名,抚mo着她脸庞的手犹如慈母般温柔多情,“你可千万要活够十年哦,不然你屋子里的那些个丫鬟下人们会死的很惨的,你养的那只小狗儿会被吃掉。呵呵。。。还有你爹爹,他也会生不如死哦。”
“你疯了!”瞳孔急剧收缩,花未名终于叫出声来。她不是圣人,那些丫鬟的性命根本威胁不到她。可是爹爹,爹爹是她在这个世界最重要的存在!她绝不允许有人伤害他!
似乎被花未名的话刺激到了,范氏原本轻柔的话语骤然尖厉起来:“是的,我疯了!我早就疯了!!”一双手抓起花未名的衣服,猛烈的摇晃着,眼神越发疯狂,“既然我得不到,那别人也别想得到!我的不到的,就不如毁在我手里!!”
悬在半空中的花未名就如同狂风骤雨中飘摇的小舟,她脸色微微发白,瞪着状若疯癫的范氏,脑中一片混乱。
事情,似乎陷入了一个死角,而自己的忍辱偷生才是唯一的解决之法。
“宝儿,你放心,娘不会让你饿死的,娘会把你送到妓院去。你不知道吧?你的生母是个婊子。春风楼是整个天朝最好的妓院,它坐落在天朝与珊国的交接之处,没有人会认出你这个小娼妇是花丞相最宠爱的小女儿。娘会把你送到那去。小宝儿长得这么漂亮,一定能当头牌的。”
狠狠地将花未名摔在地上,从怀中摸出一条白色的丝巾,范氏一边优雅的擦着手一边走至椅边坐下。
猛烈地咳嗽着,花未名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摔错了位,坚忍的握紧拳头。只要不死,那么一切都可能改变。她不会死,她不允许自己死。掩住自己眼中的杀意。
范氏,终有一天,你会为自己没有杀了我而后悔莫及。
“六十七,把这小杂种送到春风楼去,小心点,别让人给发现了。”
“是。”
花未名这才发现,屋里还有一名男子。男子从角落的阴影中走出,悄无声息,她完全感觉不到他的气息。
恐怕这个六十七就是皇室影卫之类的人物了,自己也是被他抓来的吧。
看着男子空洞的眼,花未名暗暗咬牙。
究竟,怎样才能逃过这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