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1 对外直接投资的动因分析
任何完整的FDI理论的核心问题是说清楚FDI的动机和条件。冼国明，杨锐。技术积累、竞争策略与发展中国家对外直接投资。经济研究，1998（11）：56～63对于投资动机的最早归纳，来自于研究跨国投资的权威学者邓宁（Dunning）教授。邓宁（1981，1994）将跨国投资归纳为获得天然资源型、获得市场型、追求效率型、获得战略资源型、贸易通商型和支持服务型等。他认为，企业可以根据自己的OIL（即Ownership Advantage所有权优势，Internalization Advantage内部化优势，Location Advantage区位优势）情况和战略确定自己的跨国投资战略和模式。随后，他分析了与上述三种优势相联系的影响国际直接投资类型的一系列制度因素。Dunning，John H。International Production and the Multinational Enterprise。George Allen ＆ Unwin（1981）1992年，叶刚发表了题为《中国的跨国公司》的论文，公布了由复旦大学世界经济研究所对37家对外直接投资企业的投资动因的研究结果。Ye，Gang：“Chinese Transnational Corporations”，Transnational Corporation，Vol。1，（August 1992）这是在国外杂志上发表的有关中国跨国公司的最早的一篇论文。荷兰安特卫普大学的张海岩和范登布鲁克（D。Van Den Bulcke）于1993年对中国40家对外直接投资企业关于企业的母公司、子公司以及投资动因进行了问卷调查。Zhang，Haiyan ＆ Van Den Blucke，D。International Management Strategies of Chinese Multinational Firms。Discussion Paper，No。1994/E/17，University of Antweap（1994）。以上两篇引文引自刘红忠。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实证研究及国际比较。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1：78～79.
2006年，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企业研究所课题组对于中国企业国际化扩张的驱动因素进行了详细研究。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企业研究所课题组。中国企业国际化战略。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18～26根据国内外学者有关企业国际化动机研究的相关文献，课题组概括出六大类对外直接投资，并且对于每种类型具体的驱动因素也给出了分析和界定。这六类对外直接投资包括：
（1）市场寻求型
是指跨国公司为了开发东道国产品消费市场和扩大现有市场规模的直接投资。这类投资的主要动因是规避东道国的贸易壁垒、利用东道国当地廉价生产要素和便利的营销网络，进行本地化生产并服务东道国市场。
（2）资源获取型
是指跨国公司为了避免进口原材料的运输成本，更贴近生产资源，以获取要素的价格优势。
（3）效率获取型
是指跨国公司通过生产过程的合理化来获得规模经济与范围经济的利益。
（4）战略资产获取型
是指跨国公司基于试图巩固和加强公司长期竞争力意图的考虑，即通过全球化战略获得技术和组织能力等关键资产，从而提高组织的竞争优势。
（5）减少制度障碍型（或获取制度优惠型）
是指跨国公司通过国际化战略来规避国内的制度风险或获取政府的某种政策优惠。
（6）产业推动型
是指跨国公司根据产业的竞争结构、生命周期、发展阶段等进行国际化战略化布局，推动组织的国际化发展。
不同类型对外直接投资的具体驱动因素：业国际化驱动因素分类
对外直接投资类型驱动因素市场寻求型东道国市场廉价要素、营销网络、东道国消费市场、需要规避的东道国贸易壁垒等资源寻求型掌握先进技术和管理技能、获取外国市场信息、靠近关键的供给资源战略资产获取型母公司长期发展战略的组成部分、品牌塑造，根据母国发展战略为企业的其他业务发展创造条件、保护原有市场、便于企业实施进攻或防守战略效率获取型获得更高利润、靠近出口市场、更多财务管理权、分散金融风险产业推动型产业的开发度与竞争力、母国市场竞争压力、产业在国内处于衰退阶段，在国外处于成长或成熟阶段减少制度障碍或获取制度优惠型绕过东道国贸易壁垒、文化习俗、刺激FDI的政策的颁布与实施、逃避母国政府的管制、知识产权保护、其他（管理制度、法律体系、教育制度）注：市场寻求型对外直接投资的驱动因素原文没有给出，是笔者自行整理所得。
资料来源：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企业研究所课题组。中国企业国际化战略。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18～26，整理所得。
2.2.1.2 要素优势综合动因假说的内容
为了更好地对现有的对外直接投资现象，尤其是中国等发展中国家特殊的投资现象进行逻辑一致的解释，本章根据要素在国际分工中的重要地位，结合对外直接投资各种类型的驱动因素，对于要素进行内涵的扩展和详细的分类，并基于要素优势总结出按照动机进行分类的新的对外直接投资类型，提出“要素优势综合动因假说”。
第一，要素的内涵及分类。
美国经济学家迈克尔·波特1991年提出的国家竞争优势理论中，强调了要素条件对国家竞争优势的重要作用。迈克尔·波特。国家竞争优势。北京：华夏出版社，2002：68～69他认为，要素可以分为基本要素（basic factors）和高等要素（advanced factors）。基本要素包括自然资源、气候、地理位置、非熟练劳动力、债务资本等一国先天拥有或不需太大代价便能得到的要素；高等要素包括现代化电信网络、高科技人才、高精尖技术等需要通过长期投资和后天开发才能创造出来的要素。形成于20世纪80年代的直接投资诱发要素组合论认为，影响投资活动的要素可以分为直接诱发要素和间接诱发要素。引自张涵冰，周健。简评跨国公司直接投资的诱发要素组合理论。社会科学论坛、2005（8）：215～217直接诱发要素主要是指生产要素，包括资源、资本、技术和管理等，既包括投资国的生产要素也包括东道国的生产要素。间接诱发要素是指除直接诱发要素之外的其他诱发要素，主要包括：政府鼓励投资政策和法规、政局稳定性、投资国与东道国的协议与合作关系等；经济生活国际化、世界经济危机和经济周期性变化；最重要的是东道国的投资环境等。我国学者张二震等将国际分工中的要素分为自然赋予的要素；经过建设与培育，具备一定特殊品质与知识的要素；后天学习积累所得流动性强的知识要素等，并强调可以把要素分为不同的专业化要素等。
结合国内外专家学者的观点，本书采用折中方法，根据跨国公司对外直接投资的实际情况，本书将跨国公司在制定组织决策时需要考虑的所有因素统统归为激发和促进跨国直接投资的要素，形成“大要素”的理念，对要素进行重新分类，共分以下五类：
（1）生产要素
生产要素是指在生产作业过程中需要投入的要素，具体包括：传统的生产三要素（土地、资本、劳动力）、其他各种自然禀赋资源、管理技能、信息，以及现在已经取得的生产规模和生产效率。
其中，生产规模和生产效率是指由于公司在生产的过程中要素投入、生产管理和经营调控达到合理和高效的状态，使组织的生产规模取得规模经济和范围经济，提高了企业生产效率。因此，生产规模和生产效率可以看作生产要素的综合运用优势的一种外在表现，可以作为一个整体的和单独的生产要素直接使用或转移。
（2）市场要素
市场要素是指跨国公司在生产和经营过程中所面对的投资母国和东道国的市场环境，是一个区位因素。具体包括：市场的基础条件、市场容量（以市场需求量为主）、市场竞争力以及市场的不完全性等。
市场的基础条件不但包括地理位置、基础设施情况、通讯及港口情况等，还包括一个地区的特有文化和习俗。
（3）战略要素
战略是一个组织综合考虑其内外部环境和自身能力后，针对组织的长期发展目标和持续、稳定的发展需要，对组织发展目标、完成目标的途径和手段所采取的一系列决策和行动。战略要素就是指企业在制定战略时要考虑到的因素。具体包括：企业的长期发展战略、对本企业开放度和所处阶段的认识、出于保护原有市场的动机，以及国家的政府战略（包括东道国和母国关于经济和政治的战略）。
企业的长期发展战略中涵盖了产业、市场、技术、品牌和服务等多方面的发展战略。
（4）政策要素
政策要素是指对企业进行对外直接投资活动产生影响的各种政策方面的因素。具体包括：国家刺激和限制FDI的政策、对资金流动的管理制度、各种影响贸易的保护性政策措施（如贸易壁垒）、知识产权保护措施以及税收政策等。
（5）机遇要素
机遇要素是指，偶发因素以及世界整体或一国所处的特殊的经济情况等。如：世界经济危机、经济周期波动、一国的经济动荡、外汇币值的变化、政权的更迭、自然灾害等。
以上的五类要素还可以按照国别，分成投资母国和投资东道国的生产要素、市场要素、战略要素、政策要素和机遇要素。
针对对外直接投资决策中五类要素的关系进行定位，可以归结为：生产要素和市场要素是对外直接投资的基础，战略要素和政策要素为对外直接投资提供发展方向和发展空间，机遇要素作为刺激因素增加对外直接投资发生的可能性。但是，五大类要素在跨国公司不同的对外直接投资决策中占有的地位各不相同，某些时候生产和市场要素突出一些，某些时候战略和政策要素占主导，而有时候机遇要素是决定因素。不同的要素组合将以不同的投资动机形成不同的对外直接投资决策。
第二，要素优势综合动因假说。
前文对于主张“具备比较优势是进行对外直接投资的必要条件甚至是充分条件”的传统理论的评述说明了在要素分工为主的经济背景下，传统理论的解释能力遭到极大的质疑。因此，本章有必要换个角度和思路对现有的对外直接投资进行分析。我们清楚，当今跨国公司要在全球范围内整合要素资源，因此要素优势成为跨国公司对外直接投资中最看重的因素。不但母国拥有要素优势可以作为投资的条件，积极寻求东道国的要素优势，培育新的要素优势都会成为跨国公司进行对外投资的动机。
本假说按照对外直接投资的动机将对外直接投资分为保持和实现要素优势、寻求和培育要素优势两大类型对外直接投资，并具体拆分为四种对外直接投资。
首先，保持和实现要素优势型对外直接投资。
企业在进行对外直接投资之前就拥有某项要素优势（如技术优势、资金优势等），或者说企业本身在本国处于成熟发展阶段，那么通过对外直接投资可以开拓国际市场，继续保持此项优势，同时获取利润。即以发挥相对要素优势，转移失去要素优势的产业为目的进行的对外直接投资。
（1）保持要素优势型对外直接投资
保持要素优势型对外直接投资是指，企业作为某种要素优势的拥有者（该要素优势是由于自然禀赋或经过长期积累和经营才得以存在），为了将这种要素优势长久地保持在企业中，形成垄断优势或寡占优势，企业要克服市场不完全性，尽可能降低成本，并保持在外国市场的竞争地位以实现利润最大化所进行的一种对外直接投资。
这里的要素优势以母国生产要素为主，集中表现在自然禀赋和传统生产要素（如丰富的矿藏、大规模的资金、廉价的劳动力等），以及在此基础上形成的经营管理能力、技术开发能力、先进技术和高效率的管理知识，还有企业已经形成的生产规模和达到的生产效率。在经济全球化的形势下，后两者更占主流。
拥有这样的要素优势的企业在进行国际化经营时，会遭遇市场不完全的问题，生产要素优势无法完全通过竞争性的市场报价获得要素优势的充分收益，只有克服买方不确定性、跨越缺乏组织的知识交易市场，最大程度实现知识保密性才能保持原有的要素优势，实现利润最大化，因此企业将海外生产作为跨国经营的最优选择。
在此种类型的对外直接投资活动中，市场要素和政策要素将决定对外直接投资的国别方向，战略要素将决定投资的时机和发展空间。
（2）实现要素优势型对外直接投资
实现要素优势型对外直接投资是指，对于在本国正在失去或已经失去绝对垄断要素优势的企业，而东道国缺乏或处于弱势起步阶段的要素，企业选择将这些要素优势从母国转移出去，在东道国与相关要素结合，使这些要素优势得以保存和实现而进行的一种对外直接投资。
根据产品生命周期理论，产品生产分为创新阶段、成熟阶段、标准化阶段和衰退阶段。在不同的阶段，企业所具有的要素优势会有所变化，原有要素优势会随着企业一起经过上述几个阶段。对于已经进入成熟期和衰退期的企业尤其是进入衰退期的企业，要素优势虽然已经不能成为绝对的垄断优势，甚至在本国已经成为比较劣势，但与东道国比较起来仍然具有一定的优势，或者与东道国的成本优势和自然禀赋以及市场条件相结合能产生出更大的优势。此时的对外直接投资是跨国经营企业延伸原有要素优势、产生发展新要素优势的一种有效手段。
在此种类型的对外直接投资活动中，要素优势仍然以生产要素优势为基础，但东道国的生产要素优势是起决定作用的，它直接决定了是否能够承接投资母国原有的生产要素优势；另外，东道国与母国产业发展的阶段和水平、各产业发展战略、国家总体产业结构升级和产业转移的战略都将对于实现要素优势型对外直接投资产生重大影响，即战略要素将指导对外直接投资并决定对外直接投资的发展方向，市场要素和政策要素将决定对外直接投资的国别选择。
其次，寻求和培育要素优势型对外直接投资。
进行对外直接投资的企业本身不具有某种优势，但通过国际直接投资利用本国缺乏但是东道国相对丰富的资源和劳动力等，绕开贸易壁垒，或者着重学习先进的、成熟的技术和经验，来创造和培育企业的各种竞争优势，进而获取利润。即以获取先进资源、产业技术和管理经验，带动国内产业升级为目的进行的对外直接投资。
（1）寻求要素优势型对外直接投资
寻求要素优势型对外直接投资是指以自己的资金、技术、品牌等经营组织能力为基础，寻求东道国的自然禀赋资源、优势生产投入要素、优良的市场，以获得使用权和进入权利，利用优惠政策减少交易费用，形成一定的规模经济，提高生产效率为目的进行的对外直接投资。
众所周知，如果生产过程需要投入的要素来自国外，如矿藏等生产原料、土地和劳动力等基本生产要素、先进技术、管理经验与能力、知识资本以及有效信息等，如果单靠引进获得，结果或者不存在流动性无法引进，或者引进时不但成本巨大，引进的水平和层次也不高，造成引进的无效率；如果生产出的产品受本国市场容量和市场巨大竞争力的限制，以致达到需求的饱和状态，生产能力也出现过剩的现象，继续保持国内生产与销售无法给企业创造生机；如果选择扩大出口参与跨国经营或者解决国内市场有限容量的问题，大量的贸易壁垒，花样不断翻新的贸易保护手段，是每个企业都将遇到的头疼问题。因此，跨国经营企业应该最大限度地靠近本国没有的但生产必需的自然资源、先进技术、管理经验和丰富的信息，并获得使用权，积极寻求海外市场解决本国生产能力过剩问题，贴近原有市场能为客户更好地提供服务，有效地规避产品出口的贸易壁垒，逐步扩大出口，结合东道国的经济基础寻求东道国廉价中间投入品或生产要素，并利用东道国的各种优惠政策，形成规模经济提高生产效率。实现以上的各种经营活动，对外直接投资就是一个捷径。
在此种类型的对外直接投资活动中，要素优势主要指母国所不具有的，而东道国所独有的生产要素优势、市场要素优势和政策要素优势，而母国的战略要素为对外直接投资提供方向指导，东道国的战略要素会加强东道国的市场要素和政策要素的优势形成，为寻求要素优势型对外直接投资带来新的可能。
（2）培育要素优势型对外直接投资
培育要素优势型对外直接投资是指，在母国全球发展战略和企业长期发展战略的指导下，寻求、学习和掌握其他国家的战略资源和市场，以整个市场利益最大化为价值取向，以实现本国产业结构转移和形成综合竞争优势为目标而进行的对外直接投资。
这里的要素优势主要指母国及母公司的战略要素优势，培育是过程和手段。在当今经济全球化的条件下，随着对外直接投资的发展，跨国公司的国际化经营日渐完善，在全球整合要素的能力得到提高。按照母国国家长期发展战略，跨国公司制定全球长期发展目标，并以全球发展战略为动机，在全球范围内统一协调、整合和利用内外部的要素优势，安排投资生产、销售、研发和服务等经营活动，其FDI是以整个全球市场利益最大化为目标取向，而不是基于个别国家的局部市场利益最大化。跨国公司的跨国经营行为的结果是进一步提高了企业所拥有的资源与能力等优势要素的价值，增强原有竞争优势，甚至创造出新的竞争优势，又促进企业进行新一轮或更深层次的跨国投资活动，如此循环往复，形成跨国公司跨国发展的良性循环，并实现全球利润最大化的目标。从国家角度，母国以国家长期发展战略引导和培育跨国公司的竞争力，有利于企业发展的同时，国家进行产业结构转移，实现更加良好的产业布局，并不断提升本国在国际分工价值链中的地位，提高国家的综合竞争力，尤其为广大的发展中国家提供追赶的机会。
在此种类型的对外直接投资活动中，生产要素、市场要素是对外直接投资发生的基础条件和区位方向，政策要素是战略要素的外在表现，而东道国的战略要素将会是投资的有益补充。
此外，机遇要素由于偶发事件的特殊性，有时会导致要素优势的转变，原来具有要素优势的地区和产业可能失去优势，企业将由原来进行的保持和实现要素优势型对外直接投资变为寻求要素优势型投资，相反原来不存在要素优势的地区和产业也可能转为具有一定的优势，使企业以新的动机和姿态进行对外直接投资，参与国际分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