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规!子规——”沐凡把手圈在唇边大声喊,直怕前边那白衣人听不到,一边喊,一边抓着沐非的衣角,笑容灿烂,“你看你看,是子规呢!”
沐非与徐子规,本就心有戚戚,见到子规当然高兴,可想起那日在皇宫里见过他,心中又涌起一些谜团,子规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在那样一个敏感的日子,会在那个地方见到他?
正想着,前方那白衣人听到了身后的唤声,脚步停下,回头,浅浅一笑,如梨般淡雅,倾世倾国。
二人快步上前,抱拳为礼,“真巧,今日又得见子规兄。”沐凡打着招呼。
“子规兄近来可好?”沐非的声音平淡,却没有掩饰了声音中的关切。
“嗯。”子规含笑轻点了头,稍后眉头蹙起,似在思索些什么,“二位可有要事要办?如若没有,子规做东请二位喝酒如何?”眉宇间一股坦然,似是有话要说。
“没事没事,我们师兄弟二人,本来就是要喝酒的!”
沐非轻点了头,右手往前一摆,“子规带路罢。”意思是地方由徐子规来定,他们无所谓。
问也不问地点,直接跟去他人设定的地点,不管有没有危险,可见对于初识仅见过两次,彼此并不算熟悉的人,是极大的信任了。更别说这是京城脚下,彼此皆知对方跟皇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一旦跟皇城有了联系,引来的,多是杀身之祸,这份信任,真真令人鼻酸。
徐子规怔了一下,随即黯了眸色,前方带路。
一条小巷往里走,有酒馆斜插了黄色的锦旗,地方看起来不大,可站在巷子口,就闻得清冽幽甜的酒香,实是不错的酒。
“子规好眼力啊,这等地方都被你找到了。”进了小酒坊,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等着上酒的沐凡就笑嘻嘻说,“闻这酒香,就知这酒不凡哪。”
沐非左右打量了下这小酒坊,地方不算很大,但布置地格外清雅别致,每张桌子都用屏风遮起,围成一个小小空间,屏风上绣了墨竹,清雅灵秀,青翠纤细,真真风雅。
酒坊里客人不多,只三两桌,散开在墙角的位置,低低说话声,并不可闻。
闭上眼睛,空气里弥漫着酒香,清甜浓冽,醇厚绵长,觉得它浓了时便淡得几不可闻,觉得它淡时偏觉满身满心沁了酒香,挥之不去,空气中那丝丝幽甜,拉得长长,长长,仿佛这酒还未入口,就已醉了三分。
睁眸,墨黑的瞳眸流转,闪了一室的华彩,沐非轻呼口气,笑得满足,“师兄说的不错,此处的确别具一格,子规兄,这个地方很不错呢,怎么私藏这么久,该罚。”眼角微挑,学着师兄的样子挑起,墨眸流转,学着朱绿,生出几分促狭。
“……”
徐子规又是一怔,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其实与沐非颇为相似,极为内敛淡然,于世无争,在自己的一方空间里,亦可以自娱自乐,外人如何看待,从不理会,形于外的东西,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说清高也好,说出世也罢,总之性格这种东西,已经深入骨髓,改亦难矣。
可方才见到沐非类似戏谑的神情……
并非不可以,只是这戏谑中,多了些俏皮,多了些精明,多了些挑逗……怎么看,怎么不像沐非呢……
再抬头看时,沐非脸上一片淡然,俊逸非凡的脸,依旧是丰神如玉,清灵有加,和以往一样,令人心生向往,却又不敢接近。
是了,这样的沐非,才是他认识的沐非。
自嘲笑了下,莫非是他刚刚看错了?亦或是世事变迁,是他太过于禁固自己的脚步了?
看二人都在浅笑不说话,沐凡转了转眼睛,筷子敲着盘子,附合着说,“对对对,该罚该罚!”
这时小二方将他们要的酒拿来,一一斟好,道了声几位慢用便退了下去。
一时酒香四溢,几人的玩笑到了这酒面前也停了。
沐非轻轻端起小小的玉杯,看着那颜色略带了碧,却清透明亮,带着醉人芳香的酒,摇头低笑,“子规兄,这等好酒,应不是罚了,是赏了……”
“子规兄请我二人饮酒,比之江湖豪侠的豪爽也不逊色,尤其这等好酒实乃难寻,也不说赏罚了,我们均是朋友,赏罚不大好,不如我师兄弟二人敬你一杯,愿你我知已永不相负!”沐非举起玉杯,墨黑的瞳眸里,是无尽的真诚和坚定。
“对对对!”沐凡同举杯,“你我情谊,永长存!”
徐子规亦被沐非的话激得有几分心潮翻涌,举起酒杯的手微颤,心中却对沐非万分激赏,他们是相似的人,为何他便可以这般洒脱,他就不行?为何他可以学得别人试着让自己更加融入这个世道,他就不行?
他也行!他要和沐非一样,站得更高!
“请!”徐子规说完,与二人碰杯,非常干脆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请!”“请!”沐非沐凡二人亦是,一口饮尽。
一杯酒下肚,辛辣过后,齿颊留香,清冽的香甜舞在舌尖,久久挥之不去。
三人相视而笑,同道,“好酒!”
窗外梨花飘落,窗内竹舞清逸,酒香绵长,身边人脸色微红,眸中闪亮,心中一股对彼此的惺惺相惜,对江湖豪迈的几分向往。
几杯酒过后,更是开怀,沐凡便问了,“子规兄那日在那里?”
那日是何日,那里又是哪里,彼此心中心照不宣。
沐非的眸子顿了一下,便又恢复往常。
子规的手抖了一下,眸色转黯,轻轻放下手中玉杯,“本就是打算跟你们讲的……”
深呼口气,“罢了罢了,你们都是我徐子规的知交,跟你们说说,也无不可……”
之后徐子规右手支额,低低沉沉地说起了他想说的事,这些事,原来都跟朝廷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