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墨寺开始还压抑着，后来越哭越大声，就好像要把这么多天的彷徨全部用哭来释放一样。
或许他这段时间流的眼泪，比他之前加起来还要多……
但是，那又如何呢？人生总是在一次次眼泪的洗刷中成长的。
陈极看着被树枝划开的天空，淡淡的想。
等到他哭的差不多了，便一直沉默着，陈极默默等着，一点都没安慰的意思都没有，天色渐渐暗了，林间起了淡淡雾气，变得湿凉起了。
“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安静了许久的凌墨寺，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破音，并不好听。
“我妈妈从小就希望我……做个好学生，但是我却一直向没什么责任的爸爸学，成了一个混混……”
林间起了一丝风，这寒意，让陈极觉得更冷了。
“我常常不着家……妈妈说的每一句话在我耳里都像是挑刺，有时候她气急了会哭，我当时会愧疚一会，但是事后还是我行我素……”
风吹动他额前的发，露出他光洁的额，还有红肿的眼。
以及眼中丝丝入扣的悲凉，那种灰暗和阴郁，笼罩了他。
陈极看着凌墨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变得激动起来，手紧紧的，握成了拳。
“你知道吗……”
“我一直觉得，爸爸不是个好爸爸。”
他缓缓闭上眼睛。
“他没有照顾好妻儿，也没能有多大成就……”
“每天和那些人称兄道弟，看重他们，好像比看着我和妈妈更多。但是他当兄弟的人，最后却卖了他。”
“……但当时，妈妈推开我的瞬间，就是爸爸扑上去……用身体……挡住了对方刺向我的刀子。”
“就像是这样……”他抬起手，做了一个推开的动作。
“……血溅了我一身……但是我还是跑了……就像是一个窝囊废，一个怕死鬼。”
“有时候我想想，若是当时我也死了，没有跑，或许，也不会这么愧疚……”
“但是我真的！我真的看到了妈妈推开我时，那种表情……那种表情，她不想我死……！”
凌墨寺恍然睁开眼睛，毫无焦距的看着某一点。
“他们这对夫妻从来没有这么有默契，一个推，一个挡……”
“然后我活下来了……也因为你。”
凌墨寺跪着，此时却抬头看向陈极，那眼神尖锐又哀伤到了极致，还有一些……愤恨，“因为你救了我，若是没有你……我也死了……你那么有能力，那么聪明……你甚至……暗示过我提醒过我！”
他的眼中呈现出一丝狰狞，“可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早来一步？！你可以救他们的对不对？”
“你可以救他们的对不对？”
陈极倚靠在一棵树上，昏暗中，泪光中，她的脸似乎都模糊了，唯有那冷漠，如有实质。
“对。“
凌墨寺似乎愣在了原地，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你说的对，我早察觉到他们有危险，但是，我什么都没做，也没有救他们。”
凌墨寺似乎傻了，等他艰难地接受了这些，一种如有实质的愤怒！一种凄凉，就好像刀一样扎着他的心！他双手抠进草地里，近乎低声咆哮般问她。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也死了？！”
似乎感受不到他的怒气，天已经暗了下来，黑暗中，只有陈极冰凉的声音，冰凉的，如金玉相击的女声。
“……我不想你死。”仅此而已。
这算理由吗？
凌墨寺跪着，弓着背，面向地面，大颗大颗的眼泪没入草皮，他第一次觉得这样无力。
是啊，为什么要救他？
因为认识啊，但就因为认识，她的提醒忠告已经仁至义尽了，是他没有警觉，要怪她么？他有什么资格？
每天遭受磨难的人那么多，她每个人都要管吗？
对自己，已经是格外特殊了吧？他还有什么不知足？
所有的怨恨，不过是为了给自己逃避罪责和谴责的转移罢了。
他……真是个可怕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