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卒然听到利箭破空声,“嗖嗖”两箭追到这里,只听见黑熊嚎叫声,原来第一箭被黑熊拍落,第二箭正中熊掌,第一箭完全是为了第二箭做铺垫,能射中熊掌这箭术已经接近古代的名射手养由基了。
再次被激怒的黑熊撇下“死人”,朝袭击者狂追。
袁珊珊拉起还在闭眼的袁求就走,回头望了望救援者的背影,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袁求缓缓地悄悄睁眼,发现黑熊暴怒地朝树丛追去,树种中闪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却看不清是谁。
那人影一晃,弓箭一弹,又射出两箭,被早有防备的黑熊一个闪避,一个拍落。黑熊的怒气又增加了,仿佛把弓箭当作了暗中偷袭,冲他俯冲过去。那人也不力敌,反而敏捷地躲过,穿过黑熊身后,一路跑来,跑到一半。
袁求总算辨认出来了,这人正是孙虎——那个一天到晚被他捉弄的人,这让袁求五味陈杂。
孙虎一身猎人装束,他的猎人装与众不同,一身豹皮,俨然丛林的王者。裸露肩膀和一半身子,那张弓搭箭的样子,身体后仰,弓拉半月,充满了力量感,煞是英武,整个画面全是,天地间唯一射雕者,让人又一次觉得古代神射手养由基复生。这一样让袁珊珊看在眼里,旧日的相识终于又见面,有一种故人相见的情愫,加上救命之恩感激之情,渲染扩大了这种感情的力量,嫣然一笑。
孙虎看到他们正在紧急撤离后,回望黑熊急停后转身追来,就匆匆向侧面跑去。
它真是太狡猾了,知道追不上他,就又朝被生拉硬拽的腿软袁求而来,吓得袁求恨不得立即窜上树躲避。
事实上,即使上了树也没用!孙虎又折回来,在不远处主动挑衅吸引它。
聪明的黑熊不搭理他,也或许是看不见侧面。孙虎又射箭招呼它,正中后背,这心急中射出的一箭力道不足,对皮糙肉厚的它显然没造成什么伤害,但终于又成功吸引它过来。
前番策略没有奏效,孙虎也放弃了引走它的打算,拔出背上的坚实木棒,双手齐握护前,改由堂堂正正的方式对决,这在袁求看来简直是自杀。
在它看来也是,就毫无顾忌地向呆立原地坐等死亡的孙虎猛扑过去,被他一个侧身闪开了。它不甘心就这样攻击落空,转身一个侧扑,强有力的臂膀顺势挥舞过来,大大加长了攻击幅度。他一闪,又向后一跃,轻轻巧巧避开,他自己都不知道积年以来的雪山生存已经连黑熊这么敏捷的动物都能避开了,正如很多事只有试了才知道,就像轻功已经晋升到顶尖高手的行列他自己还不知道。
危急逼在眼前,他把父亲当年教的都用上了,曲线跑,绕着躲,比速度,赛敏捷,几个回合下来,本来也是胆战心惊,如今信心大增。黑熊又一个扑击,他稍稍避过,也顺势挺上木棒,却被它拍断前端,这根平时用来对付野狼之类的坚实木板竟然被轻松拍断。他被震得虎口发麻,“哐当”一声,木棒脱手。紧张时全力以赴,放松时反而有大意疏忽。
一寸长一寸强,失去了木棒,就像失去了伸长的手臂,在黑熊的强力攻击面前只有缩手缩脚,毫无还手之力。速度和敏捷也只是比黑熊高了一点点,几番闪避后,孙虎才终于顺势捡起木棒。
幸亏木棒较长,还派得上用场。孙虎想起早年父亲狩猎时告诉过他,不能力敌黑熊时,最好的办法是攻击它前凸的鼻子。趁黑熊进攻中不能及时防守的弱点,大吼一声,朝它的鼻子狠狠一搠,扎得它连怒都怒不起来,踉跄了几步。事实证明,这方法很有效,于是频频猛扎它的鼻子。
它实在受不了,一阵阵狂怒,又拿他没办法,又几个回合后发现没有胜算,于是抛下他们转身躲到了森林中。
看来安全了。孙虎看了眼袁求,转身就走。
“哎,孙虎,孙虎大哥,你别走,我错了,就在刚才,我突然明白,自己以前真太混蛋了。你还不弃前嫌救我,我真是莫名惭愧、无地自容啊,真想找个洞钻进去。我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谢谢。”袁求扶着树,目不转睛地凝视孙虎。
这“谢谢、谢谢”的声音,让孙虎想起之前自己“求求你,求求你”地哀求声。他转身回去,一声不吭地背起袁求下山。另一边,袁求的家丁在漫山遍野地苦苦呼喊搜索。
孙虎却与袁珊珊四目相对,许久未见,眼神交流却已足够,更何况还有欣慰的微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少小的相遇,记忆犹生,终生难忘。他们的怪异表现引来袁求的诧异,只是这时他们眼中是没有袁求这个伤者了。
孙虎将袁求送到家门口,更在于送袁大小姐。袁大小姐的装扮一改昔日衣袂飘飘的仙女模样,如今的干净利落简单大方,展现出直率爽朗巾帼不让的气质,令孙虎更为之倾倒。
袁珊珊对孙虎也是好感陡增,数年前帮助的人如今救了自己,恍如命运的安排,冥冥中的缘份,眼前的少年褪去了幼稚,变得从容淡定,又英雄虎胆,已经成长为少年英雄。郊外,恰恰是少女怀春的季节。
“你家在这里?”孙虎很惊愕。
“对啊,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你也受了伤,你的家在哪里?我让人送你回去。”袁求千恩万谢,很是懊悔当初对他百般戏弄。
“不用了,我到了。”
“你到了?”
“我家就在隔壁。”
“隔壁?原来你就是我那个从来没碰到过的邻居啊。哈哈哈,太巧了。”
“有什么巧的,三年都没碰到,也能算巧吗?”
“但我们最终还是碰上了,说明我们始终是有缘分啊。”
“我走了。”孙虎转身就要走。
“等等,我还没好好谢你呢,老师不是说了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还是救命大恩呢。
“……”
“喂,等等啊。”
孙虎没理他,用眼神和袁珊珊深情告别,关上了家门,他不会为自己的卑下感到惭愧羞耻了,但他不想搭理有钱人。他跪在母亲的尸体旁,想到打猎换钱不成还负了伤,连母亲下葬费用都筹措不齐,不禁怔怔发呆,久久不起。桌角的蜡烛陪着他,“泪水”也都流光了,用萤烛之光微弱地忽闪了几下,熄灭了,周围暗淡无光,又陷入沉沉的黑夜,不知能否望见第二天的光明。
第二天,有人不请自来,家门被擅自推开了,清晨的亮光投射进来。
“少爷,我们回去吧,怎么又旧又破,还有股怪味。”
“住嘴,那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也是我同学。”
“少爷,你怎么突然转性了?”
“孙虎兄在家吗,孙虎兄?”听话音就知道讨人厌的袁求来了,伴随着“笃笃笃”木头敲地声。
“孙虎,开门吧,是我。”清脆娇柔的声音响起,这声音穿破门墙直接刺得孙虎打了个激灵,把他的灵魂都唤醒了。
孙虎急急起来,却有点头晕眼花。
睡眼惺忪的孙虎移步出来,被熊抓的几个伤口渗出血来,染红了一身麻衣,孙虎在幽暗的里屋探出头来,疲累和失血造就了苍白无神的脸。
“哇,鬼啊!”家丁们鬼叫着,抛下手中礼物,撒腿就跑。
“扔下东西自己跑了,还一路鬼叫,明天把你们都开了!”袁求一条腿包裹得严严实实,扶着手杖,骂逃跑的。
“就是,我看他们才是鬼,一路鬼叫的。”孙虎整个人出现在面前。
“啊呦,孙虎兄,你这样子是够吓人的,我要不是腿扭伤了,恐怕也跑了。”袁求一怔,许久才认出是孙虎。
“我不是好好的,有什么吓人的?”
“拿镜子来!”袁求朝门外喊。
“是!”原来他们怕被开除,都缩在门口。
不一会儿,隔壁的铜镜被两个人扛进来。
“你看看自己。”袁求指着宽大如门板的铜镜。
“哇,好大的铜镜!哇。”孙虎下意识地闪了一下,才发现镜中人是自己,“这是我啊,流了这么多血,哈哈哈。”
“哈哈哈。”袁求也豪放爽朗地笑。
气氛变得和睦起来,两个相见如仇寇的人一下子距离拉近了不少。
“我刚才明明听到她的声音,怎么不见人?”孙虎焦急地东寻西找。
“找谁呢,兄长,就我们几个人啊!”袁求陪他东西张望。
“额,没事。”
原来袁珊珊真的没来,刚才只是幻觉。孙虎顺手就要关门,他可不想别人来打扰母亲,被袁求急急抓住门沿。
“兄长,你的血都是为我流的啊。”袁求低沉地说,一瘸一拐地靠近,摸着孙虎的血衣,“兄长不仅救了我的命,还流了这么多血,我难以报答啊。”
孙虎被他说愣了,被他的一反常态搞愣了。
“得了吧,流些血算什么,倒是你,不就是扭到了吗,至于包成粽子一样吗?”
“兄长说得是,我真是太娇弱了。”
孙虎又是一愣:“是你吗,我怎么看着这么别扭,这么不习惯呢?”
袁求“扑通”一声,跪在孙虎面前,突然行为反而让孙虎不知所措。
“昨天临死之间,我脑子闪过很多念头,想到很多事没做,想到我的父母家人,这么多年骄奢淫逸、不思进取,还觉得富家少爷就应该是这么过,忽然间明白了,应该做点正事。但当时马上就要死了,再也没机会了,心中那个遗憾啊,恨不得先拍死自己。兄长你舍命救了我,让我无比的感恩戴德,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袁求抱住孙虎大腿,就像抱住了重生的希望。
“额,那个,你先起来吧,我的腿,疼啊。”孙虎眉头皱在一起,强忍着。
“抱歉抱歉。”袁求慌忙站起来,“啊呦,疼!”
袁求忘记了自己也受了伤。
“哈哈。”孙虎大笑。
“哈哈,咱俩是难兄难弟啊。”
开怀大笑又让他们亲密了很多。
“胡说,谁跟你难兄难弟,你少爷知道个屁苦难啊?”
“兄长,家里的事我听说了,兄长的母亲就是我的义母,你放心,所有的丧葬事情我都叫下人安排好了。”
孙虎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是他昨天一夜未睡想的心病啊!
“不,我打猎可以赚钱葬母。”
“啊呀,兄长,打猎葬母什么时候才行啊,况且兄长为我流血现在也不能打猎,就让我为义母最后尽个孝。”
尽管孙虎如何嘴硬,现实逼得他要仰仗袁求的资助,孙母就这样“风光大葬”了。
所有人都散了,孙虎跪在墓前,立木般一动不动。寒风呼呼而来,声声传唱,卷起了满地沙土,抛洒在孙母的坟头。空中透来潮湿的气息,不久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泪眼婆娑地**了招魂幡,雨水汇成细流,深入坟土中。
他不发一言,任雨水化作泪水,任寒风长歌当哭。
第二日,袁求来找,发现家中没人,就仓促上山来找,果然发现倒在坟前。
“他很健康,只是劳累过度,年轻人很快就恢复的。”大夫看了后跟袁求说。
在意识迷离的时候,孙虎分明地感觉到袁珊珊来了,带着她独有的温热,握住他的手,在身边轻声细语,老朋友闲话家常般,虽然听不清说了什么,却分明感受到特殊的感情。那种芳香沁入心脾,几乎可以令昏迷的他突然醒来,本就是有情人,这些年来记挂的也就是她了,朦胧中感觉她抱住了自己,那种得以一亲仰慕已久的女孩芳泽的兴奋和喜悦,让他失去双亲无心眷恋尘世的阴霾一扫而光,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抓了生存下去的希望。孙虎急着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