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回天子一怒
未央宫的前殿内,汉成帝刘骜沉着一张脸,嘴中不言不语,只是深深的盯着长安令,这暴风雨前的宁静骇得长安令寒毛皆竖,只得连连叩拜,嘴中道:“下臣罪该万死,竟然在长安城外发现盗匪踪迹,实在是下臣的罪过!”
成帝得了王莽被刺的消息,心中又急又怒,若不是顾及天子的身份,只怕他早溜出宫去探望王莽了,这时候唤来了眼前的长安令,他费了老大的力气才压制住心中的怒火,没让自己咆哮出声,只是略微有些发颤的声音,说明了他处在极度的愤怒之中:“嗯?你怎么知道那是盗匪,而不是刺客?”
说到这里,成帝不怀好意的看着长安令的脖颈,似乎在考虑何处下手,那寒意十足的目光又让长安令打了寒颤,额头渗出的汗水很快迷失了他的眼睛,可此刻生死攸关,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陛下此意,似乎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我若是一味隐瞒,只怕适得其反”,想到这里,倒霉的长安令也只好硬着头皮回道:“下臣不敢妄加猜测,还请陛下明示。”
成帝冷冷的哼了一声,随手丢出一块砚台,那和着墨水的砚台在长安令的身前滴溜溜的打了个转,浓浓的墨香扑鼻而来,再往腿下看去,那黑漆漆的一片,可不就是墨水嘛,冰凉的墨水很快浸湿了衣襟的下摆,可长安令动也不敢动,只是颇有些忧郁的想着:“装糊涂也不行,那又该如何是好呢?”
长安令心电急转的关头,成帝已经淡淡的说道:“你听说那是盗匪?朕怎么听人说,伤了少府丞的是一个浓眉大眼、身材壮硕的大汉?”
秋风萧瑟,吹散了一地落叶,长安令的心情也犹如这秋日的落叶一般,呼呼哟哟的直接跌落深渊,皇帝说到这里,那意思已经是早明显不过了:你长安令失职枉察,让人在城外袭击了少府丞不说,竟然还到朕这里打迷糊!
事到如今,长安令只得苦笑一声,实话实说道:“回禀陛下,少府丞之事,确实是下臣失职枉察,可如今太平盛世,又有谁会铤而走险,意图刺杀当朝官员呢?”
“又有谁?”成帝连续重复了三遍,目光如电的看着长安令,道:“朕不管是谁,他伤了朕的大臣,朕就要灭他满门!”最后几个字,成帝说的是咬牙切齿。
“廷尉何在?”训斥完长安令之后,元帝又转移了火力,开始向他人开火。
如今大汉的廷尉不是别人,正是冯太后的亲哥——冯野王(元帝驾崩,冯昭仪自然由媳妇儿,摇身一变,成了公婆),这冯野王四十多岁的年级,身材壮硕,走起路来虎虎生威,元帝一声大吼,他也只是不紧不慢的走出行列,嘴中唱诺:“臣在。”
成帝脸色阴沉,长安城外竟然有人胆敢行刺王莽,这无疑是对他的挑衅——到了城外,连当朝权贵都敢刺杀,那还有什么事情是不敢做的?若是任由这种藐视天家威严的贼人逍遥法外,大汉颜面何在?
这么想着,成帝的目光在殿中来回的扫视着,片刻之后,似乎才想起来:廷尉一直跪立在地,还没免礼平身呢,微微一顿,成帝似真似假的说道:“廷尉快快请起,朕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寻思着问你几件事。”
冯野王的眉头不为人知的一皱,躬身而立,嘴中道:“微臣洗耳恭听。”
右手轻轻的拍打着椅臂,成帝闭目不语,几个呼吸之后,方才沉声说道:“一来,朕要问你,我大汉律法是不是已经形同虚设了?几十个图谋不轨的匪徒,在长安城外发动了蓄谋已久的袭击,尔等竟然毫无所觉!”
冯野王张嘴欲言,哪知道成帝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又自顾自的说下去:“朕还想知道,你那中尉府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勾当?先皇每年拨的那些款银,就换来这点后知后觉的消息?若是如此,朕还要你这廷尉何用?”
这次冯野王倒是学乖了,即便成帝喷完了口水,他还是不言不语,成帝等了片刻,竟然没有听到想象中解释哭诉的机会,他诧异的睁开眼睛,双手扶腿,直起腰身,嘴中道:“廷尉就不想对朕说些什么吗?”
冯野王淡淡的摇了摇头,平声静气的说道:“臣无话可说!”
成帝眉毛一跳,似笑非笑的看了看殿中表情迥异的各位大臣,最终又把目光投到了冯野王的身上,这厮还是如此这般,“廷尉,朕给你定下七日之限,若是倒时你叫不出凶手,那你便挂冠回府吧!”
成帝此言一落,殿中轰然一片,若不是成帝身边的黄门即使尖着嗓子吼了一声,只怕殿中的热闹更胜往昔。
“微臣领旨!”冯野王高亢的唱诺声再次响起。
----阳平侯府-----
刚退了早朝的王凤抿着小酒,食指微动,轻轻的摩挲着酒樽,嘴中道:“查出行刺之人了吗?”
黑衣人恭谨而坐,嘴中道:“小人已经查出,行刺少府丞的是已郭隐为首的一帮土匪刺客。”
“郭隐?”王凤听到一个感兴趣的名字,锊着胡须,又接着说道:“看来廷尉府没有下大力气啊,竟然又把这厮放了出来,嗯,对了,我那侄儿伤势如何?”
黑衣人凝眉片刻,嘴中道:“灞阳庄园处处是狗,外人想要摸着进去,实在是难于上青天!”
王凤点了点头,盘算一番之后方才说道:“继续查!若是能找出郭隐的藏身之处,老父便重重有赏!”
黑衣人低头唱诺。
------秘密庄园--------
当朝丞相匡衡一杯接一杯的喝着美酒,对面前之人不问不闻,这情景看的石显很是郁闷,尚书令大人在等了片刻犹自没等到主人问候之后,一把端起酒樽,一饮而尽,嘴中道:“你不想知道是谁行刺的王莽?”
匡衡摇了摇头,道:“开始想,现在不想!”
石显一愣,顺着匡衡的意思闻道:“何解?”
“事情败了,王莽没死,这次是谁杀的,又有什么意义呢?”一杯杯辛辣的酒水入肚,烧的腹部火辣辣的好不舒服,重重的呻吟了一声,匡衡说道:“喝酒!”
石显却放下了酒樽,好奇的闻道:“你没有怀疑过我?”
匡衡哈哈一笑:“若是你,王莽不会逃的这么利索;若是你,陛下绝不会放过你;若是你,你现在不会前来赴宴!”
这斩钉截铁的语言,说的石显心中一跳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