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回宁死不从
姚平毕竟是京房的得意弟子,再加上成帝也知晓黄河决提的过错不在他,也就收敛了几分怒意,是以姚平才能在深呼一口气之后,平复了心中的恐惧,语调悲愤的说道:“据微臣所知,黄水河堤应由河工令黄缯尚着人修缮、加固。”
成帝一声冷哼,嘴中道:“好个河工令,好个黄缯尚!胡荣,你再去寻那黄缯尚,唤他到这宣室殿来,就说寡人有事相询!嗯,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朕以为你应该心中有数!”
说罢,那冷峻的眼神轻轻的扫了胡荣一眼,胡荣只觉浑身一颤,身子不由自主的弯的更低了,嘴中更是颤声道:“奴婢谨遵圣言!”
成帝随手挥道:“你去吧。”
不说那胡荣再次领命而去,只说这龙椅之上的汉成帝刘骜,打发走了冷汗淋漓的胡荣,他对着摸不着头脑的姚平温言说道:“爱卿莫问,只等这看一场好戏便是!嗯,给姚爱卿赐座!”
最后这一句,成帝确是对接替胡荣的小黄门所说,那小黄门应了声诺,便从殿后搬出一个软塌,“皇恩浩荡,接着便是”,姚平心中洒然一笑,嘴中道:“微臣谢陛下!”
等了差不多有一刻钟的功夫,那圆滚滚的身影又在此出现在了成帝的眼前。
黄缯尚行至半路,还没赶回黄府——自己在长安的府邸,就被快马加鞭的胡荣给赶上了,胡荣也不多说话,只是笑意盎然的说道:“河工令,陛下有召,即刻入宫见驾!”
黄缯尚不知何事,心里面虽然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可几刻之前,新皇那“和善、善听人言”的禀性已经深入他心,他只以为皇帝莫不是心血来潮,又要给自己一些赏赐?待到那时,自己究竟是接?还是不接呢?这是个问题。
但是,黄缯尚很快就不需要为这个问题担忧了,行至殿前,他擦着额头莫须有的汗水,圆滚滚的身子利落的滚倒在地,嘴中道:“下臣河工令黄缯尚见过陛下。”
黄缯尚到了?姚平冷冷的瞥了这个肉嘟嘟的家伙,“国之硕鼠!”,郎官的声音不大,但却刚好传到了黄缯尚的耳中。
正因为不知何故皇帝不理睬自己、不让自己平身的黄缯尚自然听的是心头冒火,“好你个姚平姚齐之,我说陛下怎么给了我个下马威,感情都是你个老小子在搞鬼!”
跪立在地,头颅低俯,黄缯尚的脑门贴着冰凉的布毯,心中暗骂,可皇帝不让自己起身,自己也不敢随意起来啊,那不是藐视皇帝,自己找死嘛。
可怎不能就一直这么跪着吧,无法,黄缯尚只好硬着头皮,再次高呼道:“微臣河工令黄缯尚见过陛下。”
这次等了半天,直到黄缯尚忍不住又要请安的时候,那高高的龙椅上终于飘来一句话:“喔?河工令来了?来人呐,给河工令看看那黄水的折子。”
一听到皇帝提及黄水,黄缯尚就知道事情不妙,只怕自己所做之事东窗事发了,可秉承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优良传统,他还是强忍恐惧,嘴中道:“诺。”
白皙的折子递到了黄缯尚的手中,比起竹简来,这折子简直轻上了万倍,可黄缯尚捧着这又薄又轻的奏折,脸上的汗水却越来越多,看到最后,他几乎是嚎啕大哭道:“陛下,微臣冤枉,冤枉啊。”
成帝依旧是不咸不淡的说道:“喔?那这折子所传有谬?”
黄缯尚涕泪交替,歇斯底里的喊道:“陛下明鉴,这折子有谬!大谬!”
跪倒在地,黄缯尚不敢去看成帝的眼睛,可感觉皇帝没有丝毫的反应,他还是忍不住叫道:“陛下,这些都是无中生有!这都是赤裸裸的污蔑!还请陛下明察秋毫!微臣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挪用修缮河堤的款银啊!”
似乎为了验证自己所言非虚,他哭的是昏天暗地,叫的是那叫一个日月无光,真是闻者落泪,听者悲戚。
但,但那至高无上的九五至尊对黄缯尚那绝妙的表演置若罔闻,并没有感同身受的意思,甚至连劝慰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姚平,你来给朕说说,往年修缮黄水大堤,需拨多少款项?”成帝不理会号啕大哭的黄缯尚,温言问向姚平。
姚平似乎心中早有计量,没待多久,他就利索的回到:“禀陛下,先帝在时,一年所耗银钱不过二百万,即使遇到大灾之年,也不过增加一倍而已。”
姚平那胸有成竹的模样,看在成帝的眼里,自然是大为满意,嘉许的点了点头,他开口说道:“黄缯尚,那朕问你,今年黄水修缮之款银,你可都落到了实处?”
黄缯尚顾不得擦拭自己那满脸的涕泪,毫不犹豫的说道:“回陛下,微臣自然是不敢懈怠!”
成帝冷哼一声,击掌叹道:“好个不敢懈怠,好个落到了实处,好你个河工令!好个黄缯尚!莫非你以为朕真不知?”
接连四个好,再加上最后一个反问,骇得黄缯尚脊梁骨直冒寒气,可事已至此,他怎不能直接承认了他干的那龌龊事吧?“当地官员我也许了好处,陛下就是查,也查不出个东南西北!我怕他作甚!”想到这里,黄缯尚牙冠一咬,斩钉截铁的回到:“臣不敢!”
成帝刘骜心中大怒,面上毫不掩饰自己那露骨的杀意,嘴中森然道:“还有你不敢的吗?滚吧,此事朕会查个水落石出,看看你到底是如何落实到实处的!”
丢下这句话,成帝掉头就走,皇帝走了,这大殿也没什么好待的了,姚平当着黄缯尚的面拍了拍自己的屁股,随意的说道:“坐的久了,这身子竟然酸了些,唉,人呐!”
摇了摇头,姚平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大殿。
黄缯尚心中暗狠,姚平这厮不是成心恶心他嘛,他倒好,坐着还嫌累,自己又是哭又是叫的,连口水都没的喝,这TMD的不是更累?
擦了擦汗,黄缯尚心中暗舒一口气,在他看来此事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