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哥哥的亲生女儿能不像我吗?”宜妃把“亲生“两字说的很重,不过康熙听了这话很高兴,大笑着说:
“好了,本该团聚的日子,宜妃你可不许扫朕的兴致。”
“是,万岁爷教训的是,臣妾不哭。”宜妃就用帕子在脸上优雅的抹了一下,满脸堆笑的把我们迎了了进去。干嘛康熙一再重复我是郭罗络家的女儿?困惑!
养病的两三个月我深居简出,基本上没出过我的翠阁局,所以这是我第一次进入后宫娘娘的居所,这庄宜院很大程度上带有宜妃的个人色彩,华丽而不奢侈。进来就是一个小小的花园,说是花园其实称不上是花园,因为几乎没有花只有树,那几颗参天大树屹立在院中很是显眼,还有姿态各异的柳树,虽然现下盛夏已经过了,康熙也从江南避暑回来了,但还是算夏天,看着绿茵茵的树子,心里感觉清凉透爽。然后就进入了庄宜院的主建筑群,我们也没在她的大厅上逗留,就掀开亮晶晶的水晶链子进入了宜妃的卧室里闲聊,中途丫头们上了一些时令的水果和点心,当然还有康熙最爱的西湖龙井。
康熙和宜妃坐在上塌聊着家常,我坐在下榻一边品着茶,一边吃着水果和点心。(刚才那顿饭实在没吃饱)开头我还蛮有兴趣,想听听一代明君康熙皇帝给他宠爱的妃子聊些什么?结果听下来也没什么新奇,不过是说些闲话,跟平常夫妻之间的谈话没什么区别,大多数围绕着孩子的话题来展开。康熙说,五阿哥很得他的喜欢,心性甚善,为人敦厚。九阿哥长大了该建府了,问宜妃中意那个宅子,还有九阿哥的嫡福晋人选之类的。后来我也懒得听了,专心致志的进食。
但是一个时辰过去后,我就大感无聊,而且回古代后,因为太无聊,我也习惯了早睡。这会儿看见天暗下来了,困意也随之而来。
“怎么,韵丫头困了?”不知我多少次暗示后,康熙才注意到。
“可不,天色都暗下来了,小碧,多少时辰了?”宜妃善解人意的话语随之而来。
“回皇上,娘娘,辰时了。”一个丫头不知从哪儿迅速冒出来回了话,又迅速离开了。那速度~~~~~~~~~
“哟,给万岁爷聊天,不觉就这么晚了,怪不得韵儿一幅精疲力尽的样子,是困了,青儿,快进来,伺候你主子回翠阁局。”宜妃此话一出,青儿不知从哪里突然迅速的冒了出来,行完礼就过来扶我。
“瞧你,也伺候你主子几年了吧!看见天色渐晚,也不回去拿个披风什么的,小心你主子受寒。小碧,把我刚刚做的那件粉色披风拿来。”披风拿来后,宜妃亲自给我披上。
“哎,朕送韵丫头吧!”一直坐在上榻上一言不发的康熙。
宜妃给我系披风带子的手突然停了一下,然后迅速恢复,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淡淡的笑着,只是我觉得她的笑,很冷很冷。
“我多叫几个嬷嬷丫头陪着就是,韵丫头也大了,万岁爷不必挂心。我的人你还信不过。”宜妃系好了披风带子,又给我顺了一下下面的摆尾,只不过刚刚淡淡的笑现在都消退了,现在得面目表情,冷静的恐怖。
“不用,我去钟粹宫,看看温僖,听说这几天又被老十那狂放儿气病了。”康熙说着也从上塌下来了。
宜妃马上又恢复了一贯笑笑的神情,刚才的失魂落魄烟消云散。
“是啊!我怎么忘了?今天我听定妃姐姐说贵妃姐姐病了,还差小太监送了从江南带回的上好的温顺膏去。我本应该也去看看的,温僖贵妃姐姐身体一直以来就娇贵。不过今天万岁爷去了,明天贵妃姐姐的病恐怕就好了,我又省了一趟功夫了,万岁爷可真会替我着想。”宜妃过去,一边从小太监手里接过一件深色马甲,给康熙穿上,一边带着淡淡的微笑说着刚才那番话,还有她的笑很冷很冷。
“就你想的周到,朕改天再来瞧你,不过朕说的老九的事,你要记在心上,这不老十成亲都快2年了,他还一直耗着。叫他别什么都跟着老八。”
“是,臣妾记住了,李公公万岁爷摆驾了。”宜妃说完就是一个恭送的宫礼,标准得让人有流泪的冲动。连我都看得出,宜妃的痛,康熙你何苦伤害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我也对宜妃行了一个不标准的恭送礼,就这样我和康熙就随着太监的一句句——万岁爷摆驾钟粹宫,远离了庄宜院。
后来我才知道,宜妃今晚种种变幻莫测的神情,代表着她多么凌乱的内心世界。她笑着的同时,心里恐怕比滴血的程度还要殇。帝王之爱,不管是爱还是不爱,都是一种苦痛。苦苦盼着今夜能与自己的良人共度良宵,结果才发现自己是为别人做嫁衣,空欢喜一场。不恼不怒,带着满心真诚的笑意把自己心爱的男人送入别的女人的闺房。那需要的不只是看得开,需要的还是宫阙女人们必须拥有的绝望。
“我的儿,回来了,瞧瞧,倦了吧!”还没进翠阁局就遇到了我的额娘和刘嬷嬷,他们俩带着一帮婆子丫鬟太监打着灯笼正准备出门,倒在门口遇上了。
“这不刚刚福晋说给你们送衣裳来,说怕是夜风着了格格的凉,你们就回来了,这就叫母女连心,快,进去吧!外面黑呼呼的,瞧不真实。”刘嬷嬷说着这话,就过来拉着我进屋。
吩咐了丫鬟婆子把披风,灯笼取走了,额娘就过来问我饿了没?可要进食?我回在姑姑那里吃过了,现在饱饱的,不需要了。而后她也没问别的了,我本跟她没什么多的语言,因为总觉得她是别人的母亲,得到了她的爱就是罪孽一样。所以屋子一下就安静下来了。
“宫门都下匙了,额娘就在儿这边安寝可好。”
“格格不知,万岁爷还留着你额娘没出嫁时在宫里住的屋子,你额娘难得在宫里留宿一宿,让你额娘回她的闺房去住一晚,可好。”刘嬷嬷捧着晚上的洗漱用品进来,听见我的话语,就急急的把原委告诉我。
“那敢情好,只是怎么韵儿从来没听额娘提起过。”刚才的安静,以及今早对这位贵妇母爱的怀疑,让我觉得深深对不住她,歉疚之情蜂拥而至,于是我就过去一把抱住她的手臂,撒娇的问。
“是你忘记了,怎会没提过,你小时候还常常央求着我带你去玩。”
“对啊,格格,就是坤宁宫旁边档子里的翠湖,你的翠阁局的名字就取自那里。”刘嬷嬷在一旁补充道。
“翠湖?是湖吗?”
“我的傻格格,不是湖,因为里面有个池塘,常年种着荷花,所以湖水翠绿全年,就叫翠湖了,是个典雅的院子。”刘嬷嬷在一旁给我把把子头卸了,理顺头发,细细的解释给我听。
“院子就院子呗!干嘛叫翠湖啊!奇怪得很啊!”
“好了,勒弥,别给她解释了,她聪明着了,在绕你话。”那边额娘笑着过来蹭我的脑袋。
我对她做一鬼脸,她噗一声笑了出来。
“勒弥,你看看哪是个像订了亲的人,完全还是个孩子。你说这样我怎能放心?”
“福晋,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刘嬷嬷机警的递了一杯茶给额娘,我看得出她是在提想着什么?只是这宫里人做事向来怪异,我也不想去深究。
“就让你放心不下,额娘,女儿今晚就到你的闺房借宿一晚可好?”我能做的也只得做出一副天真烂漫的纯情摸样,让她享受一下天下间母亲都想拥有的天伦之乐,而且我也得慢慢的接受她,把她看为我真正的母亲。
啪!刚才还在额娘手中的杯子现在在地上摔的粉碎,青儿等年轻的丫头们听见响声冲了进来。
“出去,一个个的,大惊小怪,就摔了一个杯子,值得那样吗?”嬷嬷指着丫鬟们就是一顿骂,她平时待人温和,很少显出今天这副凶恶。
再看看额娘也定定的看着地上的茶杯碎片,眼神迷离。
怎么回事?就摔了一个杯子?就值得两个平时一副老谋深算的人乱了阵脚?不懂不懂?
“福晋,格格那是给你开玩笑的,格格晚上习惯了一个人睡,以前格格病着,我叫青儿去给她陪寝,怕她晚上要个什么,没人伺候,她都不习惯的。”嬷嬷去捡地上的碎片,眼睛一直看着额娘,嘴里说着话。
我在这边纳闷极了?原来因为我那句话——女儿今晚就到你的闺房借宿一晚可好?有问题吗?值得她们吓成这副摸样。不过也得顺着她们的意思。
“对,女儿刚才开玩笑呢,女儿习惯一个人睡的,两个人睡女儿休息不好的,额娘你不用管我,今晚你去翠湖吧!回忆一下自己年轻的时光。不!说错了,我额娘年轻着了。”看着额娘迷离的样子,我过去抓住她的手,想让她感觉我对她溢于言表的关心。
感觉到了我手的触感,她好像回过神来了,轻轻的握住我的手,用另一只手慢慢抚mo着我手背上的润滑肌肤。
“好,额娘今天不去翠湖了,去翠湖干什么?自己的女儿就在这里,还去自己的阁局干什么?有女儿的地方就对了。”说这话的时候,额娘表情阴郁,只不过眼睛干燥,我看着她悲恸的表情,还以为她要大哭一场,可是看向她的眼睛,那是一种绝离后的干燥,眼神无光。
怎么回事?好像我犯了极大的一个错误一样。我心里困惑加更困惑。
“福晋,格格她习惯一个人睡的,你在这边安寝也”
“勒弥,你不要说了,我决定了,你把西厢房收拾一下,我今晚就住那边。韵儿,晚了,你休息吧!额娘就在西厢房,不走了啊!”额娘粗暴的打断了嬷嬷的话,又回过头来哄着我,好像我是一个易碎的瓷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