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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与君一曲/兰陵之夜

(2)

稷楚少熊,稷山岛惟楚江人,结束了一年多的流亡生活,不久前,回到了上都城。他行走在城内一条夜街上,目测身高一米八八,不酷不炫不拽不痞也不坏。或问,他到底什么样?来,我来告诉你怎样可以快速把握他。他常会在一个没有他人的地方,对着无边的空气会心微笑,装作已经看到了空气后面的你,装作认识你的样子,装作好似认识你的样子,装作很了解你的样子,有时他还装作他就是你。现在,你有没有点喜欢他,他的身高也不那么讨厌了?好,我再来告诉你有关于他的另两个字,美帅。

楚少熊站在一家酒吧门前,那是一家他从前没到过的酒吧,名字叫兰陵,从装饰风格看,他推测那里头多少有点轻浮、喧嚣。进来后,他在靠墙最后坐着,把桌上服务生刚点的蜡烛吹灭,他习惯是在相对灰暗处纵揽全局。

酒只要了一瓶,服务生别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但楚少熊没在意,只是眼角动了一动,他一个人坐这儿,不陪朋友,没必要跟前摆着十来瓶酒,他也不打算借酒浇愁,只是窃想不知有没有人跳脱衣舞,有的话,或许还会再来。

十点,酒吧里客人开始聚拢、兴奋。没有人跳舞,只有人唱歌。可惜眼前的歌手都不怎么样,也就算个应景,就像桌子上的酒,好不好、有多好都是其次。他疲倦地期待一个个都早点下去,来个真的会唱的。

还真有,到了这时,就把前面的都忘了吧。歌声自然而然就来到了他面前,把他身前的人、物都忽略,直接占据了他眼前那本该是一匝酒的位置,直接跟他对视,喧闹的酒吧顿时安静,只有一个人在诉说,仿佛眼前只有一支烛火,温暖又落寞,落寞又温暖地诉说。

现在,少熊觉得这地方来对了,愣愣地听着,一边看着提词板:“有时心慌,有时狂妄。有时退缩,有时敢想。有时难过,有时欢畅。我矗于空中,等云潮雾海中一朵朝花盛开。我杵于夜色,等灯火明灭间一个蓦然回首。是误打误撞,还是执念难抛,不管,不管他人怎样看,这有多傻、多荒唐。”

那是一个脖子颀长披着秀美长发的女孩,只露出中间窄窄一个小脸,眼神与头发一样黑亮,十六七岁的样子,身躯瘦弱,可声音一点也不纤细,很厚实,还有点沙哑,藏着无限能量和各种幻丽的光。那么年轻的声带,却好像已历经无数打磨,她唱第一声的时候,少熊就开始直直地看着她。是她太厉害?还是所有人都一样,都有过尖锐无比的青春,不管何时回想起来都硌得难受。现下,留下他做的就只有唏嘘了,不管外表多粗野,谁都曾内心脆弱过,对不对?

歌声犹在唱:“时而痴笑是幻梦,时而呆愣是念想,时而阵痛是生长,那是啊,不得不的朝着你的方向看、不得不的朝着你的所在听,那是——字火燃烧在刀笔的锋尖上。”

歌声停下,过了一会,掌声与呼叫才如梦方醒般响起。

歌手鞠了一躬,转身走到了台侧。歌手一直都很安静,除了抬手理一下头发,没有其他任何动作,她其实有一张美丽宁静的面孔,但给人一种胆怯卑微的印象,她悄悄跟里头人说了句什么,又露出快乐的笑容,她的另一面。

接着一个戴眼镜的男主持人满脸带笑走上来,说今天小桐的歌唱到这儿了,然后看着一众意犹未尽的脸也表示无奈,又为店里有这么一个歌手得意,转过脸还非常肯定地看了歌手一眼。

即刻,混乱地涌出了各种声效的不满足,纷纷表达着自己的恳切之意,于是,就有一个胖大男人站了起来,他先是粗鲁地“哎哎”了几声,标识了自己的身份,接着就蛮横地说,“我,慕名而来,就听一首,那怎么够啊?再唱一首!”态度嚣张地向台上挥了下手。

这胖子行事可恶,但这会儿正值群情兴奋、激昂,却也得到了不少应和,又有人不停嚷嚷着各自非要再听一听的理由,一定要过个瘾的嘛,嚷着嚷着,又起起哄来,呼喝声络绎不绝,隐约一个女孩带着些许稚弱的央求声也从其间传出。

少熊诧异了,他听歌太投入,浑然不觉有这么一个小女孩闯进来,循着发声看过去。就见吧台上一个少女坐着,正对着舞池,光恰好落在了她身上,蓬头粗服、野性未脱的样子,但容颜绝美,身后的暗色将她反衬得光艳无比。她的身量基本长足了,但神情还是一个小姑娘,黝黑眼眸正期许地盯着歌手,就等着歌手一点头,她的下一秒快乐就要爆发似的。

群情簇拥下,那胖男更为亢奋,站了起来,“我还要听!《无良人》,就这首,怎么样?刚才我哭了!这次我要开心,我要嗨,要把我唱嗨!”

眼镜主持赶紧来熄火,才往那胖子看了眼,还没来得及问“大哥贵姓”,胖子旁边一个小弟已经站起来,“这是我们钱哥。”主持人即刻热忱地喊着钱哥,希求谅解,最主要这不是该歌手的歌,她唱不来的,说了一大堆话。那歌手一直站在台侧没离开,脸有歉意。

众人也都渐渐谅解,只有这个钱哥,不依不饶,嚷嚷不止,“扫兴!扫兴!太扫兴了!”硬逼着眼镜主持又去给歌手施压,但歌手还是摇头,于是这主持也只好再求钱哥谅解。这主持人穿白衬衫、黑西装,尖嘴、厚唇、牙有点龅,大出一圈的眼白非常明显,给人假斯文以及油滑之印象,但维护那个歌手的心意也是显而易见的。

“二哥,要不就把刚才那个再唱一遍。”钱二边上的小弟又探头出主意,钱二听了一巴掌就拍在吧台上,挥手呵呵笑嚷着,“那就再唱一遍,有时这个有时那个的,不过分吧?”

主持人没辙,就走到侧边与歌手耳语,一会,与歌手一起出来站在了舞池中,主持人告大家说歌手为报大家厚爱、愿意再唱一遍,而后就退出舞池,把舞池留给歌手。没唱前,歌手又慎重给大家鞠了一躬。

就这么一瞬,少熊突然有点感动,这么一个有才华的小姑娘,有这么好的歌声,有态度,有坚持,又这么懂事。再次响起掌声,包括带着歉意的鼓掌,只有钱二跟他的小弟很得意,理所当然认为,这都是他交涉的结果,是他威望所引起的效应。

少熊一边留意着那个吧台上坐的少女,她斜对着少熊,歌手还没唱,她的眼睛已经痴痴了起来,又是那么年轻的脸,懂什么呢?看起来还有点好笑。

乐声起来,歌手正要开口,大家都在等这第一声。忽然,“啊”一声大叫,钱二哥又舞动双手嚷嚷开了,“等一下!等一下!”连叫数遍,乐声停下,众人都带着愤懑瞪视着钱二。这钱二“嘻嘻”讪笑两声,“不唱这个了,不唱这个,咱们还是换一个,这个《嘿,乖乖你去死吧》,听过吗?就这歌,《嘿,乖乖你去死吧》,呵呵,这个歌好!唱吧,就唱它!”他把头探前高声喊起来,“要把我唱嗨!一定要把我唱嗨!”

歌手愣立在舞池中央。

“我要听,《乖乖你去死吧》。”钱二哥又站了起来,打着手势,很随性、很坚决,“唱吧,唱!”跟着又冲主持人那儿吼道,“妈的,音乐放起来啊!”

这世上总有不自量力的人,唉,就这么对待一个歌者,这么一个有才华又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少熊不耐烦地扭过头,想着是不是得教训教训下这贱人哪。

歌手也没说话,只是退后一步,脸色也没变。

眼镜主持忍着脾气,未语先笑,“大哥大哥,咱们说好了的,再唱一遍原先那个。你说的这歌啊,我们这个真不会。”一边回头大叫,“小柳!来!救场!”

钱二哥高举着双手,“别啊,别!就是要咱们小桐唱!”他笑着脸又看向歌手挥手,“我就爱听咱们小桐唱!”

这时,歌手再也不顾他脸色走到台侧去了。

钱二登时觉得特没脸,身子还跟着往前蹭了蹭,手指着歌手那头,张着嘴一时都说不出话了。聪明小弟又紧拽着圆场,悄悄喊着二哥,“才那个很好听的,还把你听哭了呢!”钱二思量了半晌,又回到原点,“好,好,那就让小桐姑娘再唱一遍。”

主持人含笑再去与歌手商量,但歌手一直摇头,有一位女士走到歌手旁边,也跟她说着什么,歌手只管摇头,最后这女士也向主持摇头。主持也没有硬逼,回到了舞池中央,宣布说,“就这样了,还有想再听的,改日再来,改日来我们酒有优待。”

钱二脸上挂不住,愣了一会,暴叫起来,“那怎么行!唱,就得唱!”他又挥起了手臂,“唱!唱!”

“哎——呀——”一个带着不耐的千回百转的责怨声把钱二给堵住了,就是那个吧台坐着的少女,衣着草率,完全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扭过头对着钱二胖就教育起来了,“你这胖子,是怎么了呢!你不叫唤都唱起来了!是不是?你出去,你还是出去好了,不准你听了。”说话竟还不时咬点舌头,磕巴着呢呀叻呀,听着就是怪好玩的。

钱二见少女敢这么说话,还以为一定有大靠山,闪眼察看着少女左右,少女不耐烦地歪起头来,“老子就一个,敢不敢打呢?”钱二迟疑着,仍在揣度少女不定哪个大佬搭上的,不定哪个大佬生下来的,可他嘴上不愿吃亏呀,轻薄地说,“那就打啊,过来打我吧,小姑娘,来打我呀,来打我——”说得还挺认真的那意思。

钱二嘴里还在念叨着,“啪——啪——啪——”连环耳光响彻了好一阵子,众人恍然盯着,就见少女惦着脚已往回走了,还边回头问,“还打不打?”她抬起一只手,另一只手捏着这手上的手套慢慢整理着,“还要打呢,你就说,来打我呀,来打我呀。”还学着钱二的声调。

钱二喘着气还没回过神,嘴里只顾嘟囔,“妈的!敢打我!来呀,妈——”

少女一就纵来到这边台子上,半蹲下,伸出手又一阵狠刮,钱二半张着臂膀,胖脸摇过来又甩过去的,原本深陷进肉里的五官都歪扭着奔出要脱离本主似的,钱二完全不知所以然,配合着“啪啪”的耳光声发出“啊哦”之和鸣,看得人过瘾极了。多个巴掌完毕,少女站了起来,轻快走回,摘下手套就着蜡烛点着,放在烟灰缸里烧了,然后才回过头,使劲瞪着,“你这个胖子,说你什么好嘞,要听就老实点儿!”

“二哥,二哥。”小弟在旁边关切小声喊着。太丢人了,太没面了,钱二这时倒特希望能来个警察抓他走,好给自己一个不存在的理由。

而那少女,跳下了台,走到了台侧歌手旁,拉着歌手的手悄悄说起话来了,那歌手竟似乎在点头,就这时,忽有人连喊“警察来了——”,那歌手才回瞅了一眼,把将那少女往里侧推去了。

结果只是有人瞎搞怪,那边少女却真不知躲哪角落去了。钱二经这一折腾,还就闷下声来,因少女没再出现在众人视野,他又有了种终究还是他赢了、把少女打跑的错觉,心里也渐渐平了,慢慢竟又有了得意之色。

混乱过后,歌手重新站到了舞池中央。歌手依旧面带胆怯,毫无理由地自卑,可另一方面,她又终淡定自若,一上舞台就有一种无畏无惧的从容。刚才的一幕已经忘了,就好像完全没发生,但这些都会被她细致入微的眼睛摄入,当再次被声音释放出来,众人就会听到一种奇异的混合物。

歌声再次响起,听过的人已经知道会有多好,还是那样,藏匿着无穷无尽、解说不尽的心情和故事。第二次听,更为沉靡,这歌声简直很坏、很坏。

那个台侧站的女人,少熊猜测是她妈妈,约莫四十的年纪,一个弱小躯体的女人。她大概无数次听,可依旧百感交集,身体战栗,捂住嘴巴,眼泪止不住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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