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少熊看了看这个战犯的黑白照片,五六十的年纪,极短的头发,微胖的脸,戴着无框圆形眼镜,日光令人生畏,上唇一撮浓须。而后厌弃地将目光移开看向那鬼瓶,鬼瓶里恶魔一直缓缓蠕动,也注视着书册,只剩下一张脸,竟跟这张图片上的惊人相像,尤其是目光,阴森恐怖,充满了蔑视和威协。少熊鄙夷的啐了一口,“煞鬼。”瓶里鬼魂明显受到了刺激,心有不甘屈辱地接受了这个唾弃。
少熊又翻开两页,找到了又一个阴魂的本身,也是黑白照片,这人瘦脸,面骨突出,几乎是一样的表情,生硬、冷酷、绝对的服从,反映在其灵魂深处就是凶残和暴戾,而瓶里的绿鬼像个没有躯体只有头颅的散发恶魔,极为神似勾勒出战犯的面容,特别是冰刀一样尖锐的眼睛,就像是来自地狱的寒光,叫人不寒而栗。少熊极其生厌的将目光从鬼瓶移开,同时合上了书页,把书翻转,封面朝下放着,连书名几个字都不愿意看到。
汪老先生瞅了眼过来,“在这些甲级战犯的阴魂中,还只抓住这两个。那些阴魂有一些藏身在煞国的鬼社,有几个已转世投胎,这两个是来中山国时我们捕获的,我们等了很久了。”少熊惊异地看着,汪老先生不以为然继续说,“到了阳世,就再也无法拿他前生的罪去治他了,照他们的罪行总该万劫不复啊。”
项教授率先笑出来,“那就只治他今生的罪,我看现在罗煞国当政的不少都是恶鬼转世,你就去抓来。”
汪老先生还当真认真地点头,“不是恶鬼转世,有恶魂附身也不定,我是真想抓过来的。”说着,都大笑起来。
少熊手指两个鬼瓶,又把手在书本指了一下,“怎么认定这两鬼就是这两人?”
汪老先生也打量着桌上两个绿鬼,“鬼魂虽然能变化,叫人不易辩认,但它们都有它们最习惯样子,我们只要守着,它最终要都变回来的,我们还有个幻魂镜,也能照出个七八来。”
少熊又把四周看了看,篮光中,那些发出绿光的怪物十分分明,有的寂然不动,有的扑闪不停,充满了诡谲的气息,总叫人不由自主为下一秒担心。
“你想知道这些恶鬼是怎么抓来的吗?”小柱突然问。
少熊点头,“当然想啊。”
小柱还就非常认真地说,“那就拜在我门下,给我做徒弟。”
汪老先生一旁“哼”了一声,轻视地瞧着小柱,“这位大哥哥是抓坏人的,人各有乘赋,不只恶鬼要抓,也有很多恶人要抓。”
少熊就看向汪老先生问,“我现在最想知道项教授与青宁这事。”这才是少熊此来的真正目的。
汪老先生手指众人,“我们这里有十几个人,我们还有十几个人在外头,我们祖孙三代包括小柱总有三十一个人,我有三个徒弟,他门又各收了七八名弟子。我这辈就我一个了,但我也有过几个师兄弟,只是他们现在都不抓鬼了,法衣、法器、法力,都还回了我们汪氏,但他们的意念是还不回来的,有鬼魂出没他们总能在第一时间感觉到。前些天,我一个澳州的师兄秘信告诉我,近来好像有罗煞鬼的阴魂在澳洲天空出没,耳边一夜数次听到罗煞琴的低诉声,还有罗煞语长长的低唤,有时还激烈高亢地呼喊,只怕又是煞鬼在寻友、会集、生事。”说着忽然叹了一口气,“其实何止是澳州,但凡受过煞国凌辱的国家,比如我们遮摩罗洲,再有天孙国、瞻部洲、南洋诸岛国,都有煞鬼出动的迹像,这么多年来,罗煞何尝消停过,尤其我们遮摩罗,最美丽广阔富饶,被罗煞视为圣地,一千年来从没放弃过觊觎。
“我们即刻就从这儿抽出人手,赶赴澳洲,赶在罗煞鬼播散余毒时将它们擒来。到了澳洲我们的人跟随了几夜,最后,终于在一个小镇发现他们的踪迹。那个小镇在战略反攻时期也发生了一次战斗,罗煞国有一个营在那儿被消灭。它们确实是召集亡魂,如今那儿早恢复为一个美丽小镇。”
这时,汪老先生伸出手掌,微微但非常迅速向上抖了一抖,桌面上两个鬼瓶蓦地弹跳起来,汪老手掌侧起甩出,就见两个鬼瓶飞速地平滑出去,又随着汪老的手掌缓缓降落到远处的桌案上,稳稳嵌放在了它原来的位置上。汪老的手继续按在桌面上,细微但又用力揉转,忽然,少熊觉得座下一震,跟着感觉到座位在缓缓升起,周围好大一片区域也一同升起,而小柱眼睛快乐地注视他,好奇问他的感受,“好玩吗,大哥哥。”接着,上方顶棚对应部位打开。
座椅上升到了又一空间,明亮、宽敞,充满着浅黄色的光茫,鲜花、绿植、蝴蝶,还有枝头飞窜清叫的小鸟,完全是另一个世界。少熊正惊诧这两个世界的截然不同,周围又勿闪出一道道屏风,飞速衔接出一个椭圆形的空间,将他们与周围的空间隔离,形成一个会议空间,跟着屏外下滑出一道纱帘,将大部分光线过滤,室内变得柔和起来,正前方屏幕上突然出现最熟悉不过的澳洲夜景,而汪老的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摇控器,画面不停切换,最后在一个月夜停住。
“当年,煞占时期,我们国土全境都有罗煞驻军,罗煞人实施人种歧视政策,在他们制度里,罗煞人是第一优等民族,其次是西方白种,再次是瞻部诸族,我们遮摩罗人与瞻部人、朝鲜人、泰人、马来人等都有血缘关系,却又完全没有瞻部人、朝鲜人的反抗精神,一点抗争意况都没有,于是更被视为最最劣等民族。但即便我们是如此柔顺、毫无威胁,还是遭到了残酷的屠杀,罗煞军视我们遮摩罗人比猪狗还不如,认为我们实在不该享有这世界上最美丽富饶的土地和富足的海洋,所以他们对我们遮摩罗人实施了有计划的种族灭绝,这种观念根植于每一个罗煞灵魂,就算最后死了成为鬼魂,每一个罗煞鬼也都认为我们遮摩罗人是可以随意虐杀的。”
少熊推测,汪氏祖籍太康,当属瞻部族,迁来遮摩罗最早不过他上一二代,但他已完全视同自己为遮摩罗子民。事实,在煞占的几十年间,遮摩罗洲各族发生了最大程度的融合,遮摩罗人这个概念真正形成,民族意识终于渐渐觉醒。
就听老先生继续说,“追踪罗煞鬼异常困难,它们随时随地都能掩藏、附着于任何物体之上,随后又悄悄溜走,但当我们穿上八十年前我们的民族服装,乔扮成他们熟悉的那时代的遮摩罗人,八十年前他们任意欺凌虐待的对象,他们就会克制不住他们罪恶的本性,就会反过来跟踪我们,企图谋害。”